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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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常做梦，梦里是一片苍茫而灰黄的天，低空有乌鸦盘旋着，叫嚣着，从一个枝桠飞到另一个枝丫。耳边风声很大，嗡嗡响，起伏的麦穗被鸟食的不剩什么，空荡荡留着梗杵在空地弯腰等死。或者已经死了。
我就站在那里，眼被风沙迷住了看不清面前的风景。恍惚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长发飘逸，瘦小的和枯萎的麦穗一样。她轻声说什么，还流着泪。可朦胧的眼景很难分辨出本就模棱两可的唇语。我焦急的想擦干眼睛，可越擦，泪就流的越多，眼前的人越发的若隐若现，将要消失。
然后我就醒了，眼角边上全是泪水。
床对面的墙上被夕阳沁上了血红和橘黄交织的颜色，看表，已经六点半过了。寝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我突然想起来我貌似从回来就一直睡到现在，差点就错过了晚上七点的学生会新学期的大会。
要真错过了郑渊会把我的脑袋捂在被子里然后用折叠凳敲碎的。
窗外的天很快就阴沉了下来，晚风带着闷热吹拂着我脑顶的乱发，估计是要下雨了。我拿着钥匙关上了标有516门牌的宿舍大门，反锁。
学生年级大会在三号教学楼一楼演播厅召开。离开始还有五分钟，大厅里闹得不像话，连走在走廊里的我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作为学生会领导班子的一员，我本应该提前至少半个小时到场。我现在已经能想象出盛怒状态下的郑渊了。
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到门口时险些和一个同样奔跑着的人撞上。我急忙刹车，对方也后退两步。等看清楚彼此之后我们相视一笑。
那人顶着一头黄毛，鬓边剔得光溜溜的。脸型较长，鼻子很挺，目光深邃，身材高挑，可浑身上下一股说不出的吊儿郎当的气质。这就是最让郑渊头疼（没有之一）的体育部部长，射手座的莫乔。
“我就知道我不会是一个人的！”我热情地握住她的双手表达我内心对见到共患难者的激动。莫乔非常嫌弃地甩开，“高兴什么，多一个人也是死，多一具尸体而已。我都能想象出郑渊把我的头裹在被子里用景和的画板杂碎的情境了。”
“我理解。和我想的差不多。”我拍着她的肩和她一起悲壮地踏进演播厅的门。
进了室内，在几个部员的整治下，新生老生基本上各就各位安顿了下来，也没刚才吵闹的凶了。从这届开始任职学生会会长的郑渊郑大狮子正非常恭敬地站在第一排听校长老头的叮嘱。
L大一直都以学生自制闻名，老师在学校是不起多大作用的，也就是教教书，指导指导学生的专业问题。在这里，都是学生管理学生，虽然对外界宣称是一种新式的教育方法，同时能培养学生的自主能力以及领导能力。但在我看来，根本的原因估计是没哪个老师能管得住这帮学生。
艺术生不好管是公认的事实，而L大的学生基本上都是有着非常雄厚庞大家底的富二代官二代星二代，管理的难度有更上了一层。所以学校突发奇想让学生自制，一来可以丢了这烫手的山芋，二来，这确实是个行之有效的办法。爬到学园社会顶层的学生，一定是可以让所有个性十足的小姐们足以信服的人中龙凤。
而学生会是L大最权威的学生组织，权力大的可怕，完全能与校方抗衡。
我和莫乔快步走到第二排部长席，正看见穿着黑色大V领T恤和黑色修身长裤的景和坐在一排部长的最右端，优哉游哉地喝着免费赠送的矿泉水。本就白皙的肌肤被纯黑色的衣服衬得更加苍白，领口处的锁骨和手指上的骨节都分外明显。见我俩走过来，她弯着乌黑的眼睛勾着红红的嘴唇幸灾乐祸地笑了。
“郑渊说她回去就要把你们两个人的脑袋卷在被子里用扬茗的单反砸成饺子馅。”
我和莫乔相视苦笑，并排在她旁边坐下，刻意忽视了扬茗“喂干嘛扯上我啊她敢动我的相机我就把他的头发都烧了”的咆哮。
此时郑渊手上拿着一叠资料走上了主席台，调整话筒。这厮一身西装笔挺人模狗样，帅气得一塌糊涂。身后的新生老生里花痴的声音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她确实太过优秀，无论是家世背景，自身能力还是品貌修养，配得上她的女生真的太少了，而且她确实没有过认真交往的女朋友。
“我突然很好奇她究竟会喜欢上怎样的人。”我低声对身边两个人八卦。
“我也是。”景和表态。八卦的事一向不会少了她。
“她口味也许比较奇特。”莫乔闲的无聊也加入了讨论的行列，“说不定她比较喜欢长相普通些或者丑点的姑娘。”
我和景和一脸不相信的表情看着她：“不可能。”
“爱信不信吧你们。”莫乔一脸睥睨了我们一眼，一股情场高手的优越感油然而生，“咱们校花大人暗着追明着追都追了那么长时间了，她一点动心的反应都没有，肯定是对美女无感。”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在L大这样美女多得让人眼花缭乱的地方，巨蟹座的戴玥却战胜了众多美人，成为了大家公认的校花。相貌绝对是没话说的上上等，关键是她的专业是京剧。这就让她比其他的漂亮女生多了很多名角花旦的风流优雅的气质。虽说她本人从未承认过自己是校花这一事实。
小姑娘很低调，这点让我比较欣赏。而她追郑渊的事也没莫乔说的那么夸张，但校花心有所属着是全校人尽皆知的事了。
扬茗不知什么时候插嘴：“我觉得戴小姐也是一时的兴趣，没多久就会觉得自己的眼光真的是差劲极了。”
“戴小姐”是大家对戴玥的爱称。作为郑渊的死党之一，我翻了个白眼表示赞同：“人模狗样啊简直就是人模狗样。”
“说不定她喜欢TT恋。”景和还在纠结上个话题。
“不要！难道她看上我了么？！”扬茗抱紧肩膀，“讨厌人家不是重口味~”
主席台上的话题主角清了清嗓子，带有警告意味的眼神瞟了瞟我们这个方向，然后用她那极富磁性的嗓音开始了新学期的发言。
“首先，欢迎2012届的学妹们的到来，为学生会注入新的血液。在这里，你们的能力及才华将会得到超乎你想象的发挥和施展，同样也是你们不虚度四年大学生活的最好途径。而已然成为前辈的11级学姐，学生会同样需要你们的加入，需要思想阅历略微成熟的人来带领学妹们走上更好的道路。也请放心，学生会向来以能力至上作为评定标准，只要你有才干，没有人会介意你的年纪年级，家庭环境等等外在条件……”
莫乔此时瞧瞧嘀咕起来：“说的可真好听，我大一就是被忽悠进来的。”
“你不好歹混了个部长当嘛，别抱怨了。”我低声劝她。有权力的地方必有黑暗，这是世人都知道的道理。无论哪所大学，学生会就是一个小型官僚社会的存在，更何况是我们这所以学生自制出名的学校。所有的外在条件都是你起步的踏板。
比如你漂亮，这就是非常高的资本。所有人都是先看上了你的外在美才会去想要了解你的内在美。如果你家里有钱，这将是非常硬的资本，这年头都是看钞票说话。如果你年级高，你是前辈，后辈们对你总不会太过嚣张，这也是资本的一种。如果你漂亮，有钱，又聪明，更重要的是懂得交际，那么你就可以顺利地混到个官儿当。
坐在我这一排的各部部长，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也没有哪一个是缺乏外在条件的。当然，我除外。我一直觉得我能力并不怎么怎么的强，长得也并不十分十分的美，家里后台也不是非常非常的硬。但好在我有三个手段够狠地位够硬的死党。
所以说在大学里，最重要的是人际。
“……我先说下学生会的组成部分。首先是会长，我统领学生会的各个组织。说白了也就是最没用的人。”郑渊厚脸皮地自嘲了一下，台下纷纷响起善意的笑声。我知道扬茗以及景和的白眼都快翻到后面去了。
“接下来是副会长，陶如纯学姐。学姐今天有非常重要的考试，所以暂时缺席。接下来是各学生会支部。请各部部长走上台来发言，着重讲一下你所管理的部门的主要情况，以及对新生入部的考核题目。”
“——我了个去，还有考核题目？！”我和莫乔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声音没控制住，大得估计全场都听到了。学妹中有人开始嗤嗤地笑了起来，还有不少妹子伸长了脖子往我们这里看。郑渊此时忘向我们的眼神已经非常可怕了，我感觉回寝室后被砸成饺子馅的应该不只我的脑袋。
我和莫乔全缩在了一旁，不过还好，我俩应该是最后上台的——郑渊再想宰了我们也会给她自己一个台阶下，估计顺次从最那边一头开始上来说。
“怎么办，我都把入部测试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了！”莫乔慌了，“要不，全都拉到操场上去跑个五千米，没死的都入部？”
“我看要死的是你吧。”我戳了一下他的脑袋。也别说别人了，我也愁到我上台时该怎么说。转头看到景和优哉游哉地翘着二郎腿仿佛没事儿人一样坐在边儿上，一副胸有成竹的欠揍样子。
我推推她：“你已经想好了？”
她转过头，纳闷的问：“想好什么啊？”
“我靠，大哥，你刚才没听狮子说么？每个部部长要上台介绍自己的部门，还要把入部测试的内容大致说一下。”
景和停顿了两秒。
“——我擦，还有入部测试？！我怎么不知道！”
我椅子一歪差点没摔在地上。老妹你神游天外也要有个限度啊！
我们这一团正闹得不可开交呢，第一个人已经上台了。那是个个子很高的妹子，大概有一米七六的样子，身材火辣，容貌出众，性格看上去也像是比较外向泼辣的。
女生部部长，白羊座的赵奕昕，学服装表演。我不是特别熟，但我旁边的黄毛跟着丫头关系比较紧密——两个人见面就吵架，没有哪一次消停的。
此时莫乔在意料之内地开始冷哼：“又是这个黄毛丫头啊，我去，哪次能少得了她！”
我偏过头看看她金灿灿的脑袋，真的很想说，你有资格说别人么……
“大家好，我是女生部部长赵奕昕。女生部分为三大版块，一是生活部。顾名思义，就是管理学生生活的部门，平常就处理一些学生们投诉上来的生活方面的问题，定期的会进行特困生的帮助活动，而且旗下的心理咨询室也非常有名气。生活部的主要活动就是做学生们的保姆，只要有奉献精神的同学都可以参加。入部考核的内容很简单，只要你有一颗关爱他人的心。”
“这都行？！那我是不是可以说，只要你有一颗热爱运动的心就能进我们部啊。”莫乔嗤笑道。台上的长腿美女好像听到了她这句嘲讽，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
“女生部第二个支部是礼仪队。通俗讲就是模特队，平常学校办的各项比赛活动都由该部门出礼仪，不论是迎宾，颁奖，还是赛前的热场走秀，统统都有礼仪队包揽。这是很出风头的部门，要求也略微高些。女生相貌端正，身高不能低于168cm，身材匀称，并且要大方，扭扭捏捏的我们不要。”
“切，她以为谁都跟她一样不害臊，穿个比基尼就满台溜达。”莫乔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椅子上，像看笑话一样看着赵奕昕，不停地鸡蛋里挑骨头。
“第三个支部是拉拉队。众所周知，我们学校虽然是艺术类高校，但在体育竞技上丝毫不输给其他综合类大学。虽然在某位不称职的部长的带领下，体育部不复往日光辉（莫乔：你丫瞎说什么呢！），但形形色色的比赛还是很多。啦啦队的作用就是在比赛开始以及中场休息时用激情火辣的舞蹈给队员们精神上的鼓励，这就要求想要入部的女生们要有一定的舞蹈功底。但我们对身高会放宽限制。”
赵奕昕停顿了一下，绽放了一个诡异的笑容：“有很多外校的朋友问过我，为什么女子大学还需要女生组建的拉拉队呢，难道女生会对女生感兴趣吗？这个问题，在场的各位，我还需要回答吗？”
台下一片又一片暧昧不清的笑声此起彼伏地响起。我们几个在莫乔的带领下挨个满脸黑线地扶额。这尼玛也太直白了吧！喂老妹在当今社会主义国家同性恋还没有被认可的啊！你在培育祖国未来栋梁的大学礼堂里传播什么违禁的思想啊！
郑渊再在旁边脸色有点不好看了，她轻轻地咳嗽了一声，微笑着把已经燃烧起来的女生部部长请了下去。
“谢谢女生部部长的发言，接下来，有请学习部部长齐霏同学上台。”
我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景和身体微微一颤，但又很快平静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朝左边看去，一个长发及肩，容貌秀丽的女孩子优雅地起身，踏着芭蕾舞者独有的轻盈步伐慢慢走上了主席台，有礼貌地对郑渊微笑，然后调整话筒高矮。
“那谁啊，好像没见过诶。”莫乔翘着二郎腿，仿佛刚才打了一场胜仗似的得意。
我斜过眼睛看她：“我在学校基本上没怎么见到过你的影子，最多就是看到你骑着摩托跟后面有人追杀你似的从我面前飞过，整个学校你能认识几个人？”
“……也是。”
景和此刻安静得可怕。我不知怎么，突然想起了第一次见到她的情境。
刚来学校的时候我只跟同寝室的郑渊熟悉一些，因为性格各方面比较合得来，我俩很快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还记得那时开学后的地二个星期，我还在寝室里百无聊赖地刷天涯看帖子，就接到郑渊的电话，焦急地叫我到学校背后的堕落街去。
堕落街，看名字也知道那是什么含义，就是夜店旅馆一条街，就开在离学校两个街道的地方。我到那里时，她正蹲在角落里，跟一个垂着头夹着烟，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哭泣着的女人说些什么。
那个女人就是景和，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她如此失态。之后的时间里我认识的景和都是一个把自己包裹完好的钢铁战士，无坚不摧，锋芒毕露。种种的反差让我对当时那个脆弱得一塌糊涂的女人永生难忘。
我当时刚要上前，就看到郑渊愤怒地站起身，狠狠给了对方一个耳光，响亮得让对面店里刚出来的人都被吓了一跳，好奇地朝这边频频张望。
为了她把自己搞成这样，有意思吗。我记得她当时那么咆哮来着，像一头怒发冲冠的狮子。景和停止了哭泣，突然就拿手上的烟头对准自己的胳膊狠狠戳下去。
郑渊吓得赶紧拉住对方的手，可惜晚了一步，雪藕似的胳膊就被烧上了一个黑洞。郑渊当时也被吓懵了，连连说着，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她们就这样闹着，直到发现我的存在。背景和回宿舍的路上郑渊也一直不说话，我也不去问，我大概明白，应该是因为一个女人。
后来过了很久我才知道，这个女人，叫齐霏。19岁，水瓶座，景和的初恋。
我不清楚爱一个人到了怎样的程度，才会在失去对方后痛苦到这般无法自拔。我没体会过也不想体会。经历过目睹过很多事情之后，我不想去爱任何人。因为感情就像把刀，一开始也许并不锋利，但经过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打磨之后，终将会尖锐得可怕，而结局不是刺穿对方就是割开自己。
永远不会去做伤害自己的事，这是我的准则。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0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