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别梦之凤舞江湖》风浣裳

13、（七上）惊冤案一怒劫法场

　　那连城何等精乖，早看出他的心事，将才收入怀中的折扇玉佩并母亲血书一并递给他道：“王兄，这几样物事，请王兄代我收着。连城便是再不肖，也不敢不将父母遗物放在心上，我此事一了，定会回来。”

　　北王见她如此表白，倒觉不好意思，道：“妹子，我不是不信你，你别多心。”连城将东西放在他手里，笑道：“我有个如此真心待我的哥哥，那是天大的福分，我若再生别的念头，那就该死了。王兄请上坐，小妹就此拜别。”

　　北王知她主意已定，无法再留，只得让她磕了头，自己还了半礼。连城念及太夫人厚情眷顾，又多磕了四个头，请他覆上太夫人。北王见她深明礼数，越发怜惜，终不放心她一个人行走江湖，给了她一面北静王府的令牌，有事时可联络地方上的官长相助。又将她那日没带走的一千两白银换成银票给她，另给了二百两银子作路上的盘缠，并请她代向她师父深致感激之意，说以后有机会亲去致谢等语，兄妹俩洒泪而别。

　　那连城怕人发觉，仍向南驰出数十里，暗暗留心身后并无人跟着，才兜转马头绕过京城往北来。这一兜一转，到城北已是上灯时分，只得投店住下。第二日一早起来便向人探问柳湘莲的行迹，说起这个跟了跛腿道人同走的年轻人，倒真有不少人见过，连城一路探问，先是往北，后来往东南下来，追寻到平安州境内，却再也无人见过，任连城百般询问，再无一点儿消息。

　　连城心中牵挂，不肯死心，每日往各处探问找寻，不觉一个多月过去。这日正在街上闲走，忽听得鸣锣喝道之声，众百姓纷纷闪避。连城闪到路边，只听众人道：“来了，来了，这就是杀王大户一家的那人。”

　　连城转过身来，却见道上辘辘驶来一辆囚车，原来今日是秋决的日子。却听身边又有人道：“这人怎么下手这样毒，一杀就是三条人命，连十来岁的小孩子也不放过？他与王家有仇么？”另有人冷笑一声，道：“有什么仇？有仇倒放着正经主子不杀，却去杀下人？这倒霉道人也是替人顶缸罢了。”

　　连城听着古怪，循声望了说话那人一眼，乃是个二十多岁的庄稼汉子，一脸愤愤之色，那汉子旁边一个中年人听他说话引得旁人瞩目，拉了他一把不让他再说。那汉子怒道：“她便做得，旁人便说不得！这是什么世道？这□□明明和奸夫一道谋害亲夫，我看她还能假装多久？”

　　连城听他这话好像真是一个冤案，不觉动了侠义心肠，好在这汉子就在身边，听他言语倒是个知道内情的，总要先问清楚怎么回事才好。那汉子见她一个斯文人客客气气地请教自己，倒有些受宠若惊，憋了一肚子的话正没处说，便不管那中年人连打眼色阻止，将自家所知尽数告诉了连城。

　　原来那王大户是东门外王家庄的财主，三年前老妻过世，续娶了一位填房许氏。这许氏不过二十多岁，生得颇有几分姿色，王大户不惑之年娶了这样少年美妻，因爱生畏，诸事无不依从她。这许氏又惯爱打扮了四处招摇，惹得附近浮浪子弟如蝇逐臭，不免做出些风流勾当来。

　　这王大户渐渐有所知闻，懊恼之下要捉拿奸夫拼命，谁知没几天就出了事——就是上个月十八夜里，王大户在外喝酒回来，就在家里和他前妻留下的九岁的儿子，并家里许氏的丫头都被人杀了。许氏倒没有事，一大早哭天抢地地说出了人命。

　　报官后却在庄边土地庙里拿住一个游方的道人，身上搭着血衣，旁边还有一把杀猪刀——有人认得就是前两日王大户买了要和奸夫拼命的那把刀，忤作验尸说王大户一家就是被这把刀杀的。县里胡乱审问一番，便定了那道人酒后杀人的罪名，今天便要处斩。

　　那王家庄姓王的是大姓，这庄稼汉子叫王二虎，算起来和王大户是出了五伏的本家。庄里人皆知王大户是撞破妻子奸情被杀，那小孩子和丫头只怕也是听到动静出来被杀了灭口的。那游方道人第二天被拿住时兀自酒醉未醒，那血衣和凶器八成是被凶手抛在身上栽赃嫁祸的。

　　无奈许氏一口咬定自己当夜沉睡未醒，诸事不知，王家后院又只有半聋一个粗使老头子——那许氏为了自己行事方便，早将王家旧仆撵的撵，卖得卖，只留下一个贴身丫头使唤——这次也被杀了。既没拿住真凶，那游方道人又给屈打成招认罪顶缸，这件灭门惨事竟被县里这般糊里糊涂结了案。

　　众人纵然心有不平，一来没有真凭实据，二来不知那奸夫何等神通，看来竟和官府通同一气——族中有人举报许氏的奸情，竟被县衙以觊觎王氏家产为名乱棍逐出，庄中人也就敢怒不敢言了。

　　说话功夫囚车已到了街口行刑之处，那犯人给拖下囚车，绑到场中刑柱上。连城自幼习武，亦随师父学过些简单的医道，见那犯人几乎行走不得，便知他受伤甚重，伤及筋骨，看来真是受过官府重刑的，屈打成招的话只怕不假。

　　连城正问王二虎知不知那奸夫是谁，就听监斩棚里高声宣示：捉拿江洋大盗柳湘莲一名，执刀杀害东门王大户一家等语。连城忽然听到“柳湘莲”三字，吓了一跳，忙向场中那蓬头垢面的犯人看去，只见他闭目垂首，满脸黑红斑驳的伤痕，若非听到名字，哪里想得到这竟是那个俊美潇洒的柳二郎？

　　怪道自己四处寻他不见，原来是含冤入狱，给官府当作了杀人凶犯，今日就要处决。眼见他被折磨得不成人形，连城一时又痛又怒——不行，我决不能让他这么不明不白地冤死，我一定要救他！

　　连城忽然发现日思夜想的心上人成了死囚，震惊之下心中乱成了一团。待回过神来，只听“砰”得一声，炮声震响，满场肃然。连城知道炮响三声，人头便要落地。急切间也顾不上细想，回头见不远处有那卖零食的小贩赶着人做生意，其中有个卖炸食的一锅热油烧得正滚，蹿过去右手拎起油锅，左手扯了一根带火的木柴便向监斩棚冲去。那小贩惊呼声中，连城将油锅照着监斩的县官便砸，滚油泼出，棚中人萃不及防，大都给烫得哇哇大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