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7、Chapter4

　　听到了响动，我茫然地抬头，好像有人过来了。

　　“霏。”我瞪大眼睛，那人穿着白衬衫，不过已经变得破烂不堪了，整个人看上去比我还要狼狈几分，可是尽管这样，却还是给人安心的感觉。

　　他走到我面前的时候真是有些惨不忍睹，但他对我笑了笑，苍白的面庞浮现出一种坚韧的美。

　　“霏，对不起，我来晚了。”

　　那一刻我的眼泪几乎是止不住地涌出来，挣扎着要站起来抓他的手。刚才的恐惧早已烟消云散，仿佛这一切都并不可怕。

　　他俯身跪坐下来凝望我的眼，我呆呆看着他，突然被他紧紧拥住。

　　“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很害怕、但是我知道你会来的……”我几乎说不出完整的句子，“你……你怎么会从那里来找我？”那边明明没有路啊，他是怎么来的？

　　“我担心你啊。”他淡淡地说。我再次愣住，嘴角抽搐，这、这话不像是徐衫说的。

　　“你再不来我就要挂了。”我小声抱怨。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挂掉的。”他笑笑。我突然反应过来他还抱着我，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我不好意思地动了动，他怔了怔放开，打量着我，黑色的眼眸和往常一样美丽深沉，目光灼灼。

　　“疼吗？”

　　“诶？”

　　他手心覆上我的手背，皮肤冰凉，我吓了一大跳。“我、我还行，倒是你没事吧……”徐衫裸露在外的手臂上满是划开的口子，脸色白得吓人，看起来情况很糟糕。“你病刚好，为什么要过来，万一、万一出什么意外……”

　　他摇头，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表情突然抽搐了一下，我感觉他的手抖了抖。人摇晃着，我连忙去扶他。“让我靠一下，我想要睡一会。”他头一歪倒在我的怀里，我僵硬的手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却没有想到他一手揽住了我的脖子，脸凑得很近，发丝还在淌着水珠，双唇没有一丁点血色。

　　“徐衫，你、你别这样……你没事吧，徐衫……”我急得快要再次哭出来，他身体凉得很，双眼紧闭着，好像就要离我而去了一样。

　　“我求你，醒一下好不好……好不好……”我的声音因为害怕和激动变得嘶哑，泪水和雨水混合着流下来，不知是伤口，还是心脏在抽搐，疼得我开始发抖。

　　我只是想着，他会离开我，就觉得很难受，就好像整个世界都要抛弃我一样。那时我想啊，自己是不是再也离不开他了，像这样抱着他也挺好。

　　整个天地间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扶你回去好不好，你别倒下了，站起来。”我说话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听不清自己在说些什么，也不知道是在说给谁听。徐衫双目紧闭，和平时一样面无表情，一只手已经软绵绵地耷拉下去，一只手却执着地拉住了我的袖子。

　　“徐衫，你每次这样，我和你说话的时候，你总是不愿意理会我……可是我很担心。”

　　水珠顺着头顶的叶子一串串淌下来，我已经睁不开眼来。

　　“你喜欢我对不对？……你讨厌我的话，为什么要来找我呢。”

　　两个人拥抱在一起，暧昧到了极点的姿势，反而感觉不到羞耻。

　　“你喜欢我的话，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呢。”

　　我偷偷拉起他那只垂下的手，贴在脸上。

　　“不过你不告诉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醒过来就好。”

　　说完这些话，突然想到了电视剧里那些狗血的念白，曾经无限地鄙夷，现在从自己口中说出来，却觉得这么难过。

　　后来每次遇到下雨天，我总是会愣愣的地独自呆上一会，其实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想起了那年岛上下了一场场的雨，仿佛会下上一个世纪，仿佛永远不会停止。可是我们彼此都明白，这场爱没有结果，它迟早会离去，我们都无力挽留。

　　……

　　发现自己得救的时候，我已经躺在自己房间的床上了，梓栩看见我醒过来高兴地又哭又笑的，她告诉我，当时她想回去找我，可是火势越来越大，徐晨让她先走，她只能随着人群逃离。下山后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得快哭了，幸好徐衫赶了过来，那头火还没有灭，等消防队过来还要十分钟，他就从另一头上山。

　　“徐衫当时真的很担心你，我看了都很感动呢……乔霏啊，这么好的男人你就收了他吧。”

　　我双手揪着被子的一角玩弄，恨不得把脸埋在枕头里面，声音因为害羞变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你开玩笑吧，他……他又没有说过他喜欢我啊……”

　　梓栩朝我撇撇嘴，“现在的女生啊，就是这样，明明感动得要死，喜欢的要死，还要装矜持，真不明白你们都是怎么想的……”

　　“喂！”我砸过去一个枕头，“你、你说什么啊，我、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他了。”

　　“哟，乔霏大小姐，你当我是傻瓜啊，”她笑眯眯的，“你一会儿犯花痴，一会儿徐衫长徐衫短的，你敢说你会对他没感觉？”

　　我的反应让我自己都有些恶心了，我竟然做出小女儿状，娇嗔道：“人家才没……”

　　估计我把她也弄出了一堆鸡皮疙瘩，她果然迅速躲到了门外，“得了吧你，吃错了药似的，不正常！”

　　我把脸埋进被窝，捂住，什么也不想，温暖到窒息。

　　徐衫回校了，我们都没有再提过上次的事，一切恢复了平静，不过似乎有什么东西慢慢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我们现在……应该算是在交往吧。糟糕……完全没有这方面的经验。都说年少时的那种感情，青涩稚嫩，我想，我这辈子都不会在想现在这样彻底地、毫无保留地喜欢一个人。

　　唉，果然家长们抵制早恋是有原因的，我吃饭睡觉上课都觉得轻飘飘的，任何人都能轻易地看出我的异常……我自己都变得不像是我自己了。只能抽出加倍的时间来学习，才没有让学业一落千丈，尽管很辛苦，那张甜蜜也是实实在在的。

　　想着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他。

　　我们独处的时间多了很多，而且——我发现他似乎是在缠着我。

　　比如我在图书室学习的时候，他也会突然地出现在我身边，一言不发地翻着一本杂志。等我走开的时候，他也会拿着书离开。中午吃饭的时候啊，他也会把饭盒端过来和我一起。

　　就连放学后，他也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和我回家。

　　……这些，当然你问他，他是绝对不会承认的。我只是喜欢享受这样的感觉，至于说不说出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我觉得他应该是喜欢我的，谁都没有明说，甚至没有过一个像样的告白，但我从未这样笃定一件事过。

　　不过现在想起来，他不是没有和我告白过。

　　那天我在上课时睡着了，迷迷糊糊中，有人揉了揉我的头发，在我耳边轻声说：“怎么办，我不能喜欢上其他人了。”

　　“那很好，你就孤独终老吧……”我下意识地回应。

　　他似乎是笑了，在我额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好啊。那我们就一起孤独终老吧。”

　　还有一次被我忽略掉的告白，是我和他冷战的时候，正好到了我的生日，他送了一个迷你的蛋糕过来，我当时还在生他的气，顺手丢给了大家，还气呼呼地说：“又破又小，你买不起啊，没诚意。”

　　当时他很生气，直接摔门走人。梓栩打开盒子，周围爆发出一阵尖叫，我根本没有注意他的蛋糕，就追了出去。

　　后来，梓栩无意间和我提起了这件事，我才知道，蛋糕上写着：我爱你。

　　自己真是幼稚地可以，常常痛恨这种迟钝，后悔为什么不能在一个对的时间发现这些。

　　如果真的能从一开始就猜到了结局，那么一切是否会有所不同？但是不一定会比现在更好。

　　其实想来，我所痛恨的，只是当时没能好好珍惜——我明明，拥有这么多的……

　　每个人在很小的时候，都会以为世界是为她而存在的，但长大后，总会有一个人让你明白，其实你是为那个人而存在的。

　　而我很久以前就明白，我遇到的那个人就是徐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