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许] 路人系列》绯羽stardust

2、配角的故事

　　夏蓝蓝，女，十六岁，就读磨藩镇第五中学，班中绰号歪歪，因为她时常想歪。当然，作为一个品学兼优的花季少女，歪歪的想法并非不纯洁的那种，而是爱对生活中的各种小插曲加上幻想的翅膀。重点——目、前、单、身。

　　夏蓝蓝第一次见到“那个人”，是在早晨上学路上，当时她像以往三百六十五个早晨一样，匆匆路过街边摊子，余光扫到一个青年坐在那里就着豆浆吃油条。

　　在磨藩镇这小地方，每天都有很多人坐在路边就着豆浆吃油条，起初夏蓝蓝并未对他上心，可往后几天，这青年总是固定坐在这个摊子吃早餐。夏蓝蓝每日路过难免会扫到一眼，看得多了，便难免眼熟，眼熟了便难免多打量几分。

　　青年穿着土里土气，和镇上普通人没啥区别，年纪似乎二十出头，可身材看来比同年龄的男人娇小纤细很多，即使放到女人堆里也算偏瘦，瘦得让每天早上必须□□空腹称体重还绝望到死的夏蓝蓝心中充满羡慕与嫉妒。而让这份羡慕嫉妒没有上升成羡慕嫉妒恨的，则是青年平凡到夏蓝蓝看了快半个月都没记住的长相。

　　夏蓝蓝第一次正眼端详这人，是一个月黑风高晚自习后经过已经关门的路边摊的夜晚。当时惊魂未定的夏蓝蓝紧紧抱着书包，看青年将围住自己的一群混混眨眼之间全部摆平在地。在混混们的一片哀嚎声中，青年站直身，回头，声音柔细得仿若少年：“没事吧？”

　　英雄救美，命运的相遇，男人重要的是能力不是脸——脑海中刀光剑影波澜壮阔地闪过各种言情词句后，夏蓝蓝同志当晚就这样在惊魂未定中坠入情网。

　　从那天起，夏蓝蓝每天早上经过路边摊时，会故意放慢脚步，压着眼皮子偷偷直瞅那青年。青年却似早已忘了那晚的事儿，一副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仍旧像以往每一天那样认真地就着豆浆吃油条。

　　夏蓝蓝开始很郁闷，后来便觉气不过，于是早晨经过路边摊时故意停步，羞涩地向那青年问好。谁知青年竟露出一副十分为难、不想和夏蓝蓝讲话的表情，并用眼神催促夏蓝蓝快些离开。

　　被命中注定之人嫌弃的夏蓝蓝几乎倒抽一口凉气，当时就心灰意冷两步三摇地走了。后来回家做完作业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不服气。在温习了家中存放的所有漫画和小说后，夏蓝蓝终于悟了——她还没有使出搭建爱情桥梁的必杀技——表白。

　　表白，作为少女终极梦想之梦幻行动，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在研究了一个星期的星座运程后，夏蓝蓝选定某日清晨提前出门，带着雷霆万钧之霸气冲至路边摊前，对正在就着豆浆吃油条的青年表白道：“我想和你做朋友可以吗？！”

　　是的，花季少女夏蓝蓝的表白已经足够矜持含蓄羞涩诚恳，谁料那青年左顾右盼一番后竟小声道：“可……可以不要吗？你快走吧。”

　　夏蓝蓝差点气绝，再度败战而归，回家闭关苦思三天，终于再度悟了——这背后绝对有传说中的狐狸精女配从中阻挠魅惑人心碍我大好姻缘！

　　从那日起，夏蓝蓝爱情之路转为地下作战，她不再贸然出击，只偷偷细心观察。终于，在夏蓝蓝观察得快绝望的时候，她发现每天早晨来路边摊吃早餐的人中，多了一个男人。

　　这家路边摊生意一直很好，早上来买早点的人络绎不绝，可为何夏蓝蓝独独注意到了这个人呢？这正是因为任何情敌甚至潜在情敌都逃不过正牌女主角的法眼。

　　夏蓝蓝看得很清楚，这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碰巧那个青年都在，而且男人买了早餐后，都会暗中与青年眉来眼去一番，更过分的是，这男人有时还会假装不经意地与青年同坐一桌吃早餐，嘴里轻声叨唠着悄悄话。

　　假如这男人倾国倾城得能让夏蓝蓝自卑到死也就算了，可这男人貌似三十来岁，眼角额头无处不显沧桑，加上皮黑肉糙膀子膘健，笑起来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正经人。花季少女夏蓝蓝不明白，为何自己“命中注定爱上你”的对象，会和这种“老男人”暗涌波动纠缠不清。

　　这问题要是弄不明白，她是死不瞑目！

　　也许是老天注定要成就少女美丽的初恋，寒假转眼即至，夏蓝蓝终于有时间调查男人和青年之间的来龙去脉。

　　她决定跟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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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问题吧？你好像惹上了个小麻烦。”清晨早餐摊前，男人用余光睨了眼鬼鬼祟祟躲在不远处偷窥的夏蓝蓝。

　　“那孩子是个意外，但应该不会影响任务，她只是想和我作朋友。”青年一板一眼地就着豆浆吃油条，目不斜视。

　　“……”男人眯着眼睛看了青年半晌，“有时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你在这方面如此迟钝。”

　　“什么方面？什么迟钝？”青年不懂。

　　“算了，我去帮你解决这个小麻烦吧，万一把普通人牵扯进来就麻烦了。”男人说罢站起身来。

　　“袁——”青年急得出声。男人却只是冲他作了个“嘘”的手势，轻轻一笑，便大步朝着夏蓝蓝走去。

　　……发指，简直不要脸得令人发指！夏蓝蓝握紧拳头，义愤填膺地看着那老男人竟敢对她的命中注定之人笑得如此勾引，现在居然还直接朝她走了过来！是要宣战吗？！尽管放马过来吧！

　　“小姑娘，也来这儿吃早餐啊？”男人两手揣在裤兜里，笑得一派不正经，好似完全没把夏蓝蓝这个女主角当作对手放在眼里。

　　夏蓝蓝咬着嘴唇衡量了半天双方实力，决定开门见山：“我是来找他的。”说罢指了指青年，“你和他又是什么关系？”

　　男人看着夏蓝蓝，抱着手臂，唇角勾笑，笑得夏蓝蓝毛骨悚然，然后用独孤求败的不屑口吻道：“你已经没有机会了。”

　　夏蓝蓝虎躯一震，捧着胸口倒退三步：——这……这不是标准的言情小说中尖酸刻薄的恶毒狐狸精女配向白莲花清纯正牌女主示威的经典场景么！只不过，这个女配变成了男配。

　　前路艰险，我心永恒。

　　夏蓝蓝脸上表情变幻莫测，一番电光火石激烈思想斗争后，最终转过身，在沉思中慢慢走开了。

　　男人望着夏蓝蓝远去的背影，皱了皱眉，转身回到青年身边坐下。

　　“解决了？”青年有些担忧，“你没吓着那孩子吧？”

　　“你当我是吃人的豺狼么？”男人端起碗继续享用早餐。

　　青年抿嘴一笑，小声道：“你确实带个‘朗（狼）’字啊。”

　　男人睨了青年一眼：“你就过嘴瘾吧，回去后我再跟你算账。”

　　青年又笑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希望那孩子别再跟着我，不然把她卷入危险中就麻烦了。”

　　男人不语，眯着眼睛沉默半晌：“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嗯。”青年敛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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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为（自己设想中的）第一女主角，夏蓝蓝同志当然不会如此轻易被恶毒男配吓倒，她一定会让男配明白，跟女主抢男人是没有好下场的。所以，作为一个有思想有文化的坚强女主，夏蓝蓝决定转换斗争方式，不再直接跟踪青年和男人，而是利用自己本地人的优势，悄悄打听这两人早餐后的去处和活动地点。

　　磨藩镇本就不大，一人经过便有十双眼睛能看见，夏蓝蓝拿出语文课上练写说明文的精神，细致精确地描述着二人的特征向镇上其他人求证，没多久，便发现二人活动范围主要集中在三个地方：其一，是镇里的旅馆；其二，是夏蓝蓝就读的第五中学；其三，是镇上的派出所附近，其四，则是通往镇子后面那座荒山的小路。

　　若说旅馆是二人落脚之处倒不奇怪，但为何二人会经常出现在自己学校？夏蓝蓝捂住微微发烫的脸颊：果然我命中注定的这位对象也暗恋着我么，而恶毒男配自然也要缠在男主身边才顺应言情发展趋势。那么，派出所和通往荒山的小路又是怎么回事呢？

　　据夏蓝蓝所知，大约是在她五岁那年，有一天派出所发出告示，说山上有野兽咬死了人，便把通往镇后荒山的路给封了，这一封就是近十年，镇上的人对那荒山也没兴趣，宁愿去大城市里找活计，便也就将那荒山逐渐遗忘了。可这两个外乡来的，为啥会跑去荒山附近转悠呢？

　　于是，夏蓝蓝抱着一颗深入了解命中注定对象的坚定红心，也开始在派出所和通往荒山的小路这两个地方转悠。只是没想到，转悠着转悠着就出了事儿——直到在黑漆漆的小木屋里醒来，夏蓝蓝都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个事儿！自己不过就是在通往荒山的小路附近碰到了教务主任和几个派出所民警在聊天，然后自己本着尊师重道的传统美德正欲上前打招呼，结果就被敲晕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肚子越来越饿，屋子没有窗，看不到外面天色的变换，夏蓝蓝看了一眼把自己拷在铁柱子上的手铐，突然很想哭：她所设定的故事里，自己只需要和命中注定的男主角快快乐乐的晒恩爱，偶尔与狐狸精男配斗智斗勇，可从没想过会摊上这样危险的事儿啊！

　　绝望在心中一丝一丝扩大，夏蓝蓝想，要是能平安回家，她一定再也不乱玩跟踪游戏、再也不成天想着智斗狐狸精男配，她一定每天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夏蓝蓝在心中不断重复祈祷，可神明似乎并未听到她的祈愿，绝望之中，夏蓝蓝不知怎的又想到了那个青年，她在心中叹了口气：如果他真的是我命中注定的男主角，他此时应该出现在这里拯救我于水火之中吧。

　　然后下一秒，门轰的一声被撞开，夏蓝蓝在震惊之中，呆呆地看见那位青年就这么出现在了木屋门前。

　　青年穿着一身迷彩T-恤，右手持枪，他看见夏蓝蓝后，立刻上前，一枪精准地打断夏蓝蓝的手铐链子，吓得夏蓝蓝惨叫出声，在确认自己的手完好无损后，差点儿瘫软在地。

　　来不及多做解释，青年毫不犹豫地单手抱起夏蓝蓝，夏蓝蓝连忙攀住他的肩以免掉下去。

　　“别怕，已经没事了。”温柔的少年嗓音轻轻拂过耳畔，夏蓝蓝一直憋着的眼泪却在此刻掉了下来，但那却是源于安心后的放松。

　　青年的肩背并不宽阔，手臂也很纤细，却格外有力。当他抱着夏蓝蓝从木屋里跑出来时，夏蓝蓝听见呼啸而过的风和漫山遍野的枪战声，她害怕地闭上眼，紧紧攀附着青年的肩，而青年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恐惧，左手更紧地搂住了她——那是温柔却强大的港湾。夏蓝蓝忍不住将头靠在青年肩上，那时候她想，她第一次喜欢上的是这个人，真好。

　　……

　　“没事，你已经安全了。”当夏蓝蓝听到这句话再度睁开眼睛时，看见漫山遍野的红罂粟在火海中燃烧最后的绚烂，不知从哪里出现的全副武装的军人们正在整装，处理敌人的尸体和活捉的俘虏——其中就有教务主任与那几个民警一行。

　　夏蓝蓝愣愣地看着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切，然后被青年从怀中放了下来、瘫坐在地上。青年俯身摸了摸她的头，笑得很温柔，像对待一个刚从噩梦中醒来的孩子，那种温柔，也仅仅是对待一个孩子，而不是女人。接着，青年站起身，走向不远处的那个男人，那个夏蓝蓝想象中的恶毒男配——今天这位男配穿了迷彩战衣，他的手臂有流弹擦伤的痕迹。青年走到他身边，责备又心疼地看了男人一眼，然后从战友那里要来急救用品，开始认真地给他处理伤口。

　　夏蓝蓝坐在地上，呆呆地看着不远处的二人——他们没有过于亲密的动作，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但仅仅是站在一起，便让人觉得再无第三者可以插足其中。

　　夏蓝蓝很想嚎啕大哭，因为她忽然发现一个残酷的事实：原来，在这个故事里，她才是那个真正的配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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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那个男人作为这支突然出现的神秘部队的代表，向镇上居民做了解释——原来，磨藩镇后那座荒山，在十年前就被有心之人将作为毒品培育基地，牵涉其中的，不仅有镇上派出所高层与毒枭合作，更有诸如第五中学教务主任、校长等人狼狈为奸、分一杯羹。夏蓝蓝看中的那位青年，正是来此收集证据调查的其中一人，因为有情报显示，近期磨藩镇将与几名毒枭的队伍有宗大交易。夏蓝蓝的跟踪在计划之外，却因最近在派出所和荒山附近晃悠而引起了毒品交易人员的注意，加之她那日正巧碰上教务主任与几名涉案警察巡山归来，于是被打晕关了起来。幸而青年之前便有注意她的举动，才在抓捕行动中及时将她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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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支神秘部队离开磨藩镇的那天，夏蓝蓝去了镇口送行。当时她低着头站在青年面前，揪着衣角半天说不出话来，周围战友们吹着口哨起哄说“咱们三多长大了，都有小女生倒追了”。那时候，夏蓝蓝才第一次知道了他的名字——许三多。

　　“我喜欢你。”夏蓝蓝鼓足十六年来的所有勇气，尽管心里明白，她大概是再也见不到他了。

　　许三多红了脸。周围战友们又起哄地向那个领队的男人挤眉弄眼：“队长，后生可畏啊。”然后在那个被叫作队长的男人的眼神压迫下闭了嘴。

　　山风拂过，将心跳的声音轻轻遮覆。夏蓝蓝就站在那里，静静望着眼前的青年：平凡到能淹没在人堆里的五官，纤细到让女生嫉妒的身材，还有此刻呆到不行的表情，却如此让人难以忘怀。

　　“对不起……我、我已经……已经……””良久之后，这位叫作许三多的青年终于结结巴巴地开口，声音是不想伤害她的柔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看向那位队长。

　　意料之中的失败，其实，在夏蓝蓝明白自己才是女配角的那天就已经全明白了

　　……只是，女配也有女配能做到的事……

　　夏蓝蓝低头，闭眼，沉心静气了好一会儿，然后忽地转身，冲那个被叫作队长的男人撕心裂肺地大喊一声：“——你这家伙一定要给他幸福啊！混蛋！”

　　然后，在一片错愕和震惊的目光中，夏蓝蓝头也不回地用平生最快的速度飞也似地逃走了。

　　呆站在原地的老A们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接着便是一阵爆笑。成才笑得肚子疼：“队长，您可一定要好好对待三多啊，不然不止咱中队和师阵营，恐怕还有一群花季少女要追杀您呢。”

　　袁朗黑着脸半晌，转头看许三多：“……我是不是不该再让你出这种任务了？怎么每次都能帮我多招一个对手回来呢？”

　　许三多抿着嘴憋笑不说话，只伸出手挽住了袁朗。就这一个动作，便让这位中校立马多云转晴。

　　“走了，收队回家！”袁朗笑着打了个响指，整队人马迅速上了来接他们的越野车，绝尘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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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多年后，当夏蓝蓝终于找到她真正的命中注定之人，回头再看，发觉当年那场让她心动的邂逅，虽然不是梦想中的言情片，但她好歹也参与了一回惊心动魄的枪战片。

　　即便不是主角，她也永远不会忘记，当年在那枪林弹雨中，青年紧紧抱住她的手臂是多么温暖和令人心安。还有最后她冲那队长大声喊出的话，现在想来也会令她忍不住捧腹开怀，感慨那年花季多么单纯大胆和快乐。

　　夏蓝蓝想，当年那事儿，即便只是她人生中一则支线剧情的小插曲，却也值得被细细收藏回忆。

　　——即便主角们不会知道，那也是专属配角的独一无二美好故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