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明月]啸歌林泉录（非攻番外，凤跖）》独孤求哨

23、章八· 二

　　二、碧园

　　九月初一，青州府。

　　石板长街两侧的商铺像约定好了似的，收摊的收摊打烊的打烊，还不到酉时就纷纷没了声息。连路边卖花的小姑娘都早早地被人撵走，只留下几支被踩烂了的野花，被风卷进了道旁的污泥。

　　一阵杂乱的马蹄声打破了这番静寂。七八匹矫健的关外骏马，从街的一头一路疾奔而来。马上人一色石青劲装，薄底快靴，腰际挂着一模一样的短刀。忽听一声轻哨，所有人勒马停鞭，一齐在街当中下马。他们侧对着的便是一扇朱漆大门，门口三丈来高的旗杆挑着一串斗大的灯笼，照着门楣牌匾上的镶金大字：

　　涵碧园。

　　为首的一人走到跟前，先扣了扣门。他的指节敲击在门板上的时候，不知为何竟发出响鼓被捶击似的咚咚巨响。

　　这么大的声音，就算在十里之外，也该听得见。

　　然而，这个园子里住的好像全都是聋子。连带着整条街的人都做了聋子。

　　许久等不到人来应，此人面上的表情有些不善，忽然猛地拔出短刀，向大门劈去。就在寒芒将要切入门板的一瞬间，刀子忽然挥空了。

　　两扇门无声无息地向里打开。一个披着鸦青色绸袍的小童站在门槛后面，刀锋就悬在他的头顶。他却好像浑然感觉不到一样，咄咄逼人地瞪着拔刀的汉子。

　　“你知不知道这地方是谁的？”

　　“……自然是二老板的。”

　　“二老板的地方，你也敢撒野？”

　　那汉子目光闪了闪，道：“我们赴会晚了，我只是来赔罪的。”

　　小童突然屈起手指，敲在刀身上：“这就是你赔罪的方式？”

　　汉子道：“刘某一向就是这么赔罪的。”

　　小童突然哈哈大笑，道：“人都说关东马场的刘老板是个妙人，当真百闻不如一见。”他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实在不像个十三四岁的孩子。

　　他扫了一眼汉子身后，又道：“你那个兄弟一阵风呢？怎么没见？”

　　汉子板了脸孔，道：“他身体微恙，恕不能来。”

　　小童微笑道：“怕不是身体抱恙，而是眉毛抱恙吧。”他仿佛没瞧见汉子难看的脸色，伸手向后一指道：“此路直走便是陶然亭。诸位请。”

　　那汉子也说了个请字，一行人鱼贯而入。小童还站在门边，目送他们走入碧色深处。

　　突然脑后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等等！莫关门！”

　　小童转身瞧见一辆华丽的马车，也从街的西头缓缓驶来。拉车的两马，一匹是紫骝，一匹是铁连钱，连马带车，都透着一股豪奢之气。

　　方才喊话的是赶马的小厮，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一身灰衣灰裤，满眼精光。他在大门面前勒住两匹名马，一溜烟地下了车，递上一卷绢布道：“请这位行个方便通报一声，我家主人也是接了帖子来赴会的。”

　　小童看了眼绢书，道，“原来是南宫庄主。无需通报，园内有请。”

　　小厮殷勤地拉开车门，一个蓄着短须的中年胖子从车中慢吞吞地下来，微眯着眼睛，派头十足地往内走去。

　　一主一仆大约走了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看到假山后面一座孤零零的小亭子。亭内空无一人，却在亭外花圃之中摆下了好几张桌案，上面布置了酒菜；早有不少人等在那里。

　　倏忽听到一个声音问道：“人都来齐了么？”

　　底下一人不耐烦地道:"都等了两个时辰了，主人怎么还不见？！"

　　方才应门的小童也出现在亭外，笑容可掬地道：“诸位稍安勿躁，二老板是生意人，讲究的最是诚信，绝不会有意怠慢诸位。然而诸位这次前来所为的那件东西，却必须等人齐了才能取出。”

　　话一落音，立即有几道扎人的视线落到最后方到的“南宫庄主”身上。

　　小童又笑了笑说：“这一次二老板一共发出了十二张帖子，今日到场的却只有五家，不知道剩下几位是有了什么缘故——”

　　此时角落里一个阴测测的声音答道：“‘河西金刀’耿延年，‘八臂铜猿’肖异以及十二连环坞的总瓢把子李傲，这三人因身首分离之故，今日想必是无法赴会了。”

　　角落里共有三个人，一样的装扮古怪，黑纱遮面，只是一个胖，一个瘦，一个高。却不知方才说话的是哪个。

　　此话一出，人群中立刻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忽一人哈哈大笑道：“无常的兄弟果然快人快语。看来在场的诸位，都该好好谢谢他们。那么小弟也斗胆居功，将逍遥派南华子、齐云山萨先生二位前辈送回故里去的，就是区区在下了。”说话的是个披发环眼的年轻人，一身乌衣，身后背着一杆长槊，体格魁梧，声响如雷。

　　关东马场的刘老板也道：“舍弟‘一阵风’与天水怪客相斗之时双双受了伤，因此都来不了。”

　　小童微笑道：“原来如此，虽然未能一睹这些成名前辈的丰采，颇为可惜；然而到场的这几位更是豪杰中的豪杰，英雄中的英雄。所谓宝物唯有德者居，不外乎如此——”

　　话音未了，人群中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冷笑。一股剑拔弩张的气氛笼罩了并不宽广的庭院。背长槊的年轻人一道刀削似的目光死盯着“南宫庄主”；刘老板的手一直扶在短刀柄上，眼神在小童和其他客人之间溜来溜去。连“无常”们掩藏在黑纱后面的面目似乎都变得尖锐起来。

　　只有“南宫庄主”本人，似乎完全感受不到旁人的眄视一般，自顾自地玩弄着指尖的一根羽毛；似乎除此之外天大的事情都勾不起他的兴趣。

　　忽然四面的树丛中响起一阵银铃般的轻笑。

　　“连宝贝的模样都没见着，就斗得你死我活，诸位不觉得可惜么？”

　　说话的是个女子，虽然看不见人影，可是光听她那婉转如莺、美妙绝伦的声音，便能让人觉得那妩媚的身姿就在眼前一般。然而大煞风景的是就在此时，许多立在亭外的江湖人都异口同声地惨叫起来——

　　“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