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童言无忌（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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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如同插曲一般过去，吉时将近，上官云曦牵着慕容晟步出房门。
季敏谦等人全都候在外面，见慕容晟一笑嬉笑的任由上官云曦牵着，也知他未受责骂，再看后面跟着的瑞福，却是一脸的严肃，他心里也跟着一惊。正想悄悄跟在最后询问一番，却不想还未动足，便被上官云曦叫了过去。
殿前受封，上官云曦端坐在殿前，两旁文武百官站做两列。龙椅之前，端放玉玺，宰相上官云逸，尚书王允分立两旁。
季敏谦没有想到上官云曦竟是叫自己引领慕容晟登殿受封，这般器重让他受宠若惊。
站在殿下，看着那满朝的群臣恭敬而立，他也被这庄严肃静的气氛所感染，转眼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慕容晟，他忍不住蹲下了身子。
“皇上，可清楚接下来要做些什么？”
慕容晟乖巧的点头，任由季敏谦为自己整理仪容。
“我已经是苍朝的帝王了，以后就是万人之上，天下是我的，敏谦也是我的。”
季敏谦的手微微一顿，眉头微皱，听了对方的话，难免心下担忧，治国之道，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慕容晟的几句童言却是恰反其道。更何况，自己不是慕容晟的……
“皇上，可记得夫子所授，何为为君之道么？”
“记得。”慕容晟答得迅速，“但我身为君王，同父亲一样。天下便是我的，你是我的臣民，所以你也是我的。”
季敏谦张了张嘴，想要反驳，可那一句“你也是我的臣民”，却叫他反驳不得。
哑口无言，季敏谦不由的皱了皱眉，心底既是无奈又是忐忑，重重叹了口气。
“皇上，天下是您的，您的臣民也是您的，所以请您记住，从今往后，天下便是您的责任。”
和夫子平日教诲一样，也同母亲的告诫一样，可是从季敏谦口中听来，对于慕容晟而言，却是对方承认了属于自己的事实，比起夫子，母亲的训诫，虽然是同样的说辞，却让他联想到了其他，既悦耳又中听。
他露出了大大的笑脸，一把抓住了季敏谦的手，扬声“嗯”了一声，满脸的欢愉。
季敏谦不明所以。这时，“咚”的钟声响起，昭示着吉时已到。
季敏谦也顾不得多问，只得整了整衣衫，牵着慕容晟的手，步入了大殿。
随着他们走过，两旁的大臣垂手肃立，直到季敏谦来到阶前，才松开了慕容晟的手，退到了一旁。按照惯例，他就该送至这里，事先也有向慕容晟说明，只是在松手的那一霎，慕容晟觉得手中一阵空落，仍是本能的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去。
季敏谦知道他定是忽然变作了一人，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一时惶恐，虽然退到了一边，仍是冲失神的慕容晟微微点头，攥起了拳头，微微一晃。
那本是往日季敏谦鼓励慕容晟时所作的手势，慕容晟不爱读书，每每夫子要求背诵之时，他便总是顾左右而言他，又知晓自己身份特殊，无人敢贸然苛责，便滥用职权，搅得夫子头痛不已。季敏谦也是为此头疼不已。后来上官云曦前来查书，发觉慕容晟贪玩，无法无天，背不出书来，于是一怒之下，罚他抄写书册。慕容晟直抄到手臂抬不起来，将所抄全数背下，上官云曦才允许他休息。
那一次之后，慕容晟便怕极了看似温柔，实则铁血的上官云曦，更是在几次上官云曦来抽查之时，战战兢兢，全无体态。季敏谦心疼慕容晟，上官云曦要来之前，他总是握着慕容晟的手舒缓对方的紧张，慕容晟见了上官云曦，他便做出这等握拳的手势，暗中鼓励慕容晟。久而久之，季敏谦便用这手势鼓励慕容晟。
慕容晟看了那手势，深深吸了口气，才转过头缓缓向着台阶走去。
走上九十九阶台阶，停在御座前，屈膝下跪。满朝百官跟着跪下，一旁仕官诵念先帝遗诏。随后，上官云逸，王允一左一右手持玉玺上前，珍而重之的将玉玺交予慕容晟手中，慕容晟手捧玉玺，向天跪拜，以谢天恩。
至此，礼成。
七岁的慕容晟端坐于龙椅上，一手抚摸着平放在他腿上的玉玺，一手扶着旁边粗厚的扶手，低头看着跪在面前的文武百官，口呼万岁。
他只觉得一切都那么的不真实，他知晓从今往后自己便有着操纵人生死的权力，一呼百应，撼动天下。只是此刻的他还不能理解，自己有了这样的权力之时，背后是要担起怎样的责任。
透过众人的头顶，俯览这些比自己不知大了多少岁的官员，他只觉得无趣。目光扫过，最后却是停在了季敏谦身上，那个人即使跪在人群中，一身没有官衔的白衣尤为惹眼，不卑不亢，让他一眼就可以找到。
深深的吸了口气，慕容晟有些蠢蠢欲动，手摩擦着扶手，身子不由自主的晃动，想要季敏谦陪在自己身旁，而不是自己孤零零一个人坐在这高台之上。
上官云曦坐在他身后的御椅上，慕容晟左右扭动身子，便心有不喜。见他手上用力，身子倾斜，便是要离席的架势。台下的文武百官仍在口呼“万岁”，等待君王免礼平身，只是不知慕容晟此刻想些什么，竟是急于离去。
上官云曦冷咳一声，慕容晟顿时身子一僵，半歪着不敢动弹。
“皇上，你该叫群臣起来才是。”
“我……”慕容晟尚不能撑起大局，只是局促的有些不知所措，转眼看向季敏谦，对方同旁人一般跪拜在地，他一时无语。
上官云曦扫过群臣，眼神微沉，开口道：“都起来吧。”
慕容晟知道那本该是自己开口，这番却被母亲说出，不由心下惴惴，转眼又看向季敏谦，对方只是垂着眼，一身恭敬，叫他无措，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满，委屈。
待一切结束，上官云曦念在慕容晟年幼，君主之威非是一蹴而就，心知情急不得，对慕容晟那一时的失态便没有过多苛责，只是嘱咐几句。慕容晟暗自安心，见上官云曦离去，迫不及待的拉了季敏谦的衣袖，一脸的埋怨。
“敏谦，你当时都不曾看我。”
季敏谦被他拉的一怔，一旁瑞福聪慧，接口道：“皇上，头上顶的金冠太重，还是先摘掉吧，免得压坏了脖子。”说着，便上前帮忙。
季敏谦也急忙抽出了衣袖，帮着一同褪去慕容晟一身行头。
慕容晟却仍是不依不饶，待身上一松，便扯着季敏谦坐到了榻上。
“敏谦，当时为何不看我？”
季敏谦眉头微皱，摇头道：“我不知道皇上所指何时……”
“就是，就是行礼的时候。”慕容晟一脸急切，生怕季敏谦不认账一般。
季敏谦微微叹息，拉开慕容晟，让两人保持一个合理的距离，缓缓道：“按照规矩，臣子行礼之时，若注视主君便是大不敬。故而，我不曾抬头，亦不该抬头，更是不能抬头，天子龙颜，未得允许，岂是我等可以觊觎的。”
慕容晟听季敏谦拉着官腔，先是一愣，接着便不满的向季敏谦靠了过去，道：“我不管，以后行礼之时，不许敏谦不看我。”
季敏谦看着慕容晟的不讲理，一时也是没辙。只得搬出了太后，道：“若真是如此，只怕是要让皇上在人前没了威严，何况若是太后看见，只怕要治我的死罪。”
季敏谦微垂眼睑，平静的语气看不出他有半分担忧。倒是慕容晟听了“死罪”吓了一跳，连忙摇手道：“不会不会，母亲虽然平日严格，但是对我还是很好的，若是知道是我的意思，定会免了你的罪。”
季敏谦微微皱眉，心道一声无奈，想说若不然便应下，反正到时人在朝堂，皇后面前，慕容晟也不能说些什么。正要开声应下，瑞福却在一旁说道：“皇上，若是这样，只怕旁人都知道季大人的特别了。”
慕容晟挑了眉，“那又怎么样？本来敏谦就是特别的。”
这话他说的义正言辞，丝毫不虚假的眼神看着季敏谦，更是双手挽住了他的手臂，好似怕他别人抢走一般。
季敏谦顿觉头痛，在家中季敏彤尚不曾如此，却不想慕容晟对自己的依赖以及独占欲竟是如此的强烈。只道是少年心性，他也不好反驳，只得安抚的拍了拍慕容晟的手。
慕容晟好似得胜了一般，冲着瑞福大大的咧嘴一笑。
“敏谦是我的天下无双，我要敏谦陪着，一生一世，不离不弃。”说着，他又向季敏谦的手臂靠近了几分，将头抵在他肩头，笑的一脸灿烂。
瑞福故作一脸欣羡的看着两人，瞪大了眼睛。
这话说的太过暧昧，季敏谦心头一动，却不愿多想，只当慕容晟七岁稚童，不识人事，自是童言无忌，又因儿时缺少父爱，对他才会如此依赖。思及此，泛起一阵心疼，不忍苛责，见了他那如日般的灿笑，便也是会心一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一脸宠溺。
却不想，这一切都落入了门外的上官云曦眼中。
上官云曦本来离去，半途想起季敏谦一直以来，陪伴有功，打算回转赐赏，没想到到了门口却听到慕容晟那一番说话，更没想到他提到竟然提到了“天下无双”，一时间勾起了她对路子清以及慕容昊轩的回忆。更是想起了慕容昊轩临终前，看着季敏谦，却是唤出了“子清”的名，更叫她一时间由头冷到了脚。
季敏谦一脸柔情抚摸着慕容晟的头，那一霎那竟将他和路子清的身影重合在了一起，惊的上官云曦冒出一身的冷汗，更是止不住心底那埋藏多年的委屈与怨怼。
她先是惊恐万分的看着季敏谦，而后转为狠狠的盯视。
用力攥紧了拳头，将手中本来拿着的佩环攥的变了形状，最后冷冷的哼了一声，阴沉着脸疾步离开。
屋内的三人仍旧笑作一团，对屋外发生的事情毫不知情，更不知道今日一句无心之失，让两人日后竟是反目成仇。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童言无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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