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箫》单宁Tannins

7、那货忧郁了

　　等到刘松明把颜箫送回家的时候，都已经十一点多了。

　　刘松明站在颜箫家楼下，一边招呼着出租车司机不要走，一边还逗着颜箫。

　　“喂，都到了楼底下了，你不请我上去喝杯咖啡？”刘松明倚着车，对着颜箫说道。
　　颜箫毫不客气地给他翻了个白眼，“没有，速溶的都没有，茶叶也没有，酒也没有。”一副死皮赖脸的表情，打定了刘松明拿他也没有办法的主意。

　　刘松明嘴角抽了抽，似乎还真的没有太多办法。

　　颜箫还没等刘松明说什么，又说道：“刘松明你丫不冷小爷可冷着呢，我先上去，咱有缘再见啊。”说罢也没有管刘松明的反应，自顾自地转身就走。

　　“颜箫，你……”刘松明在颜箫背后喊了一声，颜箫没回头。
　　“明天记得把简历发给我。”刘松明顿了一下，最终小声喊出来得却是这句话。

　　颜箫没回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听到了，推开那扇坏了有八百年的门就走进去了。

　　颜箫一边嘿咻嘿咻地爬楼梯，一边在心里想着能再也不见刘松明的办法。反正不见了也就是没缘。
　　等到了颜箫爬到四楼，开了自家门之后，他被眼前的景象给吓住了。

　　他亲爱的母上大人正裹着个被子站在厨房那边的窗户往楼底下望，还时不时地提一提被子防止他掉下去。

　　“颜静你干嘛呢？”颜箫一手拍到了开关上，随手关上门，边脱外衣边说道。

　　这楼是旧楼，也没有什么集体供暖，暖气都是自个家烧着的。颜静又省，每天就开那么一会暖气，屋子里也就比外面稍微暖那么一点。
　　颜箫刚刚脱了吧自己裹成了球的羽绒服，就感觉一阵寒意嗖嗖地来了。

　　颜箫走过去，跟他妈挤在了一起，拉过颜静披着的被子自己身上一裹，顿时满意地叹了一口气。

　　“你看什么呢？”颜箫见颜静没有回答，又问了一遍。
　　颜静把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然后说道：“别说话。”

　　颜箫被她给弄糊涂了，也转过头去往楼下看。

　　楼下黑糊糊一片，就正中央那里有点亮光。停在楼下的出租车还没有走，昏黄的车灯照在地下，还有些不知道什么的小灯在一闪一闪，让那辆车显得更加落寞。
　　刘松明还站在那里，斜斜靠着车，也往颜箫这个方向看。

　　颜箫忽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
　　刘松明的目光好像能穿过这浓重的黑暗，直达到别人的心里。

　　颜箫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卧槽！”
　　尼玛的刘松明你大半夜吓人呢？！学动感超人呢是吧？！你丫以为自己眼神是动感光波？你还穿破黑暗照进未来？！颜箫又骂了两回卧槽。

　　颜静给了颜箫一肘子，让他闭嘴。

　　颜箫和颜静两个人就傻不拉几的站在那里，看着刘松明在楼底下站了几分钟之后钻进了车里。

　　等到出租车终于开走了，颜静才叹了一口气，说道：“多好的孩子呀。”
　　颜箫面无表情听着。

　　颜静又说道：“要是你真和他成了，也是极好的。”
　　颜箫翻了个白眼。

　　颜静顿了顿，幽幽说道：“你就算是让我觉得自个儿生了个女儿，也要让我找个好女婿呀。”
　　颜箫默了一分钟，然后无奈道：“我性别认同没问题，您别操心了。”
　　颜静幽幽看了颜箫一眼，然后幽怨道：“你张阿姨家的女儿去年就结婚了，今年都有孙子了。你王姨家的儿子也订婚了，你说你什么时候能有个着落呀。”

　　颜箫见势不妙，从被子里脱身而出，若无其事地说道：“那要看婚姻法修正案什么时候能出。”
　　颜静又叹息一声，甩了甩被子说道：“你赶紧结婚，弄个孙子给我玩。想去哪注册老娘给你出飞机票的钱。”
　　颜箫撇了撇嘴，转身就往自己卧室走，口里还说道：“不早了，你快洗洗睡吧。我去睡了。”

　　颜箫进到自己卧室的时候瞥见自己娘亲也裹着被子往自个儿卧室里走，口里还嘟囔着什么。
　　颜箫叹了一口气，关上了门，走过去就瘫在了床上。

　　颜箫胡乱地拉扯了下被子，和衣躺在床上，都没有打算洗漱一下就想睡了。

　　今天颜箫真是太累了。早上出门去复健，在复健室里流了快两吨汗，之后又被刘松明拉去吃东西，又是一顿好走。
　　天知道刘松明在哪里找到了那么偏僻的地儿，地铁转公交再走路，走到了颜箫腿都快断了才到了那么家小店。不过东西是真好吃，颜箫舔了舔嘴唇，心里对于要和刘松明划清关系有点不舍，不知道那货知道多少这种店。
　　颜箫想到这里，又咽了口口水，不然先和刘松明混着？等到他真的想做啥再挑明白说清楚？
　　想法还没成型，就让颜箫给一巴掌大笑了。他叹了一口气，颜麻麻说了，做人要有骨气，不要吃怪蜀黍给的糖。怎么能吊着人家一个大好，大好，颜箫心底里颤抖了两下，这次不情愿得承认刘松明是一个大好青年，

　　颜箫苦恼地翻了一个身，蹬掉鞋，把自己完全放平到了床上。

　　照理说刘松明是个不错的追求者，有车——还是两辆，有房没有尚待考究，职业也是一等一的好。他也年轻，前途无量。要颜箫有个闺女也愿意把闺女嫁给他，但是，颜箫就是对他不感冒。
　　没兴趣，不感冒。看着就发憷，总觉得这人下一刻就得扒掉人皮恢复本性了。

　　“诶……”颜箫叹了一口气，睁开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天花板。

　　这个破地方真完全是黑的。颜箫眼前黑糊糊一片，连点深浅都不分。
　　颜箫就在这个夜晚，忽然生出了无限惆怅。

　　颜箫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种难以言说的纠结之中，他平躺着，把双手枕在脑后，不住地叹气着，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叹什么气。颜箫这人，总比别人欢乐多。正所谓2B青年欢乐多，颜箫本人也一直是被别人称呼为2B青年的。最典型的就是，颜箫从来不为什么烦恼。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睡一觉就好了。让他纠结到这个地步的，还别说，从小到大就只有三四回。

　　第一次是发生在颜萧小盆友的童年时期。
　　那时颜箫小盆友还是个快乐的小2B，整天在楼下大院里和一帮小男生混在一起疯跑捣乱打架。
　　直到有一天一个小孩在打架敌不过颜箫小盆友的时候大喊一声：“我给我爸爸告你去”说完就抽着鼻子跑了，颜箫蹲在那半天不见他回来，也怏怏不乐地回家了。就在那天晚上他意识到自个儿没个爸爸，别的人都有爸爸。
　　颜箫小盆友连晚饭都没有吃多少就去看电视了，但是连圣斗士都吸引不了他了，他居然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他妈叫他起床吃饭的时候，颜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有看到昨天的圣斗士。
　　吃完饭之后，颜麻麻和颜箫郑重地谈了一场。颜麻麻和颜箫对于爸爸到底能不能吃，是什么味道的进行了一场严肃的探讨。最终以颜箫幡然醒悟原来爸爸不能吃所以要了也没用结束。
　　颜箫后来才知道他说了一宿梦话，闹得他妈一晚上没睡好。

　　第二次就是颜箫高二的时候了。
　　那是的他也不是小2B了，但是依旧很欢乐，每天就是上上课做做作业偶尔偷偷去网吧上个网之类的。
　　直到自己的死党恋爱了之后颜箫这才尝出点人生多难的意思。
　　颜箫见天儿见不到自己的死党，每天都要对着窗外喟叹许久，他死党和隔壁班的妹子谈恋爱，结果颜箫的成绩跟着掉下去了。这让就在那个学校做老师的颜箫妈一度嘱托颜箫他班主任盯着点颜箫是不是和哪个女生好上了。
　　高二的时候颜箫妈就果断把颜箫踢到了文科班去，高一的时候颜箫变成了文艺青年整天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理科成绩掉下去，文科成绩反倒涨了。
　　分了班之后颜箫就更见不到自己死党了，慢慢地那种百爪挠心的感觉也就淡了。
　　但是颜箫还真是反应过来了，自己是喜欢自己家死党。反应过来的颜箫诚惶诚恐地和自个儿死党划清界限了，他怕传染给自己家死党。做出划清界限决定的那天晚上颜箫也是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顶着个黑眼眶子去上学了。

　　第三次就是大一了。那时候颜箫已经明白自己也没什么病，就是个同性恋而已。
　　于是很快这货就有了男朋友，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颜麻麻去看颜箫的时候发现了自己儿子的事，把他带回家关在卧室里关了两个礼拜。颜箫跳窗子跑了，颜麻麻就给颜箫打电话说他要是不改掉就和他断绝关系。
　　那天晚上颜箫也是这么愁苦地折腾了一夜，第二天就去找到了他男朋友分手了。然后自个儿屁颠屁颠出去打工了，整天忙得脚不沾地，才勉强养活起了自己。颜箫大学四年没回去见他妈一次，再也没有找一个男朋友，太忙了。

　　接着……颜箫的回忆中断了，他记得还有什么纠结的事情来着，但是偏偏还想不起来。

　　颜箫叹了一口气，想不起来就是说不太重要。

　　颜箫再次翻了一个身，觉得自己的头发都要愁白了。

　　接不接受刘松明，这是一个问题。

　　颜箫愁着愁着就快睡着了，意识一边模糊一边还得意地想刘松明也没有多麻烦，我都快睡着了。

　　等等，颜箫忽然睁开了眼，直直地盯着面前的那堵墙。墙那边正睡着自家母上大人，颜箫忽然想到：刘松明不是说自家母上今天晚上不回家了吗？
　　难道……颜箫搓了搓脸，难道自己母上真想撮合自己和刘松明？
　　“诶……”颜箫又叹了一口气，今天晚上注定是个不眠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