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34、Chapter18

　　我们到达的那天天气不错，一路风平浪静。下船的时候，我一边把行李从船甲板上拖下来，一边埋怨诸颜给我多加了件外套，不仅看起来身材臃肿，而且太阳暖洋洋地一晒，热得可以出汗了。

　　码头上下人很多，我拎着大包小包从熙攘的人群中挤出一条道，诸颜依旧是呵呵笑着，倒是没有落下，紧跟在我身后，指尖正好能触到我的衣角，显然是怕我走丢了。

　　来之前的几天，我有打电话给梓栩，原是想和她一块回老家来，她在那边吞吞吐吐地拒绝了，说是有事要忙，年后再回来。

　　诸颜自从上次来过之后，已经是轻车熟路，打车到了家楼下，接过我手中的行囊，身手矫捷，轻轻松松爬上了五楼。我按了几下门铃，居然没人来开门，便拿钥匙开门了。父亲大概是出门买年货了，习惯性留了张字条给我。

　　我气喘吁吁地把一地的东西搬进屋，一一安置好，诸颜在一旁悠哉悠哉，随手拿起桌上的字条，弯起狭长的眼眸来打量，“这是你爸写的？”

　　“是啊，不然呢？”

　　“你爸是做什么的？”

　　“以前在我哪所中学任教，五六年前就已经退休了。”我往冰箱里塞冻鱼的动作顿了一下，又道，“就因为这个，我爸妈才离的婚。”

　　“哦？”诸颜饶有兴致，晃了晃手里的字条，“你再给我说说咱们家的事情。”

　　我对他的厚脸皮在内心狂翻白眼，哪有人这么问别人家私事的，还真把自己当我家人了。

　　“我爸年轻时候书法也是附近有名的好，小时候他教过我写字练字。只是我外婆嫌他没本事，配不上我妈，整天念叨着非要我妈改嫁。”我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因为长时间跪着而酸痛的膝盖，“其实本来也没什么，就因为我爸脾气太倔，多说了就憋不住，一气之下跟我妈离了婚。等我生下来，他才后悔莫及，这时候我妈早就不肯再理他了。”

　　“哦……”诸颜低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什么，片刻又笑着和我道，“你爸一定对你管的很少。”

　　“为什么这么说？”

　　“他都同意你去KTV喝酒了，就不怕你被人拐了？”

　　我愣住，盯着他似笑非笑的神色，缓慢道：“我什么时候去的KTV……”

　　“大约在七年前吧……”诸颜没有看我，说话的语气倒像是在编故事，“我到某个陌生的城市找一个朋友，在KTV的走廊遇到了某个年轻的女孩，明明没见过面，却很热情地跟我打招呼……如果我没有记错，她应该是叫陈乔霏。”

　　我完全懵了，可是我居然没有一点点印象，照他这么说，他应该很早就已经认识我了……不对……令人抓狂的是，我和他的初次见面居然这么猥琐！

　　“骗人吧……”(Ｔ▽Ｔ)

　　******

　　一小时后，等父亲推开家门，就是看到这么一副画面：地板上放满了包裹，一个陌生的男人半躺在沙发上，拿着遥控板看电视，俨然没有一丝一毫的矜持之意。而那个男人的手，正放在他那如花似玉的女儿身上！不！他半个人都靠着他女儿的身上！

　　于是乎……传统而严谨的父亲，瞬间成了一座雕塑。

　　我对着诸颜挤眉弄眼，示意他赶快坐端正了，他很配合地摆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露出温和有礼的微笑，看着我的父亲。

　　显然父亲被他的变化弄得有些糊涂，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处理，手里还提着几袋子蔬菜，诸颜立刻上去帮他提过来，殷勤地和父亲打招呼，介绍自己。

　　父亲的脸色终于缓和了许多……唉，他跟我差不多，这么快就被糖衣炮弹给收买了！太不争气啊！我痛心疾首地想到。

　　“爸……”

　　“乔霏啊，”父亲这才顾到我，转身，有些局促不安，“快带你的男朋友去一边休息，我给你们弄中饭。”

　　“不用了爸，他不需要我陪着，我到厨房给你打下手。”我站起来，诸颜正好朝着我笑了一下。

　　“那好。你……”父亲看了看诸颜，他连忙道：“伯父你和乔霏很久没见了，多聊一聊。”

　　父亲点了点头，顺手从冰箱旁边取下围裙，熟练地清洗蔬菜，在案板上一一摆放好，递了个西红柿给我，示意我帮他切了这玩意。

　　我一边干活，父亲也只顾着低头切菜，两厢无话，许久才听他开口。

　　“乔霏啊，那个人……他和你现在是什么关系？”

　　“嗯？”

　　“……”

　　我察觉了什么，扭过头，父亲一脸担忧的神色。

　　“你有多喜欢他？”

　　“啊……这个嘛，”我笑笑，“挺喜欢的，他人挺好。”

　　“我知道这小伙子人不错，但你和他已经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呢？”

　　“就是……男女朋友这样子。”我继续切着手里的西红柿。

　　“我看他挺在意你来着，如果你是真心对待他，不如就早点安定下来吧。如果你还没想好，就别耽误了人家。你还记得上次你二叔那个女儿吗，比你还小两岁，都要结婚了，到时候问到你头上来，多没脸面。”

　　我听父亲难得多唠叨了几句，终于忍不住笑道：“爸，你就别担心了。”

　　父亲忧色不减，低头看到我那个被切的惨不忍睹的西红柿，更加担忧了，“你一个女孩子连饭都不会做，切个西红柿也不成，我怎么放心你啊。”

　　“你女儿不会做饭没关系，诸颜他会做饭就行了。”我嘿嘿笑着，看父亲拿走了那个西红柿。

　　“算了算了，你呆着也是添乱，还是出去陪你那个小男朋友吧。”

　　******

　　吃完饭，父亲硬要我带着诸颜出门去转转，我兴致缺缺，呆了十几年的地方有什么好看的，倒不如在家睡一觉。诸颜一反常态地对我居住了数年的这个小岛表现出浓厚的兴趣，仗着父命不可违，拉着我到处逛。

　　“你以前经常去什么地方？”

　　“我还能去哪里，这个城就这么大，我又不爱走动，我还能去哪里玩。”

　　“你去过的地方，我再去陪你走一遍。”我正想要感慨他怎么突然泛起了穷酸气，就被他拉着手朝路边的路线牌走去。

　　“唉，你无聊诶。”

　　诸颜却认真地俯下身来，仔细地阅读那张地图，指着几个熟悉的地名道：“我听你说起过这里，你国中的时候总是去那里吗？”

　　“以前倒是和梓栩去过几次，后来就……”我猛然顿住，那座小山，就是当初发生火灾的地方。

　　“怎么了？”

　　“……那里是郊区啊，离家太远，去那边玩也不方便，所以后来很少去了。”

　　“哦。”他没有怀疑，我有点心虚地暗暗松了口气。

　　“我记得你以前是在这所中学读书。”诸颜的指尖点在那个图标上，沿着线路滑下来，“你每晚放学回家都是沿着这条路吧……”

　　“不对。”我习惯性地上去替他纠正，“我和梓栩不同路，有时候我会绕这条街，先陪她到家，再自己回去。”

　　诸颜毫无预兆地抓住我的手，我疑惑地看他，他似乎有点生气。

　　“怎么了？”

　　他看了我一会儿，突然抿嘴笑了，“那里离这儿不远吧？我们现在过去。”

　　重新踏上这条路，那种感觉是无法描述的。

　　恍若隔世，脚步渐渐变得轻快，有点像是学生时代走在这地面上时，毫无压力，毫无负担，每一步都能够漂浮起来一般。两边的商铺依旧是陈旧而杂乱，路面虽然经过修整，还是有缝隙中的杂草丛生。

　　我甚至产生了某种错觉，转过路尽头的拐角，曾经的朋友们会嬉笑着朝我走过来。想着那些年轻的面庞，忍不住轻笑起来。

　　想起了那个人在雨天陪我回家的那个傍晚，也是这么并肩走着，那是我们靠得最近的时候，也是我第一次想要再靠近他的时候。

　　其实现在也差不多，只是换了个人。我不知道诸颜这么做是想要表示什么，他可能也会猜到我心里的想法，但是有些事情我们无力改变，虽然我不能做到一点也不在意，但是我还是不希望诸颜会多想。

　　“我很遗憾呢。”

　　我回过神来，问他：“什么？”

　　“为什么我没有再他之前遇到你。”诸颜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似的，说着话。

　　“说不定我也会喜欢上我的，那么每晚陪着你回家的人就会是我，给你美好回忆的人也会是我。”

　　“……”我想了想，道，“他给我的回忆并不好啊。”

　　“即便是这样，我还是很羡慕他，至少你一直忘不了他。就算是恨着他也好，我都会觉得嫉妒。”诸颜牵着我的那只手轻微不可闻地颤抖了一下，“我真是不可理喻吧，只要一想到是他先抢走了你……”

　　我下意识紧紧握住他的手，他用力回握住，是那么用力，好像握住的不是我的手，而是将心脏抓在了手心里，牢牢扣住，甚至有点透不过气来。

　　“幸好。”他举起我的手，像电视剧里面放的那样，吻住了我的手背。仅仅是将双唇贴在上面，吻了很久。

　　“幸好他放弃了你，我才有机可乘。”诸颜抬头，漂亮的眼眸带着笑意，“你看，就连上帝也在眷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