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点》真莫安

15、Chapter9

　　徐衫把我带出张氏大厦，我挣扎不开，就不顾形象地用牙齿咬他的手。

　　他果然停下来，转过身看我，手上的力道依然不减，我发狠用力，血腥味立刻在嘴巴里面弥漫，徐衫却好像没有感觉一样，平静地看着我。

　　我冷笑，他无动于衷。

　　四周的人都在看我们，我死咬着不放，他也一直紧紧禁锢着我的手腕。

　　牙齿一点点深入，我几乎听到血肉撕裂的声音。

　　“乔霏……”徐衫突然像是憋不住笑了一样，嘴角弯了一下，我恼羞成怒，他突然把手抽回去，我一不小心就被牵引力拉了一下，向前方跌去。

　　他一手揽住我的腰，把我推到旁边的座椅上面，俯下身，面对面贴近我。

　　我震惊地看着他，刚才那一下我无意中在他手上拉开一大道口子，鲜血汩汩流出，很快浓稠的红色就浸透了袖子。

　　我突然觉得他这个样子有些危险，就好像是野兽对待猎物一样，只不过徐衫的眼神特别温柔，这种反差让我觉得很诡异。

　　徐衫原本就贴得很近，此时我们的距离还在不断缩小，他的额头几乎碰到我的额头，一条腿跪在座椅上，我真是怕他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他的目光一点一点下移，落在我嘴唇上，上面还沾染了他的血，我连忙伸手捂住嘴。

　　“唉……”徐衫突然叹气，“乔霏，对不起。”

　　我猛地推开他，他踉跄着后退几步。

　　“这就是你道歉的方式？”我颤抖着问。

　　徐衫皱起眉，他这副无辜的模样让我无可奈何。

　　“你，先给我过来。”我扶额，勾勾手指。

　　他靠近，我又急忙叫住他：“等等！你就在那里做好，别动。”

　　我小心翼翼地走近了，拉起他受伤的手，观察了一会，似乎有些严重，可是我对护理这方面完全不了解啊！

　　他的伤怎么说也要怪我，真是伤脑筋啊，我该怎么对他负责呢？

　　“乔霏……”抬头，徐衫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看，“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防备我？”

　　得了得了，我最受不了他这副受伤的表情，当年最过分的人明明是他好不好，怎么现在看起来像是他被我抛弃了一样。

　　心一软，我的语气和缓了许多：“随你便吧，可不可以告诉我这个伤口怎么处理？”

　　徐衫心情大好，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小伤而已，不用大惊小怪。”

　　“不行，万一感染了的话怎么办。”

　　“这样也会得狂犬病吗？”淳朴无知脸。

　　“……！！我又不是狗！”黑线。

　　“那么给徐晨打电话吧，然后送我去医院。”徐衫微笑着偏头看我，我却有种掉进陷阱的感觉。

　　医院里。

　　“哇，怎么弄的！”徐晨瞪大眼睛，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穿白大褂的样子，突然怀疑这个家伙平时那么粗线条居然成了救死扶伤的医生，到底可不可靠……

　　徐晨像模像样地忙活，清理伤口，配药，包扎，一气呵成，看来他在这方面还挺厉害的 。

　　“嫂子，你别看我以前不爱学习，我可是在英国留学四年回来的。”徐晨得意地笑笑。

　　“那你英语应该很好喽。”记得他以前最讨厌英语，我有一段时间负责替他补习，他最苦恼的就是背单词，说那些圈圈划划全部长得一个样。

　　“诶？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吗……刚开始是有点难熬，后来也还能够维持日常生活的交流啦。”他无奈地摸摸后脑勺。

　　我无法想象当年我离开后，徐家发生了这么多事，连徐晨也要出国，他这么讨厌英语，曾说过打死也不会到那个大不列颠帝国去。国外的医学院比起国内不知道压力要大多少，徐晨一个人在异地他乡是怎么熬过来的……

　　“话说回来，我哥这伤口像是人为的……难道他遇到小混混了？”

　　我尴尬极了。

　　徐衫也不说话。

　　突然传来手机铃声，徐晨赶紧拿出来接听，讪讪的对我们说：“帮我保密，这里工作时不能接私人电话。”

　　“喂……嗯……好的……你在家好好休息，我晚上回来……不用了，我会买吃的……好，那么再见。”

　　徐晨挂掉电话松了口气。

　　我似乎察觉了什么，用一种玩味的目光看着他。

　　“怎、怎么了。”徐晨强装镇定。

　　“你在和别人同居？”

　　“是、是啊。”

　　“你的女朋友？”

　　“不是！”徐晨脸猛地红了，“是我室友。”

　　“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确有其事！”我哼了一声，“男的女的？”

　　“男的……”

　　“是谁？”我眼里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徐晨吞吞吐吐半天，脸红的样子像小孩子可爱：“反、反正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是怎么想的？”我嘴角弯起，基本可以确定什么了，“你让他好好休息，绝对有蹊跷，难道……”

　　我突然逼近，“你对他做了那种事！”

　　徐晨猛地站起来，我哈哈大笑：“看你这反应一定是在想什么不好的事情。”

　　“陈——乔——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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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谁叫你叫了我两次嫂子呢╮(╯_╰)╭

　　徐衫一直在旁边注视着我们，我回过头看见他低垂下眼帘，一言不发地待在一旁，温顺得像是乖巧的动物，受伤后安安静静的样子。心里不知怎么的有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我这才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算是为了照顾到伤员吧，头一次用温柔的语气对他说：“你吃过饭没？……要不要我下楼去顺便帮你买点？想吃什么？”

　　徐衫抿了抿嘴，冷冰冰的脸上化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摇头道：“不用，我不饿。”

　　我皱起眉：“你胃不好，不要勉强。”

　　我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嗯。”他缓缓点头，我假装没事一样走出去。

　　医院附近有一家特色粥的专卖，我路过那里时心里偷偷琢磨：徐衫最讨厌喝粥，况且他只是手受伤了，又不是生了什么病，喝粥就不必了吧……医院旁边的饮食店都是卖些清淡的食物，我准备拐到另一条街去卖。

　　“等等！请您等一下！”我脚步顿了顿，疑惑：是在叫我吗？还是我幻听了？

　　砰的撞上一个分量不轻的物体，幸好我眼疾手快靠在一旁的电线杆上。

　　“姐姐~~姐姐~姐姐~~”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喊得我手软。

　　我僵硬地转过身，盯着她，一身白棉袄弄得灰扑扑的，圆圆的笑脸却是白里透红，可爱得让人不由自主地想捏一捏。

　　“是你刚才在叫我？”我问她，一边好奇她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不是啊！是我姑姑在找你！”小姑娘拽着我的裤子，一手指向那家卖特色粥的店，果然有一个人站在那里，偷偷探出头来看我们。

　　那样子鬼鬼祟祟的，像是顽皮的小孩子一样，我走过去，她就躲躲藏藏在花盆后面，出来的时候满脸通红，我忍不住好好打量了她一番。

　　十七八岁的样子，扎着单根的麻花辫，是一个很甜美的女孩子，穿着打扮非常新潮，看着我的时候神色很紧张，说话也打着结巴：“我、我、我是小红。”然后很认真地弯腰给我鞠了一躬：“嫂子好！”

　　“……”

　　“我是、是、是来、来把小白交给您的，那、那么我先告辞了。”

　　她脸红得像苹果一样，飞快逃离了现场。

　　我一脸黑线：“……”

　　低头看小姑娘，她仰起头朝着我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姐姐，我们去找哥哥吧！”

　　“……”

　　我可是到现在一句话都没有说啊！到底是什么情况！谁能告诉我！

　　虽然内心在咆哮，我还是抱着对萝莉的喜爱心情，带小姑娘一起去买了吃的，把她带回了医院。

　　十分钟后。

　　我把饭盒往桌子上一扣，冷冷道：“你们谁能给我解释一下。”

　　徐晨：“……”

　　徐衫“……”

　　小姑娘坐在医院高高的凳子上，晃着两条小短腿，开心地啃着我给她买的棒棒糖。

　　“她叫什么名字？”

　　“徐小白。”徐衫淡定地说出这个名字，徐晨忍不住喷了一口茶。

　　我强忍笑：“她是怎么来的？”

　　徐晨拿出餐巾纸开始擦桌上的茶水，徐衫继续说：“七年前，我妈去世了，我爸另娶，她妈比我爸年轻了十一岁。次年我大哥在美国结婚了，虽然婚礼我们家人都没有去过。她是我大哥的女儿，上个月刚刚被从美国邮递过来。”

　　“那为什么叫徐小白？”

　　徐衫愣住，扭头去看一旁欢脱的小姑娘，回过头来道：“你不觉得这个名字很合适吗。”

　　“……那么她为什么叫你哥哥？他不是你侄女吗？”

　　“她乐意这样罢了。”

　　徐晨举起茶杯，喝了一口压压惊。

　　“那她姑姑是谁？”

　　徐晨刚举起的茶杯再次跌落。

　　我瞥了一眼徐晨像调色盘一样不断转换颜色的脸，他终于僵硬地开口：“你别听她瞎说，她不是我亲妹妹，更不是小白亲姑姑。那个女人，她总是缠着我，我是在她高中时认了她做妹妹的。”

　　这一家人的关系还不是一般的复杂啊……

　　“我就说把小白托付给她是个馊主意。”徐衫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受不了这丫头你让我怎么办！还是你自己说要找个人把她送出去是谁都行！”徐晨炸毛了，“要不是那个何向杰该死的和奚红谈恋爱，犯得着把小白赶出来吗？”

　　“那现在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都怪大哥吃错药了才会生下她却抛给我们！”

　　徐小白在一旁眼泪汪汪，她终于朝着我张开手臂，我心一软，就走过去抱她下来。

　　徐小白立刻抓着我不放了，八爪鱼一样缠着我：“姐姐你带我走吧~~哥哥不要我~~”

　　徐晨切了一声，徐衫扭过头去装作没听到。

　　我捕捉到这一幕，怒了，抱紧怀里的徐小白：“放心，姐姐送你回家，不会放任他们欺负你的。”

　　于是，三小时后，我站在了徐衫家的客厅里面。

　　*****

　　“乔霏，要喝水吗？”徐衫俯下身，轻轻把杯子放在我面前。

　　我坐在沙发上，只要一想到这是在徐衫家里，就觉得屁股下面像是有针扎一样，坐也坐不安稳。偏偏刚才答应过了徐小白要监督徐衫好好照顾她，我只能克制住自己夺门而出的冲动。

　　刚才帮徐小白把身上的衣服换了下来扔进洗衣机，也不知道她平时都是在干些什么，衣服居然可以穿得这么脏。

　　“姐姐我要看喜羊羊~~”小白转过头来两眼放光。

　　“姐姐我要看巴拉巴拉小魔仙~~”

　　“姐姐我口渴了~~”

　　“姐姐今天的饭是你做吗~”

　　“……”终于我放下手中的杂志，“你不是从国外回来的吗，怎么也要看巴拉巴拉小魔仙？国外的小孩子也是和你一样吵吗？”

　　“为什么不能看呢？”徐小白眨眨眼。

　　对着她纯真无邪的目光，我终于扶额，“看完了会生病的。听姐姐的话，去喝杯牛奶然后到床上躺好。”

　　“我不困……”

　　“去睡午觉。”

　　“……那可不可以告诉我，”徐小白不肯放弃，“会得什么病？”

　　“中二病。”

　　“……”徐小白乖乖地跑向卧室。

　　我松了口气，跟在小姑娘后面，看着她皱眉喝掉一杯牛奶。

　　“你不喜欢喝牛奶吗？”我惊讶。

　　“不喜欢。”徐小白撇撇嘴，“我喝牛奶是因为我妈咪让我喝，她说这样子讨人喜欢。”

　　突然想起刚才离开医院时徐晨偷偷和我说的话：徐小白的母亲上星期刚刚去世。心里不禁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怜悯和心疼。

　　我点点头，监督她跳上1床，钻进被子里。半个脸都埋在被子下，只露出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我帮她掖好被子，觉得她这个呆呆的表情煞是可爱。

　　“你妈妈……”

　　“她死了。”徐小白皱了皱鼻子，“上个星期刚刚死。”

　　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也不知是安慰她好还是教训她怎么可以面对亲人的死却无动于衷。

　　“她上个月把我送过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活不了多久了。她总是这样，我早就习惯了。”徐小白换了一张笑嘻嘻的面孔，“姐姐给我讲故事吧，我睡不着。”

　　我心情特别复杂，我原以为徐小白和徐家的其他人不一样，可我错了，他们骨子里都是这样的——冷漠。我没有见过徐小白的生母，不好评价，但是徐小白只有六岁，一个六岁的孩子，居然对死亡抱着这么淡漠的态度。

　　徐小白看我不说话，眉眼低垂下来，从被子里伸出小手捏住我的衣角：“姐姐是不是讨厌我了？”

　　“……”

　　“……我不是故意的。”徐小白慌张地，“我也对这样的自己觉得很害怕……”

　　我愣住，看着她泫然欲泣的神情，胸口一阵抽痛。

　　不是她的错，她只是重视我，不愿意在我面前伪装而已。可是我还是没有办法接受徐家人这样的个性，表面上的正常和骨子里的冰冷。

　　徐衫也是这样，一时的温情算得了什么，我做得再多也无法改变他坚硬如石的内心，到头来说分手就分手，果断决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算是被他这条毒蛇咬怕了。

　　“我没有讨厌你。”我放柔语气，轻轻替她压了压被子，“只是……她是你的母亲，她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你失去了她，你应该觉得难过才对。”

　　小白睁大的眼睛瞬间就蒙上一层泪花，“是……吗。”

　　我突然觉得自己分外人渣，居然对着一个刚刚丧母的孩子说这样的话，不安慰反而还要逼着她难过。

　　****

　　小白终于睡着了，我小心翼翼地退出来，徐衫果然在门口看着我们。

　　他张口欲言，我打断了他：“走吧，送我回家。”

　　车上，一路来都是压抑的沉默，想起以前他陪我回家的那段日子，心里就涌起一股心酸与无奈。

　　进了小区，车在楼下停好，我没有马上开门出去。

　　徐衫还是先开口了：“乔霏，我还有机会吗？”

　　此时的白昼已经很短暂，天边已然抹上了几缕余辉，昏暗的色彩交错，愈发显得不真实，远山消融在暮色里，高楼远远近近充满层次感，天空中电线从头顶跨越过，使原本单调的暗橙色多了几分艺术气息。徐衫留给我一个轮廓分明的侧面，黑色人影仿佛当年我第一次注意到他时，寡淡却迷人。

　　我手指贴在茶色窗玻璃上，想要擦去上面弥漫的雾气：“你是想要补偿吗？”

　　“我是认真的。”

　　这句话听起来怎么那么耳熟，明明就是电视里小说里随处可见的对白……可是不能否认，我心脏还是不争气地狠狠跳动了一下。

　　“乔霏，我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

　　突然分不清他说的话的真假。曾经年少的时候也为这样的话而心动，可那些煽情的话，最后都成了谎言。欺骗其实是一辈子的事情，我再也不会这样无条件的信任一个人。

　　失去了信任，谈何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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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大的时候，鸟儿会找不到回家的路。迎着风飞翔，需要很大的勇气。”

　　“我曾经以为，有你的地方是家，可是你最终还是让我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