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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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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善明一口气卡在嗓子眼,这家伙怎么还没上来?有些慌乱地爬起来,回身看着水面,龚箭在水里忽上忽下往岸边游着,陈善明呼出口气,这次直接躺下了,举起胳膊晃了晃,也不管范天雷能不能看见,扯着嗓子喊了声:“往回游着呢!”躺了两秒,陈善明心说不对,快速爬起来又跳进水里,把龚警官连拖带拽弄上了岸,一上岸,陈善明虎着脸抓起他右脚用力顶着帮他抻着腿上的筋,龚箭疼得牙都快咬碎了,从牙缝里挤出句完整的话来:“陈善明你这叫暴力施救!”
陈善明后怕,如果刚才就那么不管他了会怎么样。
“你抽筋了不能喊一声啊!腿抽筋脑子也跟着抽了!”恨恨骂着,手里也随着加上了力气。
龚箭紧咬着牙,也觉得似乎有点理亏,试着转移话题:“孩子怎么样了?”
“救着呢。”陈善明语气软了些,问:“好点没?”
“好了好了。”龚箭巴不得他赶紧松手,忙迭声应着,听得陈善明心烦,跟扔什么似的撒开手,就势一滚,又躺下了,龚箭抱着膝盖好险没叫出声,陈善明你这是落井下石!
两个人躺在那里缓了好一会儿,陈善明坐起来,顺手拽龚箭:“哎,别躺着了,你本来就感冒,再着了凉。”
龚箭从后面乱七八糟的声音里分辨出有用信息,知道三个孩子都救过来了,这心才算落了地,由着陈善明把自己拽起来,夏天的太阳这时候就可爱多了,晒在身上反而暖洋洋的,龚箭摇摇晃晃站起来,看得陈善明担心他会不会再一头栽水里,伸手扶他:“哎,你怎么样?这跟喝高了似的。”
“你刚抽完筋能舒服了?”龚箭没好气地还了一句,本来凉水浸得膝盖难受,一抽筋整条腿更不是滋味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下意识挡开陈善明的手,自己一瘸一拐往车边走。
陈善明心里那个憋气,龚箭你好好和我说句话能怎么滴?在原地忿然几秒,陈善明觉得龚警官现在的状态实在是有损我特警威武形象,紧赶了两步追上他,不由分说,扯过龚箭胳膊搭上自己的肩,把他架了起来。
身体重心瞬间都被牵到陈善明身上,右腿不用吃力,立即舒服很多,但龚警官直接炸毛了,瞪圆了眼睛,脸红脖子粗的挣扎着甩开他,力气大得不像刚刚脱力抽筋的人,陈善明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强烈,看着他踉踉跄跄退出去好几步差点跌倒,陈善明有点无措:“龚箭你发什么神经?”
龚箭知道自己失态了,手抚上额头,挡住眼睛,顿了稍瞬,放下手,语气淡得好像刚才炸毛的不是他:“我不习惯人扶。”
陈善明呼喇一下湿漉漉的头发,嘟囔:“不习惯就不习惯吧,至于吗……”
龚箭默默走到车边,范天雷小跑着过来扶着他肩膀询问着什么,龚箭微垂着头低声回应,说着还摇了摇头,范天雷表情看起来将信将疑,依旧在追问,陈善明看见龚箭冲范天雷呲牙笑,可范天雷似乎不怎么吃他这一套。
陈善明心说龚箭一呲牙,一准没好事。晃到车边时两个人也结束了交谈,陈善明突然很矫情地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他们之间有秘密,而自己戳在这里很尴尬也很多余,他还不如去水边晒太阳来得自在。
“善明,你们俩先开车回去拾掇拾掇,结束了我坐依维柯回去。”范天雷把钥匙扔给陈善明,又瞪了眼要说话的龚箭,龚警官把话乖乖咽了回去,低头爬上车,坐在那里整个人都有点蔫。
陈善明一发动车,习惯性地打开了空调,又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关掉空调,摁下车窗,说:“热点就忍着吧。”
“嗯。”龚箭应了声,扭脸看着窗外,手在膝盖上轻轻揉着。
浓重的鼻音听得陈善明皱眉,忍不住埋怨:“昨晚让你吃药你不吃,拿自己身体赌气,你傻啊!”
“是药三分毒没听说过么?”龚箭习惯地就堵了过去,说完一个喷嚏打了出去,吸了吸鼻子,嗯,彻底堵住了。
陈善明瞥他一眼,升起副驾驶座的车窗,心里骂了句“该!”
一回宿舍,龚箭直接就钻进了洗手间,门锁“咔哒”一声,好像落在了陈善明心上,他靠着玄关的墙,对着洗手间的门苦笑,这活脱脱就是重复昨天的故事嘛!
陈善明换了身干净衣服,等了好一会儿,里面的水一直在哗哗的淌着,他特别好奇龚警官究竟在里面干什么玩儿?就为了放水听动静?才要敲门,就听见里面一阵杂乱,还掺了龚箭一声低呼,陈善明这脑袋“嗡”得一下,下意识抬脚就把门给踹开了:“你没事儿吧?”
龚箭单膝跪在地上,一手扶着膝盖,一手捡着地上的那些零散的洗漱用品,被陈善明吓了一跳,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瞪着破门而入的陈警官,俩人大眼瞪小眼好一会儿,龚箭瓮声瓮气地反问:“你没事儿吧?”
“你没事儿乱叫什么?”陈善明蹲下来低头捡着东西,掩饰自己那无比尴尬的心情。
龚箭用力撑了下身边的盥洗台站起来,顺手关上淋浴水阀:“你是不把这门踹坏了不罢休啊,陈警官。”
陈善明把捡起来的东西往盥洗台上一扔,略微沮丧地看着龚箭扯起嘴角说笑不笑的模样,真心觉得自己是没地儿说理了,得,掏钱修门吧!
从下午三点四十九分开始,陈善明一直在围着洗手间的门转,龚箭觉得自己很不应该,可看着他那苦大仇深愁眉不展的模样,他那小嘴角就忍不住上翘,怎么心情就这么好呢?
陈善明一点没放过那家伙看好戏的德行,心情越发郁郁。
他相信自己的听力和判断,那扇门里绝对不只是自己看到的那样,可是眼前这个人哪有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龚箭越自然越正常,陈善明就越犯嘀咕,还只能自己心里嘀咕,为毛他不是八卦的人啊!、
晚上做好下午五公里越野成绩表,龚箭早早就躺倒了,陈善明端水送药忙得不亦乐乎。
看着龚箭那脸红得跟苹果似的,陈善明忍不住念叨:“有本事你再扛?就没见过你这么没劲的人,平时看着挺明白的个人,怎么心眼就那么小?有药不吃,偏要等烧起来就乐意了……”
“陈善明你差不多了啊!有完没完……”龚箭听得心烦意乱,本来就烧得他头疼,现在更是被他念叨得头晕:“你不咒我不行啊!”
“我说龚箭,送你去医院吧。”陈善明见他紧皱着眉头难受得不行,心里有点怵,看看手表,这都烧了几个小时了,退烧药吃了也没什么效果,他自己很少头疼脑热,以前在部队学的那点东西现在也不适用啊,他能想到最简洁有效的措施就是去医院。
龚箭闭着眼挥挥手,拉过枕头挡在脸上,声音越发地闷:“睡一觉就好了。”他是发自肺腑地厌恶医院,让他去医院比让他吃姜或者吃药还要命。
陈善明心说哎呀龚警官您真是油盐不进啊!
龚警官一觉还没睡踏实了,就被陈警官叫起来,半逼迫半哄骗着送去了医院。
在附近镇医院那小小的治疗室里,陈善明接了热水回来,就看见龚箭仰着苦巴巴的脸在数点滴,忍不住笑出声来,调侃着:“哟,您这是几岁了?”
龚箭瞅他一眼,没接茬。
“喝水!”陈善明把水递过去,龚箭倒是听话,小心试了试,嗯,虽然很热但不烫,放心大胆的“咕咚咕咚”往嘴里灌,身上立马出了一层汗。见他喝完,陈善明自觉拿走杯子,一错眼,发现他又恢复苦巴巴数点滴的模样,笑道:“你这是有多怨念啊!”
“没事儿谁喜欢来医院!”龚箭声音有些低哑,听起来精神头就不足。
陈善明挠挠头,这倒是真的,伸手试了试他额头,还有些烫,不过已经好多了,移开手,薄薄的一层汗湿了手心,满意地点点头:“出汗了,还是输液给力。”
龚箭抽抽嘴角,以表达对此结论的不屑。
陈善明颠颠儿地要再去接杯水,被龚箭叫住了:“你别蹦跶了行吗?”
晃着水杯,陈警官无辜地解释:“你得多喝水。”
“你站着看的我头晕。”陈善明个儿本来就高,治疗室灯光又昏暗,龚箭真心头晕。
“接完这杯水!”陈善明冲他一咧嘴,无视了病号的要求。
治疗室开着空调,虽然温度调的适宜,可连着泡了两天凉水,膝盖对这种温度都开始敏感,龚箭有些烦闷,闭上了眼,难受这种事情,一旦成为常态,习惯了就好。
陈善明回来的时候,见他闭着眼,轻轻叫了声:“龚箭,睡着了?”
龚箭皱皱眉,没动。
陈善明挠了下脑袋,在旁边坐下,嘟囔:“睡得也太快了。”
“没睡。”龚箭还是没睁眼,沙哑的嗓音格外低沉。
“想睡就睡吧,我帮你看着。”陈善明撇嘴,病号最大。
“嗯。”龚箭应了声,两个人都没再说话,陈善明掏出手机上网浏览着新闻,看了一会儿,终于轮到他抬头数点滴了,不过这是因为无聊,数得他上下眼皮有点想结亲家,龚箭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今天谢谢你。”
陈善明吓了一跳,扭脸看着他,完全摸不清这家伙的思路究竟在哪个频道。
“救我一命。”龚箭睁开眼,冲他扯了扯嘴角。
陈善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挠着脑袋:“你突然这么客气,我有点不适应。”
龚箭忍不住翻他一眼,又闭上眼:“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陈善明笑了:“哎哟,你这心眼小的!”
“你才心眼小!”龚箭不等他说完就还了一句,言罢,俩人突然都觉得有些尴尬,龚箭闭着眼,自欺欺人地觉得人陈善明也看不着自己脸上那不自在的表情。
陈善明看着龚箭那一脸不自然,清了清嗓子,认真地把在肚子里转了好几天的话慢慢地一点一点往外倒:“龚箭,我知道这几天你也心里也不舒坦,其实我没有看轻这职业的意思,真的,都是到了时候都敢玩命往前冲的汉子,我就是……”
“我明白,是我太较真了。”龚箭睁眼看着他,抿了抿嘴唇,说:“我说那些话……也挺伤人的。”
陈善明咧了咧嘴,想挤出点笑来,却难看得很:“有些事,勉强不来。”
龚箭沉默稍瞬,开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抗拒,但人是要往前看的,摔倒了,不站起来,伤口永远不会好。”
陈善明习惯地把脸埋进手掌,长长的叹息在心底回转,“如果没有这回事,我真以为自己已经走出来了。”
“自欺欺人。”龚箭自嘲地勾着嘴角,更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自欺欺人是经不起考验的。”
“大概吧。”陈善明抬起脸,笑容苦涩:“逃兵是可耻的。”
这次轮到龚箭叹息了,眼前这人把过去收拢得太深,他几次尝试,最终的收获都是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