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8、Chapter5

　　幸福是这样轻而易举的来到我身边，仿佛触手就可及——可是，却没有一个人告诉我，幸福是需要代价的。

　　沉陷在恋爱中的人，是很盲目的。初恋的甜蜜盖过了很多东西，高二毕竟没有高三那么紧张，学习之余，我和徐衫相处的机会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多了。偶尔的小打小闹，被同学们调笑，时不时尴尬的脸红……我第一次觉得，时间过得是那么快。
　　寒假来临的时候，我回老家一趟，没有电话，手机话费又贵，在车站分别的时候，徐衫沉着一张脸，一句话也没说，我觉得寒意森森由心而发，差点没有拖着行李跑了。话虽这么说，我到了那里住了几天，终归还是想得紧，找了个借口提早回来了。
　　“陈乔霏！”大老远就看见人群中挤出来一个翩翩美少女，鲜红的羽绒服格外扎眼。她后面还拉了几个人，“哎呀快点，我看见她了……嗨！乔霏，我们在这！”她冲我挥了挥手，灿然微笑。
　　梓栩飞快地跑过来，拿过我手中的行李，激动地一手揽住我的肩，“你怎么回来了？你妈没有留你？”
　　“怎么？不欢迎我？”我似笑非笑地看她。
　　“我想死你了！”她几乎要跳起来，这才转身顾其另外的几个人，“徐衫！徐晨！啊啊都来了。”
　　那人几步走上前，伸手捏了捏我的脸，我痛哼一声躲开了。
　　“跟我回家。”我瞪大了眼，他从梓栩手里领过行李，不由分说弄上了车。“哎，你干什么啊，去哪里？”我因为行李被他拿走当人质，只好跟着他们一块坐上车。
　　“当然是迎接你的归来啦！”梓栩凑近了说，兴奋地用手比划，“傻阿霏，脑子又秀逗了。今天姐姐带你去玩一回！”

　　莫名其妙地被拉到KTV，以前也不是没来过，但幽暗的环境和不断闪烁的光彩还是很不让人适应。包厢里已经有不少的人等着了，都是同学，唯有一个男生看起来很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梓栩很快在一旁疯了起来，和徐晨两个人抢着拿话筒K歌，幸好我平时已经受到过她惨无人道的训练，完全可以面不改色地听她唱完一首歌。
　　徐晨就没我那么好运了，不一会就哭丧着脸躲开：“妈呀，她的杀伤力连我也自愧不如了。”
　　徐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拔掉了那个麦克的线，然后提议：“我们来玩真心话大冒险吧。”
　　梓栩竟然对麦克坏掉完全没有察觉，把它扔在一边，欢天喜地地凑过来：“好啊好啊一起玩。”
　　于是，就开始了一场欢乐的大毛线。

　　“……”徐晨递过来展开的一叠牌，梓栩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抽了一张。
　　“哈！怎样？”
　　梓栩颤抖着手把牌举起来，脸都白了。“我能换吗？”
　　我接过来看了看，淡然地念出了那行字：“左手边第四个异性，走过去亲吻左脸。”
　　一群人开始起哄，那边一个被众人围起来的男生呆了几秒，脸一下子红了，目光不好意思地瞥向我们，有些局促地站起来。
　　“快去啊，”我笑眯眯地推了她一把，她眼泪汪汪地看着我，放出求救的信号。“游戏嘛，脸而已，又不是嘴碰嘴，别太在意了。”
　　梓栩一副怨色，赴死一般走过去。男生像是被吓到了，没想到我们来真的，当是玩玩就要作罢。
　　周围的气氛沸腾到了顶点，梓栩再凑近一点点就要脸贴着脸了。
　　“卡！”
　　人群中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喊，徐晨拨开拥挤的人走过来，拽着梓栩的手把她拖到一边。继而面对所有人怀疑暧昧的目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别做的太过了，见好就收嘛，大家就当是玩玩。”
　　说完，见大家还是一脸不相信，很不过瘾的样子，又讪笑着解释，“真的，你们不知道吧，别看梓栩她平时那么风骚，骨子里还是很纯情的，把她吓着了就不好了。”一边认真地眨了眨眼。
　　“滚！纯情你妹啊！”梓栩恨恨地咬牙，凑到我耳边小声说，“我看他是护着他家那位。”
　　我考虑了那么几秒钟，缓缓点头。
　　“有道理……”

　　“喝酒吗？”徐衫递过来一瓶啤酒，我犹豫着要不要接。“呃……喝酒不太好吧，况且你病才好，酒喝多了伤身体。”
　　徐衫不爽地皱了皱眉，把酒放在我面前。“别总是把我看得像是病怏怏的。”
　　糟，不小心惹到他了。我暗暗捏了一把汗，小心地把桌上的酒杯挪过来，端起来抿了一口，“那么就少喝点吧。”
　　徐衫没说什么，坐回我身边。我偷偷瞄了一眼他，低头摆弄手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很快轮到我抽牌，梓栩意味深长地打量着我，示意我抽最左边那张。
　　我眉毛微微跳动了几下，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上面的内容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无非就是和右边的第一个异性接吻啊之类的。我扶额，还真是交了一个损友啊。
　　起哄的人越来越多，看来我们的关系已经是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了。我干咳了两下，转过头去看徐衫，他还是没什么反应。
　　“那个……我抽到了这个。”
　　他看完，哦了一声，一手扶着我的肩，很自然的把脸凑过来，贴着嘴角擦过去，差一点、就、就碰到了啊。我吓得瞪大了眼。呆了几秒才知道他只是做做样子。
　　“切……”众人一齐翻了个白眼。
　　梓栩恨铁不成钢：“你呀，什么时候才能把初吻献出去！”
　　我黑线：“……弄得我像是没人要一样。= =”

　　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刚推开门就吓傻了。
　　我一定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莫非一不小心就撞上了十八禁现场？！
　　仔细盯了一会门牌号。没问题啊，一定是我打开的方式不对吧。
　　深呼吸，推门，我总算镇定了一些，默默退到梓栩身边，戳了戳她，指了指沙发上那一团滚在一起的不知名东西，小声问：“那是什么？”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现在的场景应该是：徐晨压在某人身上，一手撑着墙一手揽着那人的腰。被压在下面的人还在挣扎，两个人纠缠在一起……不停地动……
　　我捂脸，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你还不明白吗！！多么美好的画面！我现在才注意到两个人的身材原来都这么好！”梓栩热泪盈眶，“霸王硬上弓啊！”
　　“是很美好……对……可是徐晨怎么看都不像是在上面的。”我这才反应过来，“不对这不是重点，我是说他们是在干什么？你们还在玩游戏吗？”
　　梓栩完全没有听到我在说什么，看来她已经沉浸在脑补之中不可自拔了。
　　我决定回避一下会比较明智，于是又默默闪了出去。

　　在走廊上徘徊了一阵子，迎面走来一个人，我一开始还以为是认识的人，就礼貌性地打了个招呼。“嗨！”
　　那人愣了一下，点头回应。
　　“你最好先别进去了。”我好心地提醒。
　　他一脸疑惑，嘴巴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又止住了。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我冲他微笑，那个人却一副被吓到的样子，让我有一种错觉——自己是恐龙吗？
　　“……诸颜。”他犹豫了一下下才回答我。
　　咦？怎么没印象？“你好啊，我是陈乔霏。”
　　“嗯。”他淡淡地应一声，刚要走开，突然叫住我。
　　“什么事？”我笑眯眯地回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吧……你刚刚的话，我实在是没听懂。”
　　我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了，羞愤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啊哈哈没关系……我认错人了吧……抱歉啊。”然后落荒而逃。

　　只能说今天晚上实在是让人郁闷的一晚，好不容易我算是对徐衫主动一次吧，却被嫌弃了。
　　还认错人，丢了这么大脸……以后还怎么活啊。

　　闷闷地回到包厢，四处打量，寻找那人的影子。
　　一眼就撇到他坐在角落里，左腿架在右腿上，一手举着玻璃杯，杯中黄褐色的液体在灯光下像是流光溢彩的琥珀。他这是在摆酷吗？我一边想着，嘴角开始抽搐。

　　他朝我招招手，我走过去，不见他做什么，正一头雾水，忽然手腕上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力拉了过去，惊叫还未呼出口，就看见他的脸在视线中急速放大，猛闭上眼，感觉有一片温凉的柔软的唇贴在嘴上。
　　根本忘记了反抗，脑子里像有一根弦忽的断了，酥麻的感觉从脊椎蔓延，浑身使不出力气。

　　只是嘴唇的碰触，没有深入，却在这一刻缠绵到骨髓。
　　他一手扣着我的头发，一手与我十指相握。
　　有淡淡的鼻息喷在我脸上，他似乎很紧张。
　　耳边喧嚣的歌声不止，可是整个世界都像是寂静了般，“一秒钟，沧海桑田，一生倾覆……”不知道是谁在唱，也完全没有听过这首歌。
　　不知过了多久，我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姿势，睁开眼，包厢里灯光很暗，不断变换的光影打在徐衫的脸上，他闭着眼，长而密的睫毛很漂亮，投下的影子如同黑色的浓墨。
　　少年青涩的吻，落在我唇边。
　　以至于很多年后的今天，我还是常常梦到、想起这一幕。
　　不敢忘，也忘不掉。
　　如果可以，真的好想守住这一刻的温柔，将它紧紧握住，永远不放。

　　时间停顿在这一刻。2002年1月。
　　所有的回忆都在这一秒终止。其余的一些东西，我已经不想去回想它。
　　很多事，我常常希望它从来都没有发生过，那该多好。可是总是做这样无谓的假设，久了，也感觉很累，干脆不去想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