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与君别 ...
-
“娘子，你身子不便务须行礼。”牧如风把我堪堪要跪下去的身子扶住。
六月二十八，他父母双亲的祭日。
日头太阳正晒，脚下黄土随风扬起阵阵沙尘。
我从丫鬟手中取来三支香学着他的样子，除了不下跪，其余礼数周全地默默祈祷他爹娘在天之灵，保佑我们到江南后，做的小本生意不需发大财，但能顺顺利利，等朝堂局势开朗，再做壮大牧氏脂粉斋的打算。
祭拜还没完，我已涔了一额头的汗。三个月了，小腹有微微隆起。
这段时日我不太好过。牧如风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甚至书画馆也不让我去，闲适在家，偶尔翻阅账本，偶尔看看戏文，到时辰了便去门口望望他回来没有。
牧如风就如他所说的，把这个孩子当成自己的来养。
他每日匆匆回来，都会带些幼儿喜爱的画本和玩意。小玩意他都堆在一个大木箱里锁着，而画本总在睡前烛火下念给我听。确切地说是念给孩子听。因为如非必要，牧如风每日与我说的话已没有几句。从女子的敏感来看，我觉得牧如风这是吃醋了。
谁还没个青葱年少的时候？
牧如风这状态像极了三年对楚荀又爱又恨的我。
因而，我怀疑他这若不是情窦初开懵懂无知，便是他潜藏在心底的第二春散了枝开了花。
无论是前者后者，我都决意陪在他身边，做他情感上的引导，与他一起度过这段难捱到想挠墙的时光。
不过这里太晒，我四处望了望，想去旁的树荫下避一避。脚下刚有动作，却听牧如风在身后淡道：“扶夫人回马车。”
我怔了下，难得出一趟门，又要进去面壁。
不过马车里……这样也好。
我借口阳光会透进来，让人把帘子放下。待下人走开，我打开马车座下的盖子，赫然是一盅清凉的酸梅汤。我大喜，怀了孩子以后，许久不曾尝过这种禁条上的东西。
所谓禁条就是牧如风那日着笔记下的大夫医嘱。
虽然我心头之爱是银耳汤而不是酸梅汤，但因为它里头放置了冰块，也算是炎炎夏日祛暑必备。
我迫不及待地舀了一勺汤汁，酸酸甜甜，入口清凉啊。
又因为偷吃的刺激，潜意识里总觉得特别痛快。
不待我手头舀起第二勺，帘子一扯，烈日光照和咄咄逼人的热气轰然袭进车厢。牧如风背着光，面容看不真切，但我可以感受到他身上强烈的不满。
我一愣神，反应过来后，立马把整盅酸梅汤抱在手上，仰起头，抢着咕咚咕咚喝下去。
“娘子！”牧如风一把将汤罐夺过去，阳光照在他侧脸，脸部线条紧绷。
我瞧了眼那罐子，咂咂嘴，带着遗憾道：“其实也没剩多少了，不如让我一口气都喝了？”
“不行。”
我忿忿道：“浪费是可耻的。”
牧如风看了看目带渴望的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就这么在我面前，姿势文雅地把酸梅汤都喝了！
我有了身子以后脾气愈加暴躁，劈头盖脸给他指出：“你这人真狡诈！”
他看也不看我稳声答：“商人都狡诈。”
很好，他这是顺着把我也给带进去了！
我望天哀声道：“我今年才十七岁……”
他皱了皱眉，严肃的神情有一瞬缓和，很快又打断我：“大夫说不行就不行。”
又是这句话！这句话我听一个多月了啊！牧如风你就是一鹦鹉也该学点新鲜的了吧！
我甚纠结。马车缓缓行驶，我看着身旁闭目养神的牧如风，打着商量道：“如风，我们是不是应该谈一谈？”
他揉了揉太阳穴：“谈什么？”
我道：“随便。城东的事以后，你很少陪我说话了。”
“你也知道我在准备迁居去江南，所以……一时顾不上你也是有的。”
“可你记得每天念故事给孩子听。”
牧如风怔了一下，睁开眼看了看我，勉强调笑道：“娘子，你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孩子闹别扭？”
“不。”我坐直身子，“如风，我去春满楼找那统领商议城东的事，原意是想帮你分忧。”
“我也不知道苏慕会在那。”
“没错，是他送我回来……但我们是夫妻嘛，你怎么可以生我的气。这一个月来，我每天都变着花样想哄你跟我说话，可你都不理我。”
我说得越来越轻，说到后面渐渐没了底气。
我本没有资格说这些，只因为他是牧如风，我想试着挽回。
为照顾我身子不便，一路上马车驶得极慢，轱辘慢慢地转，发出轻微的仄仄声。静默半晌，才听牧如风轻叹道：“我不是生你的气，也绝不会气你。”
“我只是难过你不信我能处理好城东的事……”
牧如风幽幽的眸子如浅水清澈平静，伸手将我抱在怀中：“我是你夫君，自然希望你能多依赖我一点。”
马车的颠簸因他的怀抱，显得那么微不足道。
七天后，老大夫检查说我的胎位很稳，可以适量出行，坐不太颠簸的马车也能无甚大碍。
得知这个消息，牧如风明显比我还高兴，他赏了大夫很多银两，然后让管家开始着手收拾府里头重要的物什。
我晓得，是到了迁居去江南的时候。便让陈伯通知家里，父亲和许纭早就等不及要去江南祖宅，尤其是许纭，一想到能和夜莺去花前月下，游历古城河川，据说兴奋得夜不能寐，第二天顶着眼角两只青印驾车。
只可惜出行那日气候不好，云层压得很低，仿佛触手可及，天很沉闷，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在头顶划过一记闷雷。
夜莺扶我进马车时，低声在我耳边说了句：“有位朋友来替你送行。”
我怔了下，循着她的视线望去。但见巷口闪过道人影，在他方才站过的位置，柳梢头轻轻荡了荡，静静拨开湖面一圈水纹。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与君别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