《[卡妙]天使的日记》圣音天使

4、铃响

　　玲玲…
　　是银铃响起的悦耳音色。

　　书店的门应声而开，一个扎着细长辫子的女孩风一样轻快地走了进来。
　　守在柜台的老板对她眯眼微笑，眼角边的皱纹顿时像一哄而上的孩子们一样凑到了一块儿。米妮也礼貌地回以笑容，一边用捎带稚嫩的声音打招呼。
　　她已经是这家书店的熟客了。
　　大约是半年前开始，从米妮放学路上不小心迷路遇见这家老书店直到现在，她一有空就会跑来这里找书看。
　　书店的名字是『Mémoire』，第一次注意到的米妮不由大吃一惊。
　　在她的印象里，凡是跟这个单词扯上关系的东西非古董之属即伤感之物，总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或许只是她的年纪还小，不懂得『回忆』的真正含义。
　　虽然不是位于商业中心或附近的人流旺地，书店四周却因此获得了一份宁致，何况在烦嚣的城市里寻到一块可供心灵小憩的净土亦是乐事。

　　从街道转角望去，视野显得更为开阔。
　　斜对面有一间音乐CD店，黑色的扩音器放大着老式留声机播放的夹带“嗞嗞”杂音的旋律，很多时候听到的都是些说不出名字的钢琴曲。想象唱针随着黑胶唱片缓慢而优雅旋转的画面，在那蓝调的女声中任思想的丝线飘向远方，忘记时间的存在。
　　过去一点，是一间露天茶座，茶座后的咖啡店每天都会提供不同款式的午后茶点。
　　如果可以在茶座里点上一杯香浓醇郁的蓝山咖啡，配一份精致的特色茶点，静静地坐着，不管过路行人的笑语，却把他们的笑容镶嵌在前方低矮的旧式建筑背景中。只不过米妮没有这样的空暇时间，也没有足够的零用钱，她现在还仅仅是一个小学生。
　　然不可否认，在幼小的心灵深处，她依然渴望能有与爸爸妈妈一起到这纯白色调的茶座共度家庭日的一天。不过，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吧。

　　抬起头，一边慢走一边用手指掠过书架上的书籍。显然，无需一会儿的功夫，米妮的脖子就僵了。
　　其实，就算书店坐落繁华的市区中心，附近既没有播放古典音乐的CD店，也没有别具风格的咖啡店露天茶座，她仍非常愿意每天跑到这书海里泡上一两个小时。
　　在陈列的数排残旧的木架上，米妮找到了许多有趣的书籍，几乎每一本书在轻轻翻开后都露出了脆黄的书页退色的墨迹，即便是这样，相信书的精灵也不会希望那些潜隐的心声和独白的故事就此埋没阴暗的藏书阁。
　　米妮天真地如此认为。可惜其中大多书本里的文句不易读懂，使得女孩的勃勃兴致接二连三备受打击。
　　「明明看起来是那么有趣的书，却写满了生词……」
　　就这样，米妮每天便在家——学校——书店之间来回。每当她爸爸妈妈好奇地问米妮空余时都上哪儿去玩时，米妮就会一本正经地回答说：书店！

　　玲玲、玲玲…
　　雪白的银铃清脆响起。

　　同是书店常客的一位少年安静地走了进来。这时候，米妮正在几排又高又长的书架间徘徊，想找找看哪怕是一本她可以稍微看懂的书。
　　过了许久，米妮瞥见一本似乎封尘已久的书，她像被淘气的丘比特射中了爱心之箭的初恋女生一样，顿时心跳加速。她想看那本书，不管看不看得明白，她就是要看。
　　只是，那本旧书似乎在极力避开世人的目光，安静地独自待在书架的最高层，以米妮尚在发育当中的娇小身形又怎可能企及呢。可她不甘心，势要将它拿下来而只顾往高处伸手，全然忘了老板和梯子的存在。
　　忽然，谁的手遮挡了女孩的视线。
　　古书随即长出了翅膀般，自高不可及的架子上如魔法奏效似的来到了她的面前。米妮怔住了。
　　“你想看的书，是这一本吗？”
　　她生硬地点了点头，良久才反应过来。转过身，一个绅士模样的青年伫立眼前。
　　瞬间，米妮直觉自己来到了人们传颂的仅存在故事里的天堂。只见少年用指尖抹去了封面的厚尘，双手优雅地将又厚又重的古书递向了自己。
　　此刻，她才留心到少年的神态——冰蓝的眼眸石青的长发，致使原本就迷乱失神的女孩更加不知所措，只知望着这位降世的天使心不在焉。
　　基于老板所言此书只租不卖，少年惟有垂眼对失望的女孩浅笑以作抚慰。
　　从此以后，两人每天都在顶着纯白伞篷的露天茶座里品茶看书。可事实上，是少年读书，女孩听书。旋律径自萦绕，钢琴弹奏的音符悠悠回荡。

　　恍若注定相遇的因缘，米妮得知了少年的名字叫『Camus』。
　　C－a－m－u－s，Camus…她低低念道，像似哼着柔婉的曲调。

　　虽然卡妙不曾对米妮提起自己的事，两人之间的感情仍醇厚有如多年未见的好友。至少米妮很高兴她能交到这个朋友。
　　至于那本书，据卡妙讲述，是远在希腊的一位两百年前的老人撰写的，叙述雅典娜女神带领她的战士跟众神为爱与正义而战的故事，还记叙了自己和其余十一名战友间的日常小趣事，以及后来艰难迎来的长达两百多年的和平岁月里作为一个旁观者的所见所感。
　　而后，一如老人零星提及的变故的预感，日记在某一页后尽是空白。

　　「生死有命，活了261年，或许该是尽头的时候。凝视镜子对面苍老不已的面容，像是能够审视平常无法看见的自己的灵魂。对于将要发生的事情，我无力阻止，只是面对这一职位，我勉强算尽责了。这时离开应该最恰当不过……」

　　对于卡妙平静地朗读这段听似遗嘱的话，米妮听得一头雾水，而且余后有一种说不清的压抑感。也就未能留意少年眼神里一闪而过的黯淡。尽管如此，米妮仍是心怀感激，用那些言不由衷的辞句向卡妙表达自己的感谢之意。
　　卡妙却是微怔，片刻，他给了女孩意想不到的回礼。
　　“知道吗，这本书的书名在希腊语中是『回忆』的意思。我有幸读到那位老人的手札全托米妮的福，所以，该是我向你致谢才对……谢谢你。”
　　少年轻轻地说，浅浅地笑。

　　恍惚间，和风轻拂，吹响了银白的铃铛。
　　晶莹的泪如同无痕的流星，闪耀与坠落在同一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