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婳诡录》剑寞

4、楔子 四、 更能消几番风雨

　　七日后。胡山九妖峰。
　　这次大会颇具规模，到会的妖一千有余。大家都齐聚九妖堂前的空地上，一见吴凭宋狮师兄弟俩纷纷上前问候。吴凭隐约希望赵静能够前来，可一连询问了好几个妖都没打听到师妹的讯息，愀然不乐。
　　“或许她压根儿就没打算来呢。”宋狮说，“她要想见咱们早就见了，若是不想见咱们就算再找着她也没有用。”
　　吴凭明知他说的有理，可不知为何心中就是隐约觉得不妥。但大会已经开始，只能强打精神先把会开完再说。会上首先决定任命吴凭担任九妖派掌门，正当众妖向吴凭道贺时，一个警卫搀扶着绿衣女子跌跌撞撞奔上峰来：“吴掌门，不好了，赵师叔她……”
　　吴凭不等他说完即抢上前去：“师妹！你怎么了？”绿衣女子看见吴凭，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倒在他怀里。她偎在师哥胸前，迷迷糊糊地说：“师哥……仙教来了……围攻胡山……”到最后几近耳语。
　　吴凭见她衣衫许多地方已经破烂，露出血染的肌肤，左臂上长长的伤口深可见骨，尤其怵目惊心，大声呼唤：“师妹！师妹！”但赵静说完后便昏迷不醒。
　　“虞婆。”吴凭头也不回地喊，“有劳你照顾我师妹。”
　　一个老妪闻声上前，抱着失去意识的赵静进了九妖堂。众妖上前询问情况：“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吴凭还未答话，牛锦江便抢着说：“赵师叔昏迷前说仙教要围攻胡山！”
　　妖中登时大乱：“怎么会？！”“他们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的？”“还等什么，赶紧逃哇！”……众妖眼前都浮现出十年前的情景来，有些胆小的这就要脚底抹油，被宋狮摔了一筋斗。这位李任座下四弟子怒气冲冲，暴喝：“谁敢逃我宋狮第一个就宰了谁！”
　　本来有六七个想逃的妖一见这阵势均被吓得不敢动了。
　　“有什么可怕的？有什么可逃的？十年前师兄能带咱们脱险，今日照样也能！咱们一千多妖还收拾不了几个狗屁仙？”
　　“诸位先不要惊慌，”吴凭说，“我师妹刚刚虽说仙教要攻打胡山，但仙教什么时候来、来了多少人我们都不得而知。诸位先保持镇静，虞婆精通岐黄之术，师妹又只是受了些皮外伤，应该很快就会醒转。等她醒来是亲自去向她问个清楚，之后再作计较。”
　　众妖一想均觉有理，纷纷安静下来。吴凭记挂师妹，转身进九妖堂，没多久又出来了。
　　“怎么样？”
　　吴凭摇摇头：“师妹中了仙剑的降妖真诀，怕是一时半会儿难以醒转。”众妖听了虽口中不言，心中忧虑更甚。
　　“我说你们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什么？”为了打破压抑的气氛，宋狮大声道，“要我说就是一两个狗屁仙，早被山下站岗的兄弟们杀得一干二净了，要不怎么现在都没人报信……”他话还未说完，又一个警卫出现在视野里。这名警卫脚步踉跄，肩头插着一柄弯刀，鲜血不住向外流淌，染红了大半个衣袖。他受伤虽重，却全然不顾自己伤痛，一上来就喊：“吴掌门，有好多仙围攻胡山，下面的弟兄……快支撑不住了……”
　　山上气氛本来紧张，现在众妖的心更是提到了嗓子眼儿。只有吴凭神色不变：“来了多少人？”
　　“太多了，我也说不准。好歹也有七八千，把山脚下围得水泄不通，陈霁亲自指挥……”喊杀声依稀传来，警卫脸上最后一丝血色消失殆尽，“他们……他们……攻上山来啦！……”
　　“什么？！”
　　“怎么会怎么多？！”
　　“仙教怎么对咱们的情况知道的这么清楚？一定是有内鬼！”
　　“现在不是捉内鬼的时候，”吴凭厉声道，“敌人多我们数倍，我们只有同舟共济才能渡过难关！”说话时第一批敌人已经杀上峰来。吴凭一马当先，冲入敌军，只听乒乒乓乓一连串爆响，十个仙立时倒下了五个。余下的五个仙将吴凭团团围住，大喝一声，五柄长剑同时向中央刺出。吴凭速度快如鬼魅，众妖眼前一霎，一个仙的长剑被吴凭夺去，胸口多了个血洞，心肝肠子流了一地。剩下的四个仙被吴凭夺来的佩剑削去首级，腔子里鲜血冲天而起。随后冲上来的仙见状吓得不敢上前，众妖大声喝彩。
　　妖被人视为毒虫猛□□除之而后快，有很大一个原因是妖会夺人魂魄增己修为。妖有许多方式可以提升修为，其中夺魂无疑是最快最有效的一种方法。万物生灵皆有魂魄，其中尤以人的魂魄最为珍贵，妖中向来有“一条灵魂百年修为”之说。对于丝毫不会武功之人或武功术法修为极低之人，道行高的妖可以瞬间吸走他的魂魄，像是最初死去的五个仙，全身上下无一伤痕，就是吴凭用夺魂的方式杀死的。
　　吴凭吸食了五人灵魂之后精神一振，手臂振处妖力发出又是三人死于非命。吴凭向下一望，见绵延曲折的山道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仙，局面当真是棘手至极。
　　宋狮大声道：“师兄，咱们大伙儿一块冲下去，痛痛快快杀他娘的！”
　　吴凭情知事态危急当真是一分钟都耽误不得，当机立断：“好，我打头阵，兄弟们跟我冲下去再说。许丰二。”许丰二见掌门神色凝重，忙上前单膝跪地：“属下在。”吴凭：“犬子交给你了。你找几个弟兄一齐护送他脱险。”
　　许丰二见掌门这番话竟有托孤之意，热血上涌，拜道：“掌门放心，俺就是豁出性命也要保护少主周全！”
　　牛锦江等三妖上前跪下：“属下愿同许兄一道誓死保护少主。”
　　“摆脱你们了。余下的弟兄们随我冲下山去！”
　　众妖听见吴凭号令，个个摩拳擦掌吆喝着冲下九妖峰。

　　许丰二等四妖选了与大部队相反的方向从后山向山下进发。仙教主要人马都聚集到前山截击吴凭去了，后山上守卫很是松懈。许丰二一喜，正想这次多半是能顺利下山了，陡听身后牛锦江尖声叫道：“你们看！这是什么？”手指指向他们的右后方。许丰二等三人不由自主向牛锦江手指方向看去，唯见山峦银装素裹，与平时无二。一个矮胖的妖骂道：“姓牛的你瞎嚷嚷什么呢？”但牛锦江仍是狂啸不止。他这几下啸声用上了内力，霎时山谷皆是回声：“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你干什么！”矮胖妖又惊又怒，狠狠给了他一嘴巴止住他的狂啸。
　　“没什么，没什么。”牛锦江的话愈发显得可疑，“走吧——”话未说完喉咙已被矮胖妖扼住：“你刚才大叫大嚷好让仙教派人过来抓我们是不是？！”
　　“不是的——彭兄你误会我了——”牛锦江喉头被扼住，说话断断续续，十分嘶哑难听。
　　“你就是仙教安插在九妖派里的奸细？！”姓彭的一句话更是让所有妖勃然变色。牛锦江见事情暴露，右手食中指一张就要挖姓彭的眼珠。姓彭的矮身避过，抓住他喉咙的手用力一收，嘎巴！牛锦江的喉骨被捏成粉碎。姓彭的手一抬，牛锦江的尸体便平平飞出丢进山涧。姓彭的冷冷道：“许丰二，你引荐的好兄弟！”
　　许丰二脸色惨然，没有答话。
　　“还傻愣着干啥？快走！”
　　“来不及了。”一个声音悠然说。
　　众妖心中一凛，见山道尽头的大石后出来了八个仙教弟子。这条山道陡峭险峻，一边是直上直下的峭壁，另一边是万丈深渊，他们八个站的位置不偏不倚把去路堵得严严实实。第三个妖问：“怎么办？往回撤么？”
　　“恐怕不行。”身后又有声音道。三妖回首见他们来的路上竟也出现了十来个仙教伏兵！
　　姓彭的破口大骂：“他妈的牛锦江这个叛徒！我彭乔恨不得把他身上的肉一块块割下来腌了吃！”
　　“牛锦江可是个好样的，”山道尽头一个看样子是首领的仙笑道，“若不是他我们教主也不会这么快得到消息剪除九妖余党。你们快快把吴凭妖子交出来，教主开恩饶了你们三个的狗命。”
　　“放屁！”
　　“我卫柏恨不得把你这狗仙吃了化作大便喂狗！”
　　仙教教众听了大怒：“右护法，和他们啰嗦什么，直接上去把他们砍成肉泥。”右护法：“且慢。”向三妖道：“我数到三。你们若还不把人交出来，我手下就把你们乱刀分尸。一……”
　　三妖一个心思：先下手为强。不等右护法把数数完便一齐冲向敌人。他们三个都曾受过李任的指点，修为虽不如四大弟子那么出神入化，也很是了得。三个妖为了保护少主均是拼了命地厮杀，仙一个不留神愣是被他们杀死了五个。右护法怒斥：“纳命来吧！”左手剑诀，右手刷的抽出七星宝剑。降妖真诀发动，剑芒铺天盖地，彭卫二妖的黑色妖雾虽全力与之抗衡仍抵不住这比山还高比还深的璀璨剑芒。黑色妖雾由浓转稀，由稀转无，妖雾消散的瞬间，剑光席卷了所有。
　　剑芒消散，彭乔和卫柏躺在地上，七窍流血，双双殒命。
　　十来个伏兵在他们动手的时间里已经将许丰二团团围住。右护法站在包围圈之外，七星宝剑光华不减，衬着剑刃上新溅上去的鲜血愈加淋漓可怖：“你逃不出去的。把你怀里的孩子交出来，我饶你一条性命。”
　　许丰二叹口长气，放弃反抗。右护法一使眼色，手下立刻毫不客气地上前从许丰二手中抢过婴儿。婴儿大声哭叫，许丰二听在耳中，心中便如刀割一般。眼一热，泪水便洒了下来。
　　右护法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我说过饶你不死，定不会食言。你走吧。”击一下掌，手下便收剑回鞘让出下山的路。
　　许丰二惨笑道：“俺身为九妖弟子，受尽李祖师吴掌门的大恩，却误交匪徒，引狼入室。吴掌门把少主托付给俺，俺却无力保护少主不落入歹人之手。许丰二还有什么脸面苟活于世？”说着拾起长剑向颈中抹去，却被右护法击落。
　　右护法眸中异光闪烁：“慢。这厮似乎是九妖派高层人物。他既不想走，咱们便把他押回仙教由教主处置。”
　　“呸！做你的清秋大梦！”许丰二长剑被击落，双目赤红，咬牙切齿地向右护法扑去想和他拼个同归于尽，不料眼前一黑，天旋地转，就此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