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9、章七· 一 ...


  •   一、陷阱

      八月廿日。子时。

      南宫家祖上曾在朝中为官,子孙中又有人经营珠宝生意,既富且贵,留下的产业自然也不同凡响。整个山庄依山傍水而建,内有亭台楼阁,假山流水无数;庄中遍植春兰秋桂,如今方过了中秋,时节正好,十里之外都能闻到一股沁人肺腑的丹桂飘香。

      山庄背靠的斜坡上栽种着一棵十丈高的老桑树。此刻一白一灰两个影子立在树冠顶上,静静俯瞰着脚下的无数楼宇。

      “啧啧,简直比济宁王府还气派。”
      “哦,你去过王府?”
      “我就去溜个弯儿……”灰衣人影嘿嘿一笑,一面将乱糟糟的额发拨到脑后,“说真的,南宫群越是没了武功就越是胆小谨慎,这庄子布置得和迷宫一般;我们怎么知道他晚上睡在哪儿?”
      “我有一计。”白衣人冲他招了招手。

      盗跖没有多想,将脑袋凑了过去;白凤凰在他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只需如此如此这般……”小跖正在连连点头,未曾想白凤凰声音渐低,突然一口咬在他耳朵上,留下一排深红的牙印。

      “嗷!白小鸡你属狗的啊!!!”

      小跖来不及反击,白凤凰已经带着一脸偷了腥的表情满足地从树上直直坠下,在山庄门外晃了一下就不见了;只留一根雪白的羽毛在半空晃晃悠悠,许久才落了地。

      盗跖一面搓着泛红的耳朵一面暗骂,他选了个与白凤走的路子完全相反的门,也潜了进去。

      庄内有数座靠水的庭院,水上九曲桥连着观鱼亭,白天自然景致极佳,夜间却不明地带了点寒森森的味道。一名家丁举着灯笼在此处巡视,突然觉得眼前呼啦飞过去一个黑影。

      “……一定是塘里的哪只鹤乱扑腾,这死鸟。”他揉了揉手臂上倒立的汗毛,小声嘟囔。
      忽然后颈上传来冰冷的触觉;一只手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捏住了他的脖子。

      家丁正要尖声叫喊,一个虽然刻意压低却难免带着两分油滑的声音凑在他耳边小声说:“敢出声就是死。”

      家丁并不是普通的家丁。兰桂山庄的人,多多少少都有一些自保之技;然而当你的颈脉和背后空门来不及挣扎便全然落入别人手里,最好还是老实一点。

      “说,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藏在什么地方?呸呸呸不对,太习惯了——我是问,这里的主人夜间宿在何处?”

      家丁颤颤巍巍地举手往一座并不太显眼的木楼一指。挟持他的人又确认了一遍,终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他便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盗跖把晕倒的人拖进草丛,踩灭灯笼,然后飞檐走壁、直接翻跃到家丁所指的木楼顶上。此刻耳边忽然传来一声很细小、很遥远的金石撞击声,短促得几乎像错觉。

      小跖赶紧伏低身体,耳朵贴着屋瓦听了半晌,再没听到什么不寻常的动静;于是又从屋檐上倒翻下来,捅破窗户纸往内窥视。

      屋内黑漆漆的一片,模模糊糊看见宽大的床榻上一堆被褥之类的东西团团隆起,好像里面卷着一个熟睡的人。小跖像变戏法一样抖了抖袖子,两根手指间突然多出一片银亮小巧的无柄小刀;他将薄如蝉翼的刀刃插入窗缝,然后飞快地一划——窗栓便无声无息地断开了。

      他把窗子拉开一条窄缝,先是伸了只手进去挥动两下,然后整个人都跳了进去。屋内又闷又热,没有一丝风。他蹑手蹑脚地蹭向床边,刚要掀开床上的被子,突然心下蓦得一紧,身体本能似的一转——竟还是迟了。一柄雪亮锋利的短剑如毒蛇吐信一般窜了出来,恰好架在他的颈项上。

      一束惨白的月光从打开的窗户间洒进来,照亮了持剑者的侧脸。此人与盗跖方才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千金会时站在南宫群身后的那个年轻人,大约是他的儿子。

      “哟,你是南宫家的小少爷?”被捉了个现行,做贼的却丝毫没有惊惧之色,只是十足懊恼地叹了口气。“原来小爷我已经退步到这个地步了吗,上个房都能被人发现……”

      “阁下的轻功的确是十分高明,”南宫小少爷阴测测地冷笑道,“可惜轻功再高的人,哪怕落地无声,也无法减轻他们自身的分量。这座小楼的屋顶是特制的,哪怕有一只鸟落在上面,在下也能先一步得知。”

      盗跖仰头看去,果见屋梁顶部木石交错,布置着奇特的机关;一根长长的铜管贴着墙壁从上方引下来,正对着床头上一只大张着口的铜□□。

      “原来如此……”小跖虽然自己不通机关术,但是在墨门见得多了,有些东西一看便懂。这梁上的机关能够感受房顶的重量,哪怕只有细微的改变,机关都会触发;此时便会有一颗铜球之类的东西从铜管中滚出,落入□□口中。而自己最初听到的细小撞击声,就是这么来的。

      南宫少爷见他不慌不忙,抱臂打量机关的样子,蹙眉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潜入在下房中有何企图?!”

      小跖无辜地一耸肩,“我又不是来找你的。你爹在什么地方?”

      “你!”南宫少爷把剑又抵近两分,在脖子上划出一道血线,“对了,这张脸,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是跟着白凤凰一起来的那个人!你是——流沙的人?!!”

      “你祖宗才是流沙的人呢!!”此话勾起了小跖一些不好的回忆,他登时大怒,脚下步法一变——南宫少爷只觉得眼前一花,原来还被剑抵着的大活人像一道烟一样凭空消失了!

      不可能!这么狭小的屋子里,即使是轻功盖世,也施展不出,而自己又堵住了唯一的窗口,正对着的门也锁住了——他还能逃到哪儿去?

      南宫少爷一瞬间呆住,就在此时,一个转动的东西嗡嗡叫着直扑他的面门——他擎起双手双剑交叉在面前一挡,那东西砰地一声砸在剑身上,打了个圆弧又飞了回去。

      原来就在他剑上锋芒将吐未吐之际,小跖忽然整个身体一斜向地上栽倒,触地之后顺势咕噜噜地滚到了床下。他从床的另一侧滚了出来,一个鲤鱼打挺,寻机抛出瞬飞轮;在南宫少爷格挡的一瞬间,他以一招“秋风扫叶”从半空掠过宽大的床铺,冲到对手近前,反客为主地抢攻其肋下期门穴;如果想要躲他这一招,南宫少爷就不得不移动身体,让出背后的窗口;如果他不躲,便会被重创或者点中穴道,还是不得不让他离开。

      盗跖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然而他没想到,南宫少爷居然也在笑。

      笑得比他更开心、更得意。

      小跖心下警铃大作。他心有所感地踩了个圈子想要转身,然而还是迟了。只觉得颈后重重一麻,同时鼻尖若有若无地嗅到一股异香。

      失去意识的最后刹那,他心里想的是:“完了,床上有人!”

      一般人在进屋的时候看到床上被褥卷起,又有人从背后偷袭,就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床上的摆设都是偷袭者布置的假象。小跖自然也是如此。他早就感觉这房子没那么简单,在看到铜□□的机关时,以为已经找到了其中关键。有几人能想到,床上真的还有一个人呢?

      布置在屋子里的机关陷阱尚容易对付,可是布置在人心上的陷阱,便很难摆脱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