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档案》失

20、第二十章

　　从尹斗俊的别墅出来之后到现在已经过了一个星期。起光回到了FBI总部，虽然他没有权利调动人员来逮捕凯布恩，但他正尽力延迟联邦调查局的行动日程，为尹斗俊争取时间。龙俊亨和　　孙东云也按照他们计划的那样把戒指的事“无意”透露给凯布恩。
　　忽然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大家在为了一个目标而携手奋战。
　　早上5点，贤胜拉开了卧室的窗帘。外面的雪下得很凶，铺天盖地的雪花堵得人喘不上气来。由于加拿大还处在漫长的冬日，所以即使临近清晨外面仍旧漆黑一片。蛰伏在黑暗里的植物蠢蠢欲动，像是在等待一场审判。
　　贤胜微微拉开了窗，刺骨的冷气顺着缝隙扑面而来，整个人瞬间清醒不少。
　　虽然现在一切看起来出往日般风平浪静，但只有他们知道，他们在这宁静的海面上酝酿了一场多么大的暴风雨。
　　卧室外面传来不大的响动，随后卧室的门被人推开。
　　龙俊亨穿戴整齐的站在门口，俨然是一副要出门的样子。贤胜意识到有些不对。“怎么了？”
　　“凯布恩发现了东云安在他房里的窃听器，现在，他正驱车赶往郊外，看起来是打算提前对付尹斗俊了。”
　　“那你等等我，我和你一起去。”
　　“贤胜。”龙俊亨拦住了他的动作。“我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你得留下来。”
　　“你开什么玩笑。”贤胜想挣开他的手。然而龙俊亨并不像是说说就算了的样子，他拧过贤胜的手腕让他吃痛失力，随后他的另一手取出一个奇怪的手铐，不由分说就把贤胜锁在了床头。
　　“你干什么？！”
　　“你不能去，这次行动很突然。凯布恩很可能带了人，可是我们没有外援而且也无法联系到尹斗俊。若是凯布恩杀掉了斗俊活了下来，他一定不会放过参与谋害他的人，更何况是你。”
　　“还有我要提醒你不要试图用你手上的小玩意儿开锁什么的，这副手铐是为你特别制作的，解锁除了手法还需要力气，很遗憾你的力量不够这个标准。”
　　龙俊亨一眼看穿了贤胜手上的动作，顺便好心提醒。
　　“虽说只答应尹斗俊把凯布恩引过去，但这个时候不去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况且我们也有账要和凯布恩算。”龙俊亨走向门口。“贤，你的仇，我来替你报。”
　　“龙俊亨！”贤胜叫住他。“如果你不许我去，那你就一定要回来。”
　　龙俊亨停在门口，许久不曾迈开一步。虽然他背对着贤胜没有回头，但是贤胜却似乎能想象的出他在无声的，温柔的笑。
　　“我怕我许诺你之后，你这个傻子会一直在这里等我回来。贤胜，你知道么，隐瞒身份的事我一直想和你道歉，对不起我没能体会你的心情。听东云说你那天哭得很凶···”
　　龙俊亨终于推开了门。“谢谢你让我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肯为我伤心。”
　　房间静默了那么几秒，贤胜忽然朝着龙俊亨消失的门口大喊。
　　“你那交代后事的语气是怎么回事啊！谁说要一直等你了混蛋你给我回来！！”贤胜跪坐在床上不顾已被勒出红痕的手腕死命的挣脱那副手铐，然而就像是龙俊亨所言，一切都是徒劳。
　　贤胜终于放弃了泄愤一般的挣扎，把头抵在墙面上，无力的垂下眼眸。
　　该道歉的人应该是我吧，尹斗俊讲述过去时自己就该想到的。凯布恩四处收养无家可归的孩子把他们训练成杀手，而龙俊亨是凯布恩手下的人，他又从未提及过自己的家人和父母···
　　对不起我没能体会你的心情。
　　没能体会，怕是因为从未拥有而无法体会，怕是因为他龙俊亨，也是被凯布恩收养来的孤儿。

　　过了不到一刻钟，玄关处又响起了有人进入的声音。
　　“俊亨哥，贤胜哥你们在吗？”是东云的声音。
　　“东云！我在这里！”贤胜打起精神叫他。
　　东云闻声推开了卧室的门，看了眼贤胜的手腕之后露出了然的眼神。
　　“是哥把你锁在这里的？”
　　贤胜点点头。“俊亨他一个人去了尹斗俊的别墅，先不说这个了，你能帮我把手铐打开吗？”
　　“抱歉，哥做的东西我也打不开。”东云耸耸肩。
　　“没关系。”贤胜有些失望。“其实还应该和你说声谢谢的，谢谢你为我们两个坐了这么多。”
　　“你不用谢我，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我只是想让哥过得开心一点。”东云露出少见的沉静表情，从上衣口袋里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烟。袅袅的烟雾阻挡在两人之间，沾满了回忆陈旧的味道。
　　“我和哥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是在凯布恩那里认识的，那时的我还小，身体也不好，经常被其他收养来的孩子欺负，只有哥一直罩着我。哥的嘴很硬但人很好的，有时候来打架的孩子多了，哥也是拖着他们让我赶快跑。明明都到那种时候了还能用威胁的口气让我不要回头，怕我看见他挨打的样子难过···这个烂好人。”
　　贤胜低着头，鼻子有些酸。
　　别回头，不然我怕你哭。
　　这样的话他也对自己说过。忽然想起起光第一次和自己介绍龙俊亨的资料时说过他的格斗很好。那就是，在一次次挨打的时候学会的吧。如果不会反击，自己就会被欺负，自己想要保护的人也会挨打，所以不能允许自己懦弱，哪怕会委屈会疼也要举起并不坚硬的拳头，哪怕会害怕想要退缩也要装作凶神恶煞，哪怕那时的他，不过是个不大的孩子。
　　“那之后我就一直跟着哥。我开始会笑，会和人家恶作剧。每当有人说我被哥给惯坏了的时候我都特别开心，你可能不知道，一个孤儿能被人宠着惯着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
　　东云揉了揉微红的眼睛，又恢复了没正行的样子。“嘛，刚玩了问你了，你抽烟吗？”
　　贤胜摇了摇头。
　　东云很自然的把嵌着绿松石的打火机放在床边的柜子上。
　　“其实哥不光嘴很硬有时候还单纯的发傻。嗯，我是说这些搞机械的都像古董一样死板，不知道开挂。”
　　贤胜抬头和他对视了几秒。“我明白了，谢谢你。”
　　东云装傻。“我可什么都没干哦，我去找哥了，你多保重吧···”

　　加拿大郊外。
　　连续几天的降雪没有丝毫要停下来的样子，厚重的积雪使车辆无法通过山路。贤胜把车丢在路上，自己一个人在雪地上艰难的奔跑。他的衣服有些狼狈，挂着手铐的手腕上还有伤。
　　东云说得对，龙俊亨是个固执死板的家伙。贤胜确实打不开他做的手铐，但他可以烧掉那张床。
　　贤胜顾不得包扎伤口换衣服，甚至在路边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也能省就省，他现在只是想快一点到达尹斗俊那偏门的别墅。
　　远处，一声震彻到骨骼的巨响划过了苍穹。凶猛的火焰似乎从地狱窜起，染红了地平线···
　　贤胜站在地势比较高的山坡上，刚好可以看清远处的惨状。
　　在熊熊大火中燃烧的，正是尹斗俊的别墅。
　　贤胜慢慢的走到别墅前，脚下的雪地满是鲜红的血液，看起来震撼而醒目。贤胜经过了一具又一具尸体，最后停在了一个在发光的物体前。他慢慢跪下，似乎是想努力看清，看清这不是自己送给那人的东西。
　　那是一枚羽毛形状的银蓝色耳钉。
　　贤胜没有捡，眼泪从眼角溢出，模糊了双眼，他咬着唇拼命摇头。“不对，这不是我的东西，他不可能把我送他的东西丢在这里的，一定是假的···俊亨你快出来，被火烧到很疼的···”
　　没有人回应他，只有无论用多少眼泪都叫不灭的火焰在身前猎猎作响。
　　明明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明明都可以感受到它散发出的温暖光晕。然而又是一场如梦魇般的大火毁掉了这一切。
　　火焰，是他张贤胜今生今世的劫。
　　贤胜站起来在雪地里跌跌撞撞的走着，手腕上还带着没有解开的手铐。
　　“这算什么？龙俊亨你这个混蛋你是想锁我一辈子么？你给我滚出来！你答应我要缠我一辈子的，你这个骗子！”
　　贤胜朝着燃烧的别墅大喊。眼泪砸在地上，融化了冰冷的雪。
　　最悲伤地的事其实不是死亡。而是你们惨烈而盛大的的结局，我没有赶上。

　　一个星期后，蒙特利尔郊外的墓园。
　　加拿大的那场大雪终于过去，很多故事在那场大雪中结束，更多的人在许久未见的阳光中开始了新的生活。
　　贤胜在墓前凝视了许久，伸手擦了擦龙俊亨墓碑上的照片。照片上，那人笑得毫无感情，冷漠而生硬。
　　“你这个样子，真丑。”
　　“我也不想拍成这样好么。”龙俊亨不满。“把你的照片拍成黑白的你会笑得很开心么？”
　　贤胜弯起唇角。“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家吧。”

　　一个星期前
　　俊亨，东云和凯布恩带来的人在外面对峙。屋内，凯布恩笑得如同鬼魅。
　　“D,好久不见了。”
　　尹斗俊合上腿上的书，没有了你去年少时的桀骜和狂躁，淡然如同他桌上的清茶。
　　“嗯，很久不见。”
　　“一晃几年过去了，你变得我都快认不出来了。回来吧，之前的事我都可以不计较，每个孩子都会犯错误的，我可是你的父。”
　　“我唯一敬重的长辈只有院长，而你，没有那个资格。”
　　尹斗俊将手上的书扔去，趁他仓皇闪躲的一瞬踢掉了他手上藏着的枪。
　　“你老了。”斗俊的语气似有怜悯。
　　毕竟在中情局呆了半辈子，凯布恩自然不会因此惊慌失措，两个人在客厅扭打起来。最后还是凯布恩占了上风，他从身后箍住斗俊让他无法转身。
　　“我虽然老了，但你是我教出来的，你杀不了我。”
　　“你只是教我怎么弄死别人，可是这些年，我只在想一件事，那就是怎么在耀燮死后弄死自己。”
　　斗俊踢到了不远处的刀具架，让那把□□落在自己手里。
　　“如果知道你是个心脏长在右边的异类，D的失误率就是0。可惜，我现在是尹斗俊。”
　　斗俊猛的把手中的刀刺向自己的左胸，刀贯穿了自己的胸膛，也穿透了凯布恩的心脏。
　　“你最爱的撒旦在召唤你，你该回归他的怀抱了，再见。”斗俊双手青筋直爆，那把军刀被他狠狠拔出。
　　失去了供血系统的凯布恩直直倒去，留给这个世界一个不甘的眼神。
　　尹斗俊摇摇晃晃，他虽未像凯布恩那样被直接摧毁了心脏，但是大量的血液伴随难以忍受的剧痛从右胸那个恐怖的洞喷涌而出，照这样的速度，他也撑不了多久。
　　他费力的走到放置耀燮的冰棺前，打开了冰棺，躺在了耀燮身边，用他还能够使出的最大力量抱住他。
　　他真冷，斗俊贴上他苍白的唇。
　　可我清晰的记得，曾经我们在一起的温度，可以燃烧这个世界。

　　当东云和俊亨浑身是血的冲进屋子是，看见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尹斗俊已经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了，他的声音需要趴在冰棺上才能听得清。
　　“耀燮···耀燮的墓前···不要···”

　　他没有说完，但他们都知道，耀燮的墓前，不要放花。
　　贤胜和俊亨手拉着手走出墓园，身后耀燮和斗俊合葬的墓前，放着一枚血红色的指环。
　　“不是说那戒指能打开保险柜么？这么重要的证据你就扔在那儿了？”龙俊亨问。
　　“尹斗俊做戒指的时候为保证血液不凝固添加了柠檬酸钠防腐剂，这样一来血液的成分受破坏而无法打开保险柜。所以对我们没有用的东西，还是还给他们两个比较好。”
　　贤胜说的官方，然而他这样做还有另一个原因。这枚戒指曾被尹斗俊小心的戴在无名指上，无名指上有一根血管可以直达心脏，那这就意味着，曾经梁耀燮的血，也在最靠近尹斗俊心脏的位置流动过。
　　这样刻骨铭心的思念，又怎么能被人拿去开什么保险柜呢。

　　两个人到家的时候，起光正在准备早饭。电视开着，东云在看播放着的一条新闻。
　　“一星期前，我市北部郊区一所别墅发生一起爆炸，两名中情局特工和一名负责人不幸丧生，警方怀疑是武装恐怖分子与其发生冲突导致的···”
　　而真实的经过是，孙东云和龙俊亨把西诺等人的尸体放在客厅里，把相关的证件放在他们身上然后引爆了尹斗俊安在屋顶上的炸弹，这样他们就可以制造一个死在事故中的假象，从而脱离开中情局。从与尹斗俊联手谋杀凯布恩到伪造事故现场，整件事都被如实记录在联邦调查局秘录里，统归第九档案。
　　“都这么惨烈了怎么才被归在第九档案里啊。”孙东云例行发神经。
　　“前八个档案里的前辈都已经牺牲了，你应该庆幸才对。”贤胜解释。
　　“也许他们也在某个角落里继续工作或是享受生活呢，按新闻来说我和哥也死了不是么？”
　　贤胜不置可否。
　　东云转搭起光。“我都无家可归了，要不要考虑收留我？我干活不要钱的，给口吃的就行”
　　“你死开。”
　　“哎哎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你怎么这么狠心啊你···”
　　贤胜的嘴角有若用若无的笑意。
　　每个人的灵魂都是不完整的，为求完满，众生带着裂痕与缺损在光与阴影的缝隙游走，有的人填了金钱，有的人填了欲念，有的人填了贪婪。至于尹斗俊，他大概在灵魂的缺口上填进了梁耀燮。
　　屋子里两个人仍在拌嘴，龙俊亨拉着自己的手笑意盈盈。
　　贤胜伸出另一只手着了着眼，原来加拿大的阳光也可以这样暖。
　　如果上天许我一个愿望，我不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完满，我只求身边的这些人能够快乐，我希望我能和他们穿过四季，看遍夏雪冬花。
　　如果上天许我一个愿望，我不求自己的灵魂能够完满，我只求拉着我那人能够心安，我希望我能和他一起去看暮堂钟鼓，度过陌水阡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