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王斯南的不幸童年（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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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用画，就是大狼狗？”孙清流转过头来犹疑地问。
王斯南诚恳地点头——这句话虽然是为了安慰她，但也确实是他的心里话……
孙清流慢慢地松开拳头，面对王斯南坦然的笑，突然不自在起来，她嗫嚅着，“那，那……”
“那我帮清清洗掉好不好？”王斯南笑着接口，上前一步打开了水龙头。孙清流本能地往后一退，脸颊竟微微发烫起来。她背过身大声叫道，“不用了！我自己会洗！”
王斯南疑惑地转头，看到孙清流抿着嘴别扭的神情，他收回手，尴尬地笑着，“那清清自己洗。”
孙清流慌慌忙忙地用手接了水扑在脸上，听着王斯南退出去的声音，心里蹿上一阵懊恼。小手胡乱地在脸上抹了几把，摊开一看，整个手心都乌黑一片，再抬头，脸上甚至比刚才更糟糕！
孙清流想这就是自己讨厌王斯南的原因，那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让她的心情跟她的脸一样变得一塌糊涂——大狼狗遇到王斯南后，被一棒打成了落水狗——她讨厌王斯南。
孙清流又照了照镜子，脸上还有淡淡的墨迹，但已经好多了。她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的动静，然后小心翼翼地拉开门。
那个礼貌而温和的男孩子正贴着墙根安静地等着，闻声转过头来，四目相对。
孙清流再次感到不自在，连忙开口说，“我洗好了，先回家了！”
王斯南仔细地看了她半晌，忽然上前一步，孙清流见状本能地一退。
王斯南说：“等一下，还有地方没洗干净的。”
看他漆黑干净的眼睛在自己脸上逡巡，孙清流愈发不自在，“这一点点没关系的！”
“你等一下。”王斯南进到里面拿了湿毛巾出来，凑到她身边，抿着嘴轻轻擦拭，神情专注而认真。
王斯南那年八岁了，比孙清流大两岁，瘦瘦长长的，个字也比她高上一些。王斯南帮她擦脸上的污渍时的认真表情，孙清流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得清楚——她就那样仰头看着他身后瓷砖上的花纹，同时一颗心绷得紧紧的，脸上的摩擦也让她心里痒痒的难受。
和三口在一起从来不会有这种奇怪的感觉。孙清流断定这是王斯南的问题。
好不容易擦完了，孙清流赶紧远离他几步，“好了？那我走了！”
王斯南收好毛巾点点头，“嗯”了一声。孙清流于是急急忙忙地往屋外走去，走了几步又小跑起来。王斯南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突然跑着追上去，“清清，明天我教你认字好不好？”
大雨过后，王斯南家门前的院子里栽的一两株桂花树洗得干净透亮，孙清流回过身来时，树叶上的一两滴雨水滴落到她头顶，她忙往旁边避开几步，皱着鼻子抬手去擦，抬眼时男孩子已经站在她跟前了，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孙清流这才记起了今天上午出门时的那一遭，此时又看到王斯南略微忐忑的表情，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抬手挠了挠头，“可是我和三口约好了明天一起玩呀……”
“你们……都玩什么？”王斯南手在身后不自觉地扭做一团，抿嘴问道。
王斯南怎么突然关心起她和陈品怎么玩了？孙清流觉得很奇怪，很不妙。偏头想了片刻，孙清流正想扳手指一件件说给他听，王斯南妈妈系着围裙从屋里边出来了，见到孙清流，仍旧是温柔地笑着，“清清怎么来了？”
孙清流连忙把手背到伸手，端端正正地喊，“李阿姨好！”
王斯南妈妈在他身边半蹲下，搂过王斯南笑看着孙清流道，“清清找到三口了吗？”
孙清流其实是个怕生的人，王斯南一家虽然在村里住了很多年，但是王斯南爸爸妈妈却只在每年夏天和冬天的时候才会回到孙家塘来，加之这对夫妇并不像村里的其他人那样爱串门子，所以孙清流对他们其实并不熟悉。此时王斯南妈妈一双眼睛温柔和蔼地看着她，她心中其实是有些紧张的。
“找到了。但是他说今天不能和我玩。”
“那让南南陪你玩好不好？”王斯南妈妈说着抬手揉了揉王斯南头发，眼角笑着，“南南说他一个人呆着好无聊，想有个小伙伴呢。”
“妈妈我没有……”王斯南在她怀里小声辩驳，李阿姨却拍了拍他的手，挑眉说，“南南你有。”
孙清流已经一本正经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就王斯南想教她认字这件事来看，毫无疑问他俩不是一路人，不是一路人就干不了一路事，应该趁早一拍两散分道扬镳才对。但是陈品说过：敌我有时候是不分的，是可以相互转化的。在适当的时候应该及时团结，加以利用；再在适当的时候，一脚踢开翻脸不认人。
陈品这番高深的言论是在和村里的另外一伙小孩子团伙对河边那块空地的争夺中总结出来的。孙清流不是很懂，但是在争夺中，以陈品为首的小团伙往往是获胜的那一个，于是孙清流觉得那应该就是对的——在适当的时候，应该及时团结，加以……对，利用。
只是孙清流看着王斯南被他妈妈拿捏的勉强样子，心里又不乐意了，这个人明明就不想和我玩啊！他只是想教我认字而已，认字才不是玩！
但是，妈妈说，小孩子要乖。乖是什么？孙清流觉得，乖就是在别人提出合理的要求时，要及时给予无条件的肯定的回应。比如妈妈要她去打酱油时，她说“好！”，就是乖；相反她说好的同时又多要了五毛钱，这就是不乖。但是妈妈要她打酱油这件事是合理的，王斯南要和她玩这件事合不合理呢？
孙清流觉得是不合理的，王斯南妈妈觉得是合理的，那么王斯南呢？
于是孙清流问他：“你想和我玩吗？”
王斯南一愣，原本垂着的眼睛一抬，看向了孙清流。
孙清流认为，在等王斯南嘴唇轻动吐出答案的这一刻是令人屏息相待的时刻，因为这关系到她日后的命运。在他犹犹豫豫的档儿，孙清流又补充了一句，“我妈说，小孩子不能说谎喔。”
八岁的王斯南就这样第一次被夹在了两个女人之间，体会到了大多数已婚男子都会经历的痛苦与挣扎——事实上，他一点也不想和孙清流玩，他只是想教她认字。丑小鸭事件以后，他就以教化孙清流为己任了。
他看了看妈妈殷切的目光，又望了望孙清流胁迫的表情，开口，“妈妈你忘了我还有小提琴课要上的。”
王斯南妈妈“噢”了一声，又道，“又不是天天要去上，你也不该整天闷在家里。而且你当哥哥的，跟在她旁边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对不对？”
王斯南妈妈循循善诱，王斯南心里泪流成河——果然推出哥哥这个名号后，他只能死。
于是结果就是，孙清流垂头丧气地走回了家，饭桌上孙妈妈看她无精打采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孙清流戳着碗里的青菜，哭丧着脸，“嗯，不舒服。”
孙妈妈：“肚子疼还是头晕啊？”
孙清流：“胸闷……”
孙妈妈：“怎么会这样？”
孙清流：“……因为王斯南要和我来玩。”
孙妈妈瞬间喜笑颜开：“那是好事呀！南南那么乖那么懂事的孩子，你要多向人家学习学习知不知道？”
孙清流想果然和她说了也没有，她的苦闷无人能懂。
那一边王斯南家里。
王斯南妈妈夹了一筷子芹菜炒肉片到自家孩子碗里，叮嘱道：“清清才六岁，你是哥哥，要让着她一些知不知道？还有啊，妈妈不是说你沉静懂事不好，不过妈妈更想看你健康快乐地成长啊。清清是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你要多学着一点。”
王斯南嚼着米饭，默。
他哪里成长的不快乐不健康了！清清不是活泼开朗的孩子，她是活泼开朗的大狼狗啊娘亲！娘亲你会后悔的……
虽然两人跟订娃娃亲似的官方决定了要在一起玩，但是之后几日王斯南忙着去上提琴课，孙清流每天好几趟地往陈品家跑，每天如约要一起玩了，往往已经是夕阳西下，呆不了多久便各自被唤回去吃饭。而且即便是两人呆在一起了，也是默契地各玩各的，井水不犯河水。
因此王斯南的日子过得还算是舒坦，但是他瞧在眼里，孙清流的日子并不过得那么舒坦。他不清楚缘由，只见每天两人见面的时候，她都要比前一天更萎靡消沉一点。王斯南好几次开口想问，话到嘴边，孙清流犀利嫌弃的眼风往他这边一扫，便识趣地住了口。
而孙清流那样犀利地看他是为何呢？孙清流想这完全是他咎由自取。
因为两人在一起玩的第一天，那厮就带了一本千字文过来，在她面前站定了。
“清清我教你识字吧。”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王斯南的不幸童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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