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十二、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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汴京。这一以繁华著称的古都的某条大街上走来了两个人。二人其貌不扬，服饰也并无华贵之处，只腰上各系了一柄剑，估计是习武之人。时值初冬，北风已起，行人均着棉衣，这俩人却只着单衣，不免引来周围惊奇的目光。
二人漫步在大街上，和四周捂紧外套、匆匆来去的行人形成鲜明对比。风起了，刮得店铺门前的挂件“哗啦啦”直响；冬日惨淡的斜阳失去了春夏之季天地浸染的气魄，在地平线边慢悠悠地徘徊；干瘦的枝条禁不住朔风的肆虐，吱吱呀呀地叫起来了，惊得停在上面的乌鸦振翅飞起，凄厉的聒噪在黄昏天空久久回荡。
街两旁的店铺陆陆续续打烊，在一家停业的小店屋檐下瑟缩着一个少年。他的四肢因寒冷而蜷在一团，怀中不伦不类地抱着一柄剑。两人都是识货的，一眼辨认出是柄好剑，于是，这个推推那个，二人一起向小店走来。
少年低垂的头并未抬起，这说明他要么正在熟睡，要不就是由于寒冷和饥饿无力把头抬起了。可当二人站在他面前打算将其摇醒时，少年却抬起头来了。他看见两个陌生人处在眼前目光直勾勾盯着自己——或自己怀中的剑；与此同时，陌生人见这落魄少年竟拥有如此俊美的外表也是意外不小。三秒钟的停顿，少年的眼光一直停留在二人脸上。他的眸子虽不明若朗星，但自有其与众不同之处。
二人对视一下，稍瘦一点的先开口：“想不到这里还有跟我们一样受冻的人呢。”少年的眼从他们脸上转移到单衣，仍是不开口。另一个只好说了：
“天都快黑了，你为什么不回家？”
“我没有家。”少年说，眼中霎时写满痛苦；可他咬紧下唇，一滴泪也没有。
瘦者暗中松了口气（我们不难推测他的心理活动：这小子没大人撑腰，剑是势在必得的了），又问：“你为什么不住客栈？”
回答是：“我没钱。”
“你有好剑，为什么不卖了换件衣服穿？”瘦者的眼移向少年又脏又破的布衣，当然还有长剑本身。少年收回目光，凝注长剑，断然道：“我不卖。”西风划过他憔悴的面容，他的长发凌乱，上面甚至带着树枝枯叶，要多颓唐有多颓唐。胖者掏出一块金锭翻来覆去地抛着：“你不要？”
“不。”
胖者心中不快，却未表示异议。他换了个方式：“那边的饭铺还没关张，要不去吃一顿？”
少年狐疑地望他。
“当然不是没有条件的。”胖者回答了他的疑问，“我请你一顿饭，你让我看看你那把剑。”
“你们真的对它那么感兴趣？”少年似乎很吃惊。
“对。”
“……好。”
店面不大，装潢也很简陋，却是少年有生以来吃的最像样的一顿了。他看样真是好些天没吃饱饭，一口气吃了两大碗面、一屉笼包之后才撂了筷子。他瞅了瞅对面两人，他们均仅要了一碗面，微觉过意不去：“对不起，我实在是太饿了，所以……”瘦者摆手，打断了他的话，问：“你多长时间没吃东西了？”少年想了一会儿道：“两天吧。两天前我到的城里。之前我一直在荒野里跋涉，靠兔子、老鼠之类的勉强度日；可这里没有野兽，有的也是人家里的鸡鸭猪牛之类。适才我还想怎么混下去，你们就来了。”
这是少年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自此可看出他确是把这两个人当朋友看待了。瘦者显然察觉出了这点，无怪乎笑得这么得意了：“朋友贵在知心。只可惜这位兄台年纪太小，不然叫小二拿出坛酒来，咱仨痛痛快快喝他娘的！”胖者寒着个脸，目光在少年和长剑（此时放在桌子上）之间扫来扫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天完全黑了下来，这两大一小在小店里高谈阔论（其实都是那两个人在侃，少年阅历远不及二人丰富，只有干听着的份儿）。饭毕，瘦者对前者道：“把剑给我们看看吧。”少年毫不迟疑地将剑递过，被胖者拦住：“别着急，你这剑是个罕物，在这里出鞘，恐别人见财起意，于你不利，不如咱找个荒僻地方再看吧。”少年点头称是。
三人付账，出门，一路上就如胖者所说，竟挑偏僻路走。也不知过了多久，瘦者忽道：“就这里吧。”三人停了下来。
少年环顾左右。他们置身在一片荒野，上面是漆黑的苍穹。初冬，星星并不多，一如黑色绸缎上稀稀疏疏洒上的珍珠，并不绚烂，各自在各自的位置半明半昧地闪着；月是上弦月，颜色是惨淡的白色，把周围的星掩盖住了；由于月光的黯然，广袤的大地仅黑魆魆一片，惟身旁一棵大树，叶已掉光了，对着残月还可依稀看清后者张牙舞爪的枝丫，有些怕人。
少年抽出宝剑，登时光华耀眼。奇怪的是这剑身的锋芒并未使二人露出欣赏的表情，反而使他们的脸孔更加狰狞了。少年把剑递到瘦者手里，后者接过对着月华仔细端详，仿佛不忍释手。那厢胖者有些着急，趁前者不备一把将其夺过。他倒不似瘦者把长剑从上而下琢磨一番，仅用两指把剑尖一拗，剑身不断颤动，吟声不绝。
他就在这龙吟之声中哀声叹息：“好剑，的确是好剑……”
叹声甫毕，长剑陡地伸直，向少年刺来！
少年哼也没哼就倒了下去。胖者抽回长剑，在月光下一照，上面已有血光。他又笑道：“好剑啊好剑！”唰地一声，剑已入鞘。
瘦者漠然地注视同伴行凶，夺剑，这时才说：“老萧，你没有必要杀了这小子。”
“既夺人财物，就别留活口，否则日后复起仇来，还挺麻烦。都快二更啦，赶紧回去吧，否则主人见怪就不好了。”二人说着，走了。身手都挺矫健，转瞬就隐没在无边的黑暗中。
倒在地上的少年突然动了动，挣扎着站起来了。适才胖者的一剑，速度又快又是在少年毫无防范的情况下刺出的，这要换了别人早已成了死人；但这位反应也不迟钝，千钧一发之际侧过身体，只划伤了手臂。他躺在地上装死，天太黑，二人都没有发现。现在他看着二人离去的方向，愤怒和悔恨在心中交织着，以至于他的手都有些发颤了。他那素日温和的眸子写满怒火，还有越来越坚定的可怕的信念。当信念终于变为决心时，他追了上去。
要是二人看到他现在的速度的话，他们会更加瞠目结舌的。他奔得飞快，冷风自耳旁呼啸而过，割蚀着他的面颊，他不在乎。他已经看见他要追的人。
一棵大树离自己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撞上了。他赶忙停下脚步，这一耽搁，二人已消失在厚厚一片竹林里。他冲进竹林，四处寻觅着，都寻不到二人的踪影。他焦急起来，开始漫无目的地在林中四处乱撞……
终于找到了。赫然映入眼帘的是一座花园，里面种满在别人看来是菊花、在少年看来是从未见过的植物。菊花大多开败，也有两三株开得正艳，在风中婆娑。花园的尽头是一间精致的屋舍。园中还有一凉亭，上面坐着一个少女。少年心觉不妙，打算躲回竹林，已经太晚了；少女一双妙目已向他扫来，同时嫣然笑道：“你是谁？”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十二、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