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第十一章 悲欢零星几时休 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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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悲欢零星几时休
又走了一日，便入了倾城山中。
倾城山风景奇秀，但与净元宫所在的非离山和天同岛上的坐隐忘忧山相比，又是另一种风情。坐隐忘忧山美的俊秀，非离山美的奇秒，但倾城山却美的与众不同。山中缭绕的云霞如同仙子的水袖，奇峰峭壁，流水潺潺，飞瀑层层相叠，郁郁葱葱覆盖群山的树木有着缤纷的颜色，奇花异木，满山幽香。
但若只有这些并不能说明山名的由来。
当你真正来到这里，置身山中，才能体会这座山的气质，了解倾城山为何“倾城”——这里并不只因其中所住之人而得其名，而是这山本就具有倾倒众生之色。
倾城山下虽有居民，但由于历来流传着的山中有仙人居住的传说，因而敢上山“打扰仙人清修”的勇猛之人并不太多，即使是常年进山砍柴的樵夫也只敢在外山逗留，而不敢进入深山。入了倾城山的范围之后，一行人就只靠曾长居于此的傅放在前引路，只见他转过一个个山坳，穿过一片片树林，嶙峋的怪石仿佛悬在头顶，马上就会落下；山林幽静，却时不时传来令人脊背发寒的异兽鸣叫，众人行进不过半天，已辨不清山中方向。吴杉额上流下汗珠，忽然有些后悔硬要跟着傅童二人进山。
然而对傅放来说，离进入自己曾经生活过，又离开了许久的处所只剩很短的距离，他的心已愈发安定下来。即使知道吴杉和逸鸣顿顿都在自己三人的饮食中下毒，以防他们逃脱掌控，但只要入了倾城山，他就有十成把握能摆脱这两个老狐狸妄图进行的控制。两人先前曾数度打算先行离开，但却总是遭人不动声色地拦截。面上虽未撕破脸皮，但他们心下都知道，这种表面和平的景象已快到尽头了。而如今入了倾城山，他便无所畏惧。
因为，这里是他的故乡。
傅放走在前面，携着童谅，抱着薇儿，却是越走越快。山中大都是兽道，且满地碎石与枯叶堆积的烂泥，即使跟着的都是有武功底子的人，但要跟上两个兵器谱排名“轻功”类别上赫赫有名的两人，还是有些力不从心。眼见得两人突然发力，开始将自己甩在后面，逸鸣骤然停步，以沉厚内力发出一声低吼。
“傅少侠，还请停步！”
傅放却不闻不问，好像没听见一般，径自往前飞奔。
“傅少侠！我在你三人身上下了五毒穿心散，若还想要解药的话就停下来！”逸鸣祭出杀手锏。
远远的，只听得傅放语中含笑：“不过跟不上我们就亮出底牌，掌门前辈您是不是也太沉不住气了？啊对了，广城不是号称名门正派，从不使毒的么？怎么最近转了性子，跟璇玑门的人一个调调起来了？”
“你……”逸鸣见隐藏了多时的秘密却被傅方一语道破，立在原地有些说不出话来。
眼前一花，只见童谅不知何时已回转了来，站在他面前，淡淡道：“我从一开始见你就知道你是假的。我年少之时就与逸鸣道长因棋相交。他是个棋痴，只要我去拜访他，总要拉着我下棋下上三天三夜方可罢休。而我开始问你可曾记得与我下棋一天一夜，你却一口确认。”
接着出现在童谅身旁的是背着薇儿，仿佛丝毫不为下毒之事而动摇的傅放。
“童谅告诉我这事之后，我就意识到既然你是假的，那么必会用些不道德的手段，于是便马上察觉自果然己被下毒。吴杉是真的有求于童谅，况且他也不懂用毒，而那些手下都是听你二人号令，那么会对我们下毒，并且还下得这么高明，除了当年奉荆之扬命令潜入各大门派取而代之的璇玑门众弟子，不作第二人想。说罢，你到底是璇玑门排行第几的哪位？取代逸鸣道长已有多久了？”
见假面已被戳破，逸鸣不怒反笑，冷冷道：“傅少侠真是好耐性，居然这么长时间都忍得住不问我那五毒穿心散的事。”
“这位仁兄，你就别转移话题了。如果你真是璇玑门人，应还听说过我曾被你掌门俞曾下蛊毒，然后反而变得百毒不侵之事。璇玑门所有的毒我差不多都中过，炼毒原料差不多也就那几样，就算这毒有什么穿心之类的名字，也不能把我怎样的。”
逸鸣面色铁青，忽然显出狰狞面目来：“傅少侠，你太小看我了。你自身的解毒能力我早就知道，所以我原先打算下毒的就不是你，而是你身边的和你背上的这两位啊！”
“原来如此。”傅放淡淡道：“不过你别忘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如今我能在这里如此笃定地与你说话，自是表明我心中早有万全把握能全身而退。知道当初为什么我无论如何也要回到倾城山吗？因为倾城山是我自小生长的地方，只要在倾城山……”他顿了顿，沉声续道：“若我猜得不错，你下的毒应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不到你算计好的拿到《倾城诀》的前一刻是不会发作的吧？不然我们也不会走了这一路却毫无察觉。不过既然毒素未积累到一定程度，只要不发作，只要在倾城山，我就能保证你的诡计不会得逞！我话讲到这里，你还不认输？”
听了傅放如此话语，那“逸鸣”却毫不动摇，而是桀桀笑道：“不愧是倾城一剑的弟子，全都被你料中了！但我章六重既能走到今日，想要的东西就肯定势在必得！我早已知道你身上因蛊毒反复发作武功大打折扣，你能瞒得住吴杉却瞒不住我！”说着，他便将身上宽大的道士袍袖猛地一挥，一阵淡紫烟雾便向傅放袭来。
那知道原先还站在他面前的傅放只是将身子一晃，未及烟雾扑到，已然不知踪影。章六重面色一变，知这其中必有玄机，不禁谨慎了起来。而这时，早知其中奥妙的吴杉为怕受毒雾波及，已然带着自己的人马悄悄退开。他原本就知道这逸鸣不是真人，而自己要找的只有童谅一人，认为只要假逸鸣达成目的后给童谅解了毒，到时候胁迫住武功大不如前的童谅，要做什么还不是易如反掌，因此一直以来都抱着看好戏心态在一旁观赏章六重的动作和傅放的反应。
章六重带来的“广城派”弟子都是原先璇玑门的门人。璇玑门中，先是俞曾中了傅放之计，被那“悲笑红花丸”折磨得不成人形，然后又遇荆之扬失势，称雄江湖的春秋大梦烟消云散。璇玑门追随净元宫和荆之扬多年，在江湖上早已声名狼藉，而修沉水重新掌权之后为了重塑形象，璇玑门也遭她厌弃。因而原先偌大一个门派顷刻间树倒猢狲散，门人中能走之人都已走得一干二净。在离开的那些人中，有一些就投奔到了原先受荆之扬指派埋伏在江湖门派之中，而如今翻身无望就此留在那些门派中的前辈麾下。
此刻，章六重仰目四望，只见四周皆是茂密丛林，树木遮天蔽日，光线暗淡，傅放和童谅二人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震耳欲聋，回音不绝。
“你已入我师父倾城一剑当年为防止有人侵入布下的八卦迷踪阵，除了倾城门人和他老人家本人，此阵无法可解。若你赶紧离开倾城山，我不会为难于你，会让你全身而退，但若你一意孤行……”
傅放话未说完，章六重冷笑道：“黄口竖子也敢口出狂言，你就真不怕看到童少侠和令千金毒发之后痛不欲生的惨状？”
“前辈莫忘了，我刚才也已说过，倾城山是我们倾城门人的长居之地，而此处最不缺的就是奇花异物。加之师父又与红谷医仙关系非浅，因此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手里拥有能解百毒的灵丹妙药么？”傅放沉声道。
章六重心下一冷，心知事态不妙，但未及他动作，就见童谅不知什么时候已站在自己身前。
这时，抢先出手的却不是章六重，而是原先已带人退开的吴杉。那吴杉听清楚了傅放话语，明白三人这一走，自己再无办法制住童谅达成目的，心中一急，见童谅现身忙施展轻功掠身过去，只希望童谅身体虚弱能被自己制住。但他眼睛一花，倒是童谅身影似真似幻，如同鬼魅一般，自己连个衣角都未碰到，他就将身一闪，凭空消失了。
吴杉知道，这必是那傅放所说的阵势作怪，目前自己处于下风，因而收手立定，强笑道：“傅少侠，小王爷，你二人回了倾城山，那么答应了在下的事情又该作何打算呢？”
“吴长老，你又何必再出此言？你的目的明明与那位章前辈一样，就不用再想方设法编什么借口了吧？”童谅淡道：“你应该知道，我与父亲已断绝关系这件事情了吧。还是说，林星石什么都没告诉你？”
吴杉一愣，忽然明白过来，咬牙道：“那小子，居然连我也……”
看样子，吴杉与林星石内部尚有分歧。吴杉把林星石作为安排在净元宫中的探子，谁料林星石却也对吴杉处处提防，事事隐瞒。如今林星石已被荆之扬打成重伤，估计吴杉也还毫不知情。
童谅闻言，叹了口气，还欲作声，却见吴杉红了眼，向他的所在之处扑来。但吴杉到得他身前，掌风如刀，触碰到的却只有空气。他猛一抬头，见两人身影好像哪里有没有，但又在不经意间铺天盖地地向自己袭来。
傅放的声音在吴章二人的四面八方隐隐流动：“吴长老，莫要小看了这个阵式的威力啊！你能看到的我们都不过是幻影罢了，至于真身在何处……”
话未说完，章六重已仿佛发了狂。他一声大吼，浑身上下不知从何处向四处射出各种暗器，攻击不分敌我。吴杉连忙避开，怒道：“章兄，你不长眼睛么……”话音未落，就觉头顶阴风怒号，身边霎那间没了光线，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异响充满耳鼓，尖利的，低沉的，声声慑人心魄。
“不好！”他知道这必是阵式作怪，而章六重已被这里迷了神志，而他自己也已不得脱身。跟来的弟子们早不见踪影，身边是越来越浓的阴冷迷雾，一股寒意从心底直冲上来。
“你们走吧，我们只想从此就在这里度完余生，不再踏进江湖，也不欲伤你们性命……章前辈，吴长老，你们快走吧……！”是童谅低声的叹息。
吴杉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不过片刻，饶是他这般功力深厚之人，意识也已开始模糊。
就在此时，只听得林中传来一声长啸，接着是如同山石破碎一般的轰天巨响，吴章二人眼前霎时清明。
“不知是何高人出手相救？”吴杉心下一喜，却见一团人影从自己眼前掠过，向前冲去。定睛一看，竟是一人将另一人背在身上，却依然身轻如燕，从自己身边带起一阵劲风。
“那……那是……”看清那人到底是谁，吴杉不禁面色一白，心中真真透骨冰凉。
他转身就向来处走去。
那边，章六重好歹弄清醒了神志，却见吴杉如此动作，不禁一愣：“吴兄，你做何而去？”
“章兄，我劝你还是快走吧，如果不想莫名其妙丢了性命的话。”吴杉冷笑。
“难道……是跟刚才那人有关？”章六重方才算是捡了条性命，却仍对倾城秘宝心存侥幸，自然不愿放手。
“那是人？”吴杉面色渐渐狰狞：“那根本就是鬼！”
那边厢，傅童二人带着薇儿，正全速向前奔去。
“快到了，再坚持一下！”傅放知道自己和童谅的体力都坚持不了多少时候，何况自己身上的蛊毒和童谅薇儿所中的五毒穿心散也不知何时就会发作，眼下他们只有尽快回到倾城山中自己曾经居住的山隘，才有办法再作打算。
“没事，我还跟得上。”童谅的内力早已大不如前，但仍然咬牙支撑。
“蔚留下的这个阵式天下无双，现在他们应该在那其中被幻影迷了心智吧。这个阵的效力会根据入阵者的目的自行变化，我小时候也曾经误入那里，但好歹只是无心之过没有恶意，因而只是在其中转了几天，饿的饥肠辘辘才被蔚找到，后来他就教了我使用和破解之法。我没有对他们赶尽杀绝，因此只要他们速速退去，应该就无大碍了。”
童谅听着，愈发觉得袁蔚的功力与博学深不可测，但只是点了点头，将注意力集中在脚下。
前面已渐渐出了树林，就见一小片空地和空地尽头的一道石门已渐入眼帘。
忽然，身后一阵巨响传来，傅放霎时停步，面色沉重地道：“难道……阵式被破了？”
“怎么会……”
“师父离开日久，那阵式已长久未曾修整，那声音……方才的声音，恐怕是有人以蛮力破坏了建造阵式的山石……”
然而话音未落，瞬间已有一人从后往前越过二人。
“傅……放！”
那人停了脚步，从一头枯草乱发和脏污的面孔中，露出一个令人心惊的诡异笑容。
傅放的表情凝固了。
“荆……之扬！！”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第十一章 悲欢零星几时休 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