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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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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导?”魔翳闻言一愣,随即失笑:“我可没兴趣做帝师。”
魔翎的语气却是相当笃定:“不,你有。”
她微一扬手止住想要辩解的魔翳:“你是没兴趣做龙翰儿子的老师。但你是不是忘了,阿溟和小幽也是我的儿子。”
魔翳盯着她宁和微笑的面庞,沉默片刻,放弃了辩解的打算。对于至亲,他没法说出违心的谎言,但长久的不满也让他没法点头。
魔翎完全看穿了弟弟不自然的沉默:“阿翳,你从小就爱看书,问许多我一辈子不会想也答不上来的古怪问题。虽然我不明白那些东西,但我始终记得你曾说过,希望你所学到的东西,会对夜叉族有用。”
“夜叉识字的人虽不多,比我饱学者却颇有几位,你又何必。”魔翳摇了摇头。
“哈,你是说那些穷经皓首,自诩识见过人,实则不过自以为是的老顽固们?”魔翎嘲讽一笑,“若将阿溟与小幽交给他们,学得坐井观天夜郎自大,只怕夜叉不出十年便要沦入诸国之手!阿翳,我之所以相中你,绝非只因你是我的弟弟。你的学识或许不如这些人渊博,但论胸襟眼界,却远胜许多。”
她拥住他的肩膀,沉声说道:“屠龙之技若无施展之处,怀之又有何益?阿翳,请你帮我,替我教导我的儿子为王之道,告诉他们这世界有多大,夜叉族怎样才能走得更加久远!”
魔翳已有许久不曾见到姐姐这般豪气干云的样子,那些幼时便深埋于心的想法,亦随着她的话语开始冒头疯长,激得心头滚烫。
但那毕竟是太过久远的愿望,现在的他早已有了其他同样重要的心愿。
略一沉吟,迎着她的灼灼目光,魔翳平平伸出手掌:“可以,但是——十年,我只在夜叉国待十年。”
“以阿溟的悟性,十年足矣。小幽还年幼,将来再看机缘便是。”魔翎重重在他掌上一击,“也许,到时侯会是你这个老师舍不得离开得意门生。”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魔翳玩笑道,“我就带着他一起走。”
魔翎佯怒道:“竟敢拐跑夜叉太子,你真是胆大包天。”
两人对视片刻,忽然一齐放声大笑。
夜风微凉,水生菱香,至亲相对,开怀畅意。之前天隔一方的十余年时光,仿佛从未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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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夜叉二皇子百日诞宴。
名义上的主人虽然是龙幽,但受邀而来的诸位大臣却对这位尚在襁褓中吮指熟睡的小殿下没什么兴趣。众人遥遥给丹墀之上的夜叉王夫妇与二位皇子见过礼,便迫不及待地入宴畅饮,距案大嚼。
杯筹交错之际,魔翳注意到坐在身旁的朝罗吃了几口后就不再动筷,只看着菜肴发呆。
“菜不合口味?”
“还好。”朝罗心不在焉地答道。
“那是你病了?”
“没有。”
往天不接话就难受的家伙,今天居然这么安静,实在反常。魔翳不禁皱眉,伸手在他顶心重重敲了一下:“难道是中了邪灵?”
头顶有百会生门,邪灵往往从此侵入。但它们大多胆小,总是徘徊在生门附近,稍有动静便离体逃之夭夭。
结结实实挨了一下,朝罗彻底清醒,向魔翳怒目而视:“死书虫,为什么打我?!”
“原来没变傻。”魔翳故作欣慰道,“你这吃货对着美食时居然在发呆,我还以为是邪灵入体。”
“我有那么笨吗。”朝罗不满道,随即眼神闪烁了一下:“偶尔……偶尔也有没胃口的时候,别大惊小怪。”
“你——”魔翳正想说话,却见对首那位身着滚金边及地深色紫袍的老者手端酒爵,正向自己举杯示意:“国舅,请。”
入席之前,魔翎曾命侍从给他介绍过诸人。魔翳记得,这眉目慈蔼的老者叫闲茗,是夜叉国年纪最长的大长老,颇受龙翰倚重。
“多谢大长老,请。”
饮尽杯中酒,闲茗抚须笑道:“国舅此番回来,非但举手之间除去作乱地龙,更被皇后委任为太子帝师。当真是文武双全,年少有为啊。”
“大长老过誉了,在下才疏德薄,若无皇后抬爱,决难担此重任。”
魔翳的谦逊之词,听在有心人耳中却别有滋味。坐在大长老身侧的龙野张眉瞪眼,重重哼了一声刚要开口,却有人抢先一步对魔翳说道:“舅舅,可否借一步说话?”
看着龙溟与魔翳一前一后离去,龙野怒气冲冲说道:“大长老,您果然没说错!皇后她——”
“噤声!”闲茗轻斥道,神情却依旧平和,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意:“宴席中耳目甚多,你无故非议皇后,是想滋事么?”
“但她——”龙野生生压低了声音:“但她确实不怀好意!魔翳何德何能,居然一回国就被任命为帝师!肯定是她想任用亲信,壮大自己的势力,再架空陛下!”
闲茗脸上笑意愈深:“呵呵……老夫的话,你倒都还记得。”
“若无大长老提点,我至今仍被蒙在鼓里,不知这女人的狼子野心!”龙野忿忿道,“大长老,您是两朝重臣,最得陛下倚重,您为何不向陛下揭穿她的意图、让陛下立即将她处决?”
闲茗目光微动,低低叹道:“老夫虽然有心,却苦无证据……皇后心机深沉,图谋已非一日,行事亦相当谨慎。陛下与她多年夫妻,老夫若没有十足的证据就贸然进言,陛下会相信么?”
龙野一时语塞,半晌,恨恨道:“妖女误国!”
“呵呵,统领莫急,你我二人同心,何愁大事不定?”闲茗意味深长地一笑,眼眸深处却并无笑意,唯有一切尽在掌握的得意。
宫室之外,魔翳含笑低头问道:“殿下唤在下出来,有何要事?”
注视着面前陌生的少年舅舅,龙溟有些疑惑:“听母后说,今后舅舅便是我和小幽的老师?”
“是的。在下虽才疏学浅,亦会尽心尽力教导殿下。”
魔界没有日月星辰,子民皆以沙漏或漏壶记时,所谓白昼,无非多点几处灯火。皇宫中今日为龙幽庆生,长廊下尽是高悬宫灯,像一匹旖旎长绡,柔柔罩于半空。
宫灯之下,魔翳含笑而立,冷峻的面容显得分外柔和,深若点漆的眼眸,亦无平日冷淡讥诮的意味,而是颇为温煦。
对视片刻,龙溟不知不觉间便抛开了莫名的疑虑。想到昨天他在城外一招杀死吞叶地龙的场景,龙溟顿时两眼放光:“舅舅身手着实了得,昨天您除去地龙的那招是什么?我想学!”
魔翳却一口回绝了学生的第一个请求:“不行。”
“啊?为什么?”
面对龙溟惊讶的小脸,魔翳慢慢说道:“为王者,文能治国,武能安邦。在下听说殿下之前一心习武,甚少读书。从今天起,这习惯得改一改了。”
龙溟一时有些发傻,但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魔翳又加了一句:“照在下安排,殿下每日需读三个时辰的书,之后才能习武。殿下可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