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妙]天使的日记》圣音天使

3、风起，风停

　　金色的叶子一片一片，纷撒过后是一道亮丽的光晕……

　　初秋的天空，湛蓝到透明。
　　不带一丝烟尘的干净份外沁心。

　　漫步在无人的林荫道上，清晨新鲜的空气夹杂着梧桐枝木的淡淡香气。满眼的金黄在脚下沙沙作响。眼角的余光剪影走马观花般徐徐走来的两旁景色。
　　放眼望去，银杏梧桐交错林立，林荫道的尽头连接着错落有致的小镇。
　　越过中古世纪遗留下来的欧陆式建筑，可清晰望见波光粼粼的深蓝大海。
　　坐落中央的天主教堂纵然只是远观，依然宏伟而庄严，哪怕经历时间无情的洗礼，往昔焕新圣洁的外墙不再光辉，仍不碍教堂崇高的地位在人们心中承传。
　　但她并非虔诚的教徒，尽管信奉神灵，尽管怀有信仰。
　　收回飘远的思绪。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她已回到了偏远的小镇。

　　临近银色海岸的小镇，宁静而舒适，微冷的海风不曾间断。
　　这里没有巴黎的繁华喧嚣，没有普罗旺斯的万紫千红，仿佛远离了尘烟，远离了世俗。
　　一年四季，花开，然后凋谢，雨后放晴，雪融化后便是春天，生存如此简单。
　　不是巴黎，空气里依然飘逸着法国独有的浪漫气息；没有遍野的薰衣草田，呼吸间还是会夹杂香水百合的怡人芬芳。

　　当艾莉丝重新抬眼之际，瞳孔映入了谁人熟悉的身影。
　　十字路口的两边，她在此岸，而他，在彼方。
　　其间的距离，不过是灰白相间的十三条斑马线。

　　艾莉丝停下了脚步，她一点都不赶时间。
　　这时候，他转身离开。
　　虽然有些反应不及，艾莉丝还是不慌不忙地跟上了少年的步伐。可这不是恶意的跟踪，而是有趣的探寻，至少对她确实如此。
　　他要去哪里？女孩很好奇，却不急于得到答案。
　　被跟踪的人依然走在距她三米以上的前方，丝毫没有要停下或回过身来的迹象，于是跟踪者似乎可以尽情地追随少年的步迹。
　　艾莉丝只是记得他，一个生于法国举止优雅有绅士风度却不知浪漫为何物的贵族般的少年。初次见面时甚至没谈上一句话，依旧只是风中舞动的青丝，皎洁月光中遗世独立的寂静背影……
　　这么说，那仅仅是一场邂逅。

　　银白的满月，白色的沙滩，涨潮的海水拍岸而来，闪光的波浪此起彼伏。银色海岸之夜自是一幅惬意的画卷。
　　白天同样蔚蓝如洗的天空和普照大地的明媚阳光没能引来爱好阳光与海滩的一众游客，他们钟爱的只是心中的海的色彩，然而，并没有动摇她对这个小镇的爱。
　　是的，她爱这块土地的灵气，她爱留传先人心血与智慧的朱墙白柱，她爱热情质朴有生活情调的小镇居民，她更爱宁静夜里走在无人的岸边听浪拾贝。
　　初始高挂的明月逐渐为黑夜所吞噬。
　　是月蚀。
　　失去了月光的照射，地上的一切无所凭依地没入黑暗当中。艾莉丝不知何时便已站定了身子，失神地向大海望去，好像融入了夜里的海潮纵使看不见，只要能听到声音还是可以安抚迷惘的心情。
　　因为在黑暗中寂寞的不止自己一个。
　　就在这时，一艘轮船鸣笛驶过，她才发现黑幕下的灯塔发出的灯光原来是这般的光亮。如此奇怪的想法让艾莉丝不禁一笑。
　　移开视线，探射灯光转投这边之时，她看到了一个正背对自己的人影。

　　他是谁？

　　海风习习，和着阵阵的浪声响彻耳边。但她居然一点也不觉得吵耳，相反，此刻细听恍若叮咚作响的钢琴乐声。悠悠的旋律，舒心的音符，悦耳动听，让人仿佛置身童话般的梦境之中，分不清现实与梦的界线。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灯塔的射光周而复始地回旋。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柔和的白光再次点亮了漆黑的夜空，艾莉丝也终于回归到波光动人的大海的怀抱。可是，那一瞬间她却惊住了……
　　飘逸的长发，挺拔的身姿，以及，寂静到寂寞的背影。
　　苦笑，一定是月光的恶作剧，她的错觉。
　　抬表看时：凌晨一点零三分。忽然想起明早要搭乘七点整的火车，便萌生了归家小睡的念头。倘若睡得不够，就算她的近视不算严重，最后的写生成品必定会令她郁闷不已。
　　并非只有处女座才执着完美。
　　能在仲夏的法国成为亮点不单只是水天一色的海滨长廊，普罗旺斯的薰衣草此际真开得灿烂。悠远淡漠的紫蓝花海，整齐地排列直至天边，尤其是南部的吕贝龙山区，那蓝若水色的天空通透明澈，将开满倾斜山坡的浅紫迷迭香映衬得恍若仙境。
　　摇曳风中的浓浓草香弥漫四溢，阳光懒懒洒下，一种泛蓝的金色光彩隐隐闪烁，像极梵高的向日葵，纯粹而极致。
　　她深爱这唯美静谧的风景，将那最动人的一刻画下来一直是她的心愿。

　　可是，此时此地，再美的景色也比不上眼前的景致。
　　远处海角的灯塔，黑色天幕笼罩下起落更迭的海潮，朦胧的月光方向不明地倾注流泻。以及，足以寂没万籁的安静的身影。
　　不舍离开，更不忍心破坏这一刻让人屏息的宁静。
　　她下意识放下手中的鞋带，忘我地欣赏，细读。
　　只可惜倦意有如汹涌的潮水一般攻陷她早已摇坠的意识。
　　艾莉丝睡着了。
　　全世界仿佛只剩下呼呼的风声和水柔的浪声，只待一切都消失在黑暗之中……

　　“你好，我是卡妙，和朋友一起搬来这个小镇不久…”
　　敲门的年轻人如此说道，女孩却只能失措地望着他。
　　“…你好，我是艾莉丝，欢迎你们…”
　　不过是一刹那的惊讶，少年的脸上就已露出柔和的神色，其中还带着一丝她难以理解的喜悦的微笑。
　　“他叫米罗，是我的好朋友。”
　　随他的目光看去，迎来了魅人的眼神，配上希腊式的阳光笑容，心中的不安便不自觉地一扫而空。
　　艾莉丝点了点头，以示问候。回过神，扫向卡妙的视线恰好撞上他投来的目光，那一瞬间仿佛被卷入了无底的湖水般失去了自我。不过是一秒钟后，两人相对一笑，周遭的景物在这短短的一刻里变得异常美妙。

　　走过笔直的行人道，穿过与小镇同样沧桑的建筑群，渡过整洁的马路，在高大的罗马式建筑门前止步。
　　艾莉丝清晰地望见了少年的侧面，一如既往的飘逸的长发，挺拔的身姿，以及……寂静到寂寞的身影。现在是清晨时分，阳光明亮而温和，没有所谓的错觉。
　　秋意微凉，撩拨了谁人的心弦。
　　毫无预兆，卡妙侧身看来，稍稍吓了她一跳。但他的微笑始终是神奇的魔法，艾莉丝的心转眼间已平复如镜，未见一丝涟漪。

　　「跟我来…」

　　读懂他的眼神，女孩当真小心翼翼地跟随少年的步伐，慢慢走近恢宏的教堂大门。卡妙熟练地推开了石门踏入神圣的教堂，见此，艾莉丝愈加迷惑。
　　门前门后，两个世界。
　　管风琴厚重的金属音色，唱诗班空灵的歌声，教堂内如若来自天使圣洁的回音。
　　这一切，在跃动闪烁的烛光衬托下浑然天成，如甘露洗涤干涸的灵魂，所有拷上的枷锁顷刻间似乎都被悄然卸下。流彩的玻璃窗反射万花镜前的景象，仿造圣米歇尔大教堂的『生命之树』，正审视双手合抱庄重祷告的虔诚信徒。
　　无言注视此情此景，艾莉丝久久失却了言语。她想起，今天是教堂每周日的弥撒。
　　她转向卡妙，渴望得到少年沉默背后的答案。
　　他像听到了女孩的心声，径直看向艾莉丝，轻声道出她所好奇的真相。
　　“秋天是大地丰收的季节，无论是金色的麦田，还是果实丰硕的果园，人们都会真诚向主，向大自然感恩，因为人类所索取的所有没有一份是理应所得……”
　　艾莉丝愣了愣，不知该做何反应是好，无奈底下，唯有苦笑。
　　此时，亘古的钟声自上方传来，二人不约而同地对望几秒，然后转身离开。
　　教堂之外，天空依旧湛蓝，黎明的光芒追随风的踪迹，照亮无边的苍穹之际，也为红砖的古老小镇染上一抹迷人的玫瑰色。

　　新的一天，在久远的传承下展开……
　　而生命，仍在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