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烁白瓷》沙随水

5、第 5 章

　　走出一段路，确定沈铎没有跟过来，清烁放下了一直顶在胸膛里的一口气，收起了虚张声势的架势，脚步变得缓和起来，表情也恢复到以往的平静。

　　虽然有时还是会刻意的放任情绪发泄出来，但她已经不是控制不住情绪、需要看医生的小姑娘了，不会那么轻易的就又走到情绪失控的边缘，刚才那样，只因为她想将沈铎推向残酷的深渊，离自己远一点而已。

　　她这样子是不是很坏？利用大家都在乎的弱点去攻击他们，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而自己却在一个人偷笑，笑他们看着自己时无奈哀伤的眼神。她真的很坏，但她也不想这样的，以伤害他人作为自己的快乐是不道德的，只是他们不该给她能够去伤害他们的武器，不该想借此去减少他们的痛楚和内疚。

　　一步一步地，清烁来到了刚刚在车上注意到的那个装饰得花花绿绿的市场，也是那个她买走了一只破脆瓷娃娃的地方。

　　好想进去逛逛，抛开所有她不愿意再去计较的东西，钻进那里五光十色的世界，然后尽情的沉溺下去，最好，永远不要出来。

　　站在市场外面，清烁就是这么想的。

　　循着熟悉的感觉，清烁在光彩流离的世界里穿行，像穿着红鞋的爱丽丝游走在梦境的世界，那种把自己变成童话公主的感觉让她忘记了很多事。转来转去，似乎是逃不过宿命般的，最后她还是站在了“美错”的门前。

　　透过擦得异常透亮的玻璃窗，清烁没有看到那个温柔的像在散发阳光的老板娘，坐在店里的还是那个干净的男孩，像枚精细的甜白瓷娃娃的男孩。

　　像只找不到地方可以偷懒打盹的猫咪，安清烁有点扫兴的准备回去。可能是因为她站在门口挡住了光线，男孩在清烁决定离开的一刻抬起了头，看清是她后甜甜的笑了，那个笑就像是在说“进来吧”的咒语，把去意已决的安清烁又召唤了回来。

　　推开挂着祈祷风铃的玻璃门，踏着叮叮咚咚的悦铃声，清烁笑嘻嘻地走了进去。男孩没有招呼她，只是看着她微笑，很礼貌的那种。清烁也懒得假惺惺的去打招呼，在店里随意的东摸摸西蹭蹭，一会儿功夫就兴致殆尽了，想转身离去，却又觉得舍不得这里的幽静环境，这里就像是童话里的竹林，能给遇难的公主一个休息的安眠之夜。

　　“我不想回家，可以在这里呆一会儿吗？”清烁抚弄着小瓷人，没有抬头看男孩，若是原来老板娘在，根本不用她这么低声下气小心翼翼的请求，老板娘就会看出她有不开心的事，把她留下，任她躺在夕阳里安静的小憩一会的。唉，清烁有点埋怨起这个呆在店里霸占了老板娘的位子也夺去属于她的特权的男生。

　　“好啊！”男孩不怎么意外的笑着答应了。清烁本以为他会很为难的想很久，再勉强答应下来的，和自己的判断有些出入让她小小的有点意外，抬头去看坐在角落的男生。

　　“真的可以吗？会不会影响到你呢？”她安清烁向来都是个不去管别人感受的家伙，怎么突然变成只胆小谨慎的狐狸，说出那句话之后，她后悔得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

　　“不会，你就安心的待到开心吧！”男孩眨眨眼睛，明烁的大眼睛黑白分明。

　　他看得出我不开心？清烁坐进店内专门用来招呼客人的精致桃木桌椅里，一点都不可爱的反驳，“你误会了，我可不是来这里散心的，是因为今天家里有活动会很吵，我要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写作业而已！”

　　男孩笑笑，看着掏出作业本当真在自己看的店里写起作业的小女生，他着实有些不知所措，“你写吧，我不会吵你，有什么不明白的，我可以帮忙。”

　　男孩温谦的态度，柔和的语调，总会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可是在清烁看来，男孩的话却像是在用软刀子挑她的软肋，颇不屑的闷哼了一句“谢谢好心”，她翻开化学书，赌气般的做起恼人的化学题。

　　男孩笑笑，低头擦拭起手上的瓷偶，不再发出半点声响。安清烁也因为全身投入到题目里而紧抿上了嘴巴。这让整间店一下子陷到了沉默中，寂静得像要凝固在一起似的，幸好，有一只挂在角落里的表，滴答的走着，证明着时间还在流动。

　　呜~~ 如果刚才不逞强的使用那么恶劣的语气就好了，那样，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把柜台那边的人叫过来帮忙了，呜呜~~ 看着一道接一道自己已经完全搞不清什么对什么的化学计算题，清烁真恨啊，恨不得把这些讨厌的文字公式全部吞到肚子里。

　　“做了那么久，休息一下吧，来，喝杯饮料！”干净的男孩很适时的端来一杯果茶，阻止了清烁就要付诸实施的危险举动。

　　“你在嘲笑我吗？做了那么久，一道题都没做出来！”面对物理化学生物，她这个文科上的才女一下子就成了白痴，清烁颇丧气的捶起了头。

　　“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方面，我读高中的时候最差的科目是语文和英语，经常不及格的。”将细致的花瓷杯塞进清烁的手中，男孩拿过她面前的化学练习册。

　　“语文还会不及格？你是不是中国人啊！”她就是想不明白了，身为纯纯正正的中国人，为什么我们自己的国语，竟然会有人不及格呢，他们都是说什么长大的啊！

　　“呵呵，”听出了小女生的嘲讽，男孩倒是很大度的没有和她计较，指指练习册上的配比公式，“你这里没有配平，所以后面的计算才会出问题；还有这里，碳酸氢钙不是这么表示的…”

　　清烁一下子红透了脸，想想自己那么糟的理科功底，她有什么资格数落别人啊，低头将男孩一一指出的错处乖乖改过来。很奇妙的，有这个男孩坐在身边，即使没有他的提点，安清烁也能顺利找出解题思路，再难的问题都变得简单清晰起来，他真的是太神奇了！

　　“等我高考的时候，你就来坐我旁边吧。”男孩很平易近人，和他坐在一起，很舒服，这让清烁的心情很好，满身的刺也就都收了起来，闲闲的和男生搭起话来。

　　“那可是违反考场纪律的！”男孩边检查清烁做好的物理作业，边空出嘴巴应付她找来的话题。

　　“我又不让你告诉我答案，坐在一边不说话不行吗？有你坐这，我觉得自己突然变聪明了，你可能是我的贵人哦！”为什么有上学陪读的，就不能有考试陪考的呢？噘着小嘴巴，清烁用橡皮奋力涂擦着草稿。

　　“你那是心理作用，我根本什么都没做。你不用草稿纸的吗，这样很浪费时间的，考试的时候最重要的就是时间！”男生发现了清烁的坏习惯，很好心的提醒。

　　这个口气，和她最害怕的碎碎念老师如出一辙，清烁听了就头大，赶紧伸手打了休止动作，“停，考试的时候会发草稿纸的，你不必担心这个。”突然想到了什么，清烁突然改了话题，“我一直想问的，老板娘去哪里了？”

　　“她啊，回老家了。”男生笑笑的简单回答。

　　“还会回来吗？我有点想她了。”那个拥有美丽温暖的老板娘，清烁从她那里得到了一份柔软的慈爱，每当遇到不开心的事，那是可以化解一切的力量。

　　“虽然要离开一段时间，但她一定会回来的，这里是她最宝贵的命根子，她可舍不得离开那么久。”望着清烁有些落寞的小脸，男生很温和的说，像怕打扰到了什么。

　　“那你呢？”突然将有些袭人的刁钻视线仰起，“你为什么会代替老板娘在这里，你们，是什么关系？老板娘不会随便从哪里把你抓来当劳工的吧？”

　　“我是她儿子。”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丫头，就若隐若现的感觉到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敌视，原来是把他当成别有用心的坏人在防备啊，男生觉得还是把自己的身份说明比较好。

　　“真的吗？”还是有点小小的狐疑，不过仔细看，这人的眉目还真和老板娘有点像，清烁盯着眼前的家伙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决定暂时相信，“是有点像，那就算你是吧！”

　　这是不是儿子要用算的吗？他本来就是老板娘的日子好不好！苦无奈的笑了笑，男生拿起已经空空如也的花瓷杯，去填些水。

　　“那你叫什么啊？”想也没想，清烁顺口又抛了个问题。

　　“白瓷。”男生也不甚在意的随口答了。就好像他们这么一问一答，是再平常不过的了，不这么问答才会不自然一样。

　　“哦，白瓷啊，我叫安清烁，我喜欢别人叫我清烁。”

　　“好，清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