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33、（十七上）逞雄威连城闹酒场

　　柳湘莲见她不语，过来端起茶壶来给她倒茶，笑道：“三爷还怪我么？”连城道：“那你说，你当日为什么不辞而别呢？”柳湘莲呆了一呆，道：“我们这种人哪里比得了三爷，有些事是身不由己的。何况三爷身边有了林姑娘，我还在那里只怕不方便，所以才走的。”

　　连城听他半真半假说来，骂道：“怪道人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枉我当日，”这话说了一半，毕竟是女孩儿家，太露骨的话说不出口。柳湘莲却听得明白，柔声道：“三爷不以贫贱相待，对我的恩情我这一辈子也报不完。这些日子在外头常想起三爷的好处，只说事情一了就回去找三爷呢，不料竟在这里碰见了——原来三爷和白天王也是朋友。”

　　连城知他担心自己在此受屈，淡淡地道：“朋友谈不上，不过大家处得还好。你们新排了些什么戏，说给我听听。”柳湘莲应一声是，便开始跟她说戏。

　　原来孙义日前离去后一心要救连城，不避嫌疑到官军营中报讯。北王因妹子失手被擒正在气头上，疑他是叛军奸细，便命人推出斩首。亏得林五娘听说，苦求北王暂留他性命，押入死牢等候发落——却赶上第二日冯紫英押运粮草到来，他在平安州和回去报仇的柳湘莲相遇，因湘莲要去青州寻找连城二人，所以一路同来。

　　本来湘莲与他已在营外分手，却是林五娘在北王身边听说后急追了他回来。说起连城陷身敌营，虽听孙义说起白飞虎军营中情况，无奈投鼠忌器，谁也不敢轻举妄动。柳湘莲想起当日串戏时白飞虎曾派人相邀，便要冒险深入敌营，孙义想起白飞虎专好男风，说不定真能由此近身刺杀了他也未可知。因此北王命人暗中找了个戏班子，柳湘莲以连年喜之名混身其中，在关外招摇一阵，果然被白飞虎招进关来。

　　白飞虎虽好男风，喜欢湘莲冰清玉润的容貌，为人却极是精细。正如连城所料，因知他与连城曾联手与自己为敌，深恐他是官军派来的奸细，因此特地带他进来看二人究竟如何，后来单留下他二人也暗中在外偷听。听他二人絮絮叨叨，连城不时找茬质问，湘莲却只是软语陪情。

　　他只当连城是个公子哥，显然湘莲曾是他的专宠，后来因故分开了——他自己素好男风，又爱捧戏子，于此等事毫不为奇；只要湘莲不是官军的奸细，也就放开心怀——他本来垂涎连城美色，但连城出身高贵，性子刚硬，磨了十来天毕竟不曾上手。这时见了湘莲，也就暂把连城丢开，他二人醋海生波，自己正好从中下手。

　　第二日穆陵关便摆开场子唱戏，白飞虎有连城在手，也不惧官军有什么异动，反正休战无事，下令放假三天，除了轮班当值者，许众兵将一起看戏。柳湘莲能文能武，正要博得机会让白老虎信任，放开手段卖力演出，着实博得个满堂彩。

　　这样一连热闹了三天，旁人也罢了，白飞虎却是个大行家，亏得湘莲自幼便好此道，人又聪明，学了几十本戏文在肚子里，这时候派上了用场，好歹没有露怯。白飞虎和连城一道看戏，连城见他关注湘莲，怕他看出破绽，便时不时讥刺两句，白飞虎素日见她端然不可轻犯，这时见她借故找茬，偶尔拌两句嘴也是一乐，由此对湘莲身份越发深信不疑。

　　这一日晚间禀去众人，白飞虎单招了几名亲信将官在小花厅吃饭，将连城也请过来。叫湘莲在下手坐了，不再点整本大戏，也不要那些滑稽热闹的，单捡那典雅精妙的曲文叫他细细唱了几支，听得高兴了自己也跟着唱起来，又推连城一起唱。

　　连城于此道可谓捉襟见肘，若非过年时逛庙会听柳湘莲讲解过一些，几乎听都听不懂，更不要说自己来唱。被推不过只好装作生气，冷笑一声，道：“我是你们的阶下囚，就任凭你们玩弄取乐不成？拿我也当戏子，抬举我坐在这里，就得唱曲子给你们听。”

　　白飞虎皱眉道：“这是什么话？你是堂堂王弟，谁敢对你不敬了？不过为你也爱这一口，才请你唱一支，大家自己人乐一乐。我适才不也唱了？”连城道：“你们是自己人，我怎么就跟你们是自己人了，给你们取乐？士可杀不可辱，你要杀就杀，我就是不爱唱。”

　　柳湘莲见她当众跟白飞虎顶撞，怕白飞虎下不来台着恼起来，连城不免吃亏。忙站起来道：“我替三爷唱一支吧，天王犯不着为这个生气。”白飞虎看了他一眼，也不言语，听他唱完，又看了连城一眼，见她仍板着脸，便道：“人家替你唱了，你不说谢一声，还这样不高兴？”

　　连城道：“我很该高兴吗？我被你们擒了来，还得陪着笑脸山呼万岁不成？我吃饱了，这就告辞。”说着起身便走。白飞虎那两名义子早看不惯连城骄横，此时见父亲面色难看，有一个抢上一步往连城肩头一推，道：“你还是老老实实坐一会儿吧。”

　　连城见他动手动脚，反手一勾，中指先戳在他腕脉上，若是平时他这只手立时便抬不起来了，无奈此刻她身中奇毒，招数虽妙却全无力道，戳上了也是白搭，依然给推中肩头，一个趔趄几乎摔倒，柳湘莲正坐在旁边，连忙伸手扶住。见这少年欺负连城，心头火往上撞，强自忍了又忍，才低了头没有发作。

　　连城气得眼中泪花乱转，强忍着不让它掉下来。白飞虎道：“老二不得无礼。”喝退了儿子，回头向连城道：“别跟小孩子家一般见识，再坐一会儿吧。”连城这才知什么叫“身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没奈何只得坐下。白飞虎道：“来来来，大家一起喝一杯。”众人凑趣，又说些笑话叉开话题，气氛才重新活跃起来。

　　白飞虎多喝了几杯，对着湘莲越看越爱，叫他过来坐在自己身边，不免动手动脚起来。众人素知他有这个癖好，乐得看热闹，一会儿叫吃果子，一会儿叫喝交杯酒，胡言乱语地起哄。连城见到这些丑态，心里恨得针扎一般，知道湘莲心高气傲，被人这样戏弄比砍他两刀还要难受。实在看不过眼，将杯子往桌上一墩，站起来就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