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19、（十上）医旧创苦心得再春

　　连城定了定神，想起自己下山时师父倒是将从云南带来的上好白药裹了一包让她随身带着的——师父说是治内外伤都极有效验，让她带着些以防万一，可惜放在包袱里搁在客栈了，也不知大哥何时能回来。

　　这高烧多耽搁一刻便更凶险一分，说不得只好冒险出去找郎中买药了——连城想到这里，转身才要出门，就听柳湘莲又呻吟着要水——连城见他烧得两片嘴唇干粘在一起，只觉心疼得厉害，便先蘸水将他嘴唇打湿，扶起他上身将半碗水喂他饮下。柳湘莲喝完还要，连城拿起茶壶去厨房换了一壶热水，又倒了一碗喂他喝了。

　　待一瞥眼看见桌子底下昨日喝剩的小半坛烧酒，连城想起师父说过——伤后用酒清洗伤口比用水强！二哥现今伤口溃烂，正好用烧酒洗除毒脓。这当口也顾不得男女之防了，将他外衣除下，找了一块干净白布，蘸着酒给他逐一清洗。伤口被烧酒一杀，饶是柳湘莲烧得昏昏沉沉，仍是疼得大叫一声，醒了转来。

　　连城心疼得泪眼盈盈，狠着心道：“二哥，伤口浸水溃烂，不治怕伤了性命，你忍着些吧。”柳湘莲四周看看，渐渐明白过来，也自悔昨日不该图一时之快。见连城满眼是泪，怕她心疼，忍痛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我连过几次堂，早给煅炼成一身铜皮铁骨。还能怕这点子疼？你放手治吧。”连城知他心意，强作欢颜点了点头，不再看他，一心一意处理伤口。

　　只是他从肩头到足踝伤疤实在太多，饶是连城手快，也花了大半个时辰才弄完。柳湘莲将被角塞在口里，闭了眼再也不吭一声。

　　好容易洗完所有伤口，连城一跤坐倒在地，浑身如同虚脱了一般。柳湘莲听见，回头看了她一眼，柔声道：“累了吧？都怪我不听你劝，让你着急受累。”连城听他声音也哑了，挣扎着起身又倒了一碗水给他，柳湘莲道：“我没事，你累了半天，先歇歇吧。”

　　连城见他这个样子犹自关怀自己，心下既疼又怜，将水碗递在他口边道：“疼就少说两句吧，早听人一句话，比什么不强？”柳湘莲笑道：“开始是有些疼，这会子清凉凉的好多了。我刚睡了一觉，精神好的很，你又嫌我话多，那我不说就是了。”

　　连城见他枕头上湿了一片，显是适才强忍痛楚脸上冷汗打湿的，可见睡着了云云全是撒谎，只为了让自己安心罢了。心下怜惜，也不揭穿，催他道：“快喝吧，败败火。”柳湘莲低头喝了，道：“你忙了半日，也喝一碗吧。”连城不忍拂他之意，况忙了半天，也真觉口干舌燥，自己也倒了一碗，仰头一饮而尽。站起来只觉腹中饥饿，看看已是中午，这才想起还没吃早饭。转头道：“早饭还没吃，饿不饿？想吃什么，我给你做去。”

　　柳湘莲道：“还不饿呢，你歇一会儿吧。”连城道：“你不饿我可饿了，早上熬的小米粥还没吃呢，我热热去。”说着走到厨下，将粥热了，又切了一盘腌的酱瓜来，道：“伤口溃破，不能再大鱼大肉的吃了，吃点清口的吧。”柳湘莲道：“你怎么也不吃早饭？”连城道：“想等你一块儿吃啊，谁知就起不来了。”

　　柳湘莲见她盛了一碗过来，忙道：“我躺了半日，还不饿呢，你先吃吧。”连城也不客气，自己匆匆吃了两碗，再过来一勺勺喂给他吃。柳湘莲道：“大哥走了？” 连城道：“早走了，唉，快点儿回来吧。”

　　吃完饭再摸摸他额头，烧得好了些，精神也还好，连城暗暗松一口气。柳湘莲道：“我没事了，你回屋歇歇去吧。”连城摇摇头道：“等大哥回来再说。”柳湘莲知她不放心自己，叹道：“都是我不好。要不你在这儿歪一会子。”连城治伤时该看的不该看的也全看见了，便不似先时顾忌那么多，况也实在觉得累，便斜倚在被子上，只说歇一会儿，不提防就合上眼睡着了。

　　柳湘莲见她睡着了，要给她盖上些，被子给她压在身底下，又怕一抽惊醒了她，只得把自己外衣给她盖在身上。见她一张象牙般的秀脸半埋在被子里，睡态可掬，心底忽然泛起一种异样的感觉，便想过去亲亲她。这念头一起，反吓了自己一跳，心底暗骂自己混账，这异姓兄弟比嫡亲的兄弟还要亲，自己竟起这样龌龊念头，如何对得起他？强自收敛心神，扭过头去不再看她。

　　连城睡了一阵，却被门声惊醒，听得院中有马喷鼻之声，料得是孙义回来了，她一骨碌爬了起来，迎出门外——见孙义手中拎着自己包袱，赶忙接了过来，一摸其中药包还在，心才放回肚子里。

　　兄弟俩寒暄几句，孙义听说柳湘莲伤势反复，甚是关心，赶着进来看他。只见他迷迷糊糊睡着，却又烧得厉害起来。连城忙取出药来，二人一齐动手，给他外敷内服了，服侍他睡下。

　　说起进城经过，城内果然盘查甚严，城门口绘影图形，挂着他二人的海捕告示。孙义精明强干，便先去找王二虎，说服他答应上京告状；然后才进城去客栈取连城的马和包袱。客栈掌柜本来不想给，孙义索性暗指自己是劫法场的江洋大盗一伙，掌柜的怕事，既不敢招惹，也不敢报官，反求他不要声张，悄悄放他走了。

　　外头事固然一切顺利，连城却担心柳湘莲，心情沉重之极，心中暗暗祷告，只求他明日一早高烧能退了，否则只怕遗患无穷。

　　是夜连城便与孙义换了房间，衣不解带的守着柳湘莲，两个湿手巾换着湃在凉水里，替他擦身去热。足足忙到天快亮了，孙义起早来换她，方回房睡了两个时辰。皇天不负苦心人，等她起身来看时，柳湘莲的高烧果然退了许多，不似昨日凶险了。连城精神大振，换汤换药，忙个不了。孙义便出去买了许多粮食瓜菜，预备他二人在此长住。

　　第二日孙义见柳湘莲烧热渐退，日后只需慢慢调养即可恢复，也就放心离去。他一向奔走江湖，做些小买卖，现在有了本钱，打算好好经营一番，兄弟三人洒泪而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