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之歌》舒同

5、Chapter 5

　　村长干枯的手有些颤抖，气息也有些不稳。
　　卡罗原本闷闷不乐的脸，此刻写满了震惊！
　　伟大的国王大人。那位十六岁便登基，随即消除了所有敌对势力，肃清了国家蛀虫，颁布了一系列法令以保证平民权益的国王大人！
　　村长清了清嗓子，用慈祥的目光注视着卡罗，深刻的沟壑里填满了和蔼，好像他就是自己的孩子。
　　“国王在他刚刚登基时找到了我们，把卡罗交给了我们佣兵团，并按年给与我们佣金。”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而当初他的样子，就和现在一样，矮矮小小的。我们本应看护他，不让他从这里走出去，让他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但是……”
　　村长犹豫了一下，似乎不知道如何叙述能让修和卡罗明白：“但是，正如阁下现在所看到的，国王陛下把卡罗送过来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完全没有长大过！虽然有些匪夷所思，但这都是真的！”
　　修听到老人说的话后，似乎已经有所预料，连眼神都没有动一下。
　　而与修的淡然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卡罗的慌乱。
　　村长断断续续的讲述还在继续：“刚开始国王把他送来的时候，他一直在沉睡。但是十年前的一天，他忽然醒了，而且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知道。我们告诉他，生活在这个村子，但是因为一场意外失去了记忆,父母也因为那次意外而去世了，所有的亲人也都不知去向。”
　　修低头看了看身边的男孩儿，纤细的双臂搅在一起，身体还微微有些颤抖。
　　“我们养育了他十年，心里早已经将他看做我们的孩子了……”村长长叹一声，“虽然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我们希望它能安静生活。”村长说到这里，便陷入了沉思。
　　修听后心中想道，此事有两个疑点，第一是国王的身份，第二则是国王从何处得知卡罗的身份。
　　虽然他有三千年的历史空白，但一人的寿命不过百年，那国王是如何知道这些的，又是从何处得知的？
　　旁边的卡罗此时心中大乱。他在村中生活了那么多年，朝夕相处的村民和这片土地几乎是他能记住的生命中所经历的全部。可现在，这一切竟然都变成了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卡罗拉起修的衣袖，眼睛里虽然有些还没有散去的雾气，却难以掩盖其中所散发出来的坚强。
　　“我是谁？”卡罗难过的想哭，但以前村长就说过，真正的男子还要勇敢而坚强，所以他虽然眼泪涌了上来，却强压着没有哭出来。
　　修低头看着那颗黑色的脑袋，看着他哽咽，却没有眼泪流出。
　　他很疑惑，那个人从来都不会哭，从来都是云淡风轻的对待一切，好像永远只是置身事外，所有事情只要轻轻挥一挥手就可以消去。
　　但当他看见卡罗那张苍白的脸时，他觉得好像那个人其实也是会有这样表情的，只是被高高的宫殿和层层叠叠的规矩所遮盖了。
　　那个人以前和自己连朋友都算不上，充其量熟识，但也只是因为自己那时闯出的祸。
　　或许这是那个人以前所说的命运吧……
　　“我不知道。”是的，他不知道，他只知道他的身份高贵，他的能力更是让人羡慕。可是，他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像一个禁忌。
　　“不……不知道？你怎么可能不知道，你不是认识我吗！”卡罗看这个男人从出现以后就以一种世外高人的形象示人，而且一开始明显是认识自己的，怎么会不知道。
　　“你之前很厉害，但是我不知道你的身份。”这大概是修从打开封印后说的最长的一句话了。
　　卡罗显然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脑袋一下没有转过来，反而是对修说了这么长的话感到有趣。
　　“你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啊，修。”
　　卡罗转过脸，看向村长，村长历经沧桑的脸上挂着苦涩的笑容。
　　“村长……”卡罗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语气。那个每次自己难过时总会轻轻摸着他的头开导他，给他讲了很多神奇故事的老人，现在看来竟然苍老了十岁。
　　“孩子，虽然一开始你只是国王所交给我们的任务。但这么这么长时间的生活，我们都已经将你看成了我们的孩子。当初我们佣兵团因为某些事情元气大伤，我们只是想休养一段时间，但因为你我们决定就此隐姓埋名。”老人又抬头看了看修，“我们并不是不想让你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让你出去也就意味着我们的任务失败，我们必须找个地方隐蔽起来。而且我们并不放心让你出去，但是这位阁下，并不像怀有恶意，应该能保护你的安全。”
　　村长拉过卡罗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卡罗。去看一看外面的世界吧，你会找到你想要的答案。”
　　随即他站了起来，道“你们最好快一点走，虽然不知道过往的最终目的是什么，但最近局势有些紧张，有可能会出事。大家也回去收拾吧，我们也要离开了。”
　　卡罗环视周围，那些村民眼中的警觉此时已变成了关心，有的还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然后才转身离开。
　　是的，他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担心他而已，担心这个和白纸一样的孩子会被世间的尘埃污染，会被锐利的刀锋划破。
　　卡罗知道，自己的力量微乎其微，根本不足以维护这些人的安全。
　　拉了拉旁边高大男人的衣袖，卡罗用沉稳而坚定的语气对他说道：“修，我要变强。”
　　他要变强，才能不让这些他爱的人们受到威胁，受到伤害。
　　他要变强，才不会让人们所利用，变成现在这样的局势。
　　他要变强，才能找寻那些关于自己的秘密，解开自己心中的一切疑问。
　　修没有反应，但卡罗知道他听到了。
　　抿了抿嘴唇，卡罗抓起修的袖子：“修，我现在为止仅仅知道你的名字，而且这也不一定是你真正的名字。但你却知道关于我的很多事情，这对于作为朋友的两个人来说很不公平。”
　　什么时候成为朋友了？明明昨天才认识的。修心中腹诽。
　　“为了我们今后的旅途不会出现太大分歧，我觉得我们应该互相了解一下。”最后一句话才真正踩到了重点，其实也是为了缓和一下两人之间的气氛。要和冰块生活在一起……不容易啊。
　　修此时应该庆幸，庆幸眼前这个少年的涉世未深。如果他知道这个像小白兔的男孩儿在入世后的几年中变成了一只小狐狸，也许会鄙视现在自己的心软。
　　“好。”虽然现在看起来是卡罗在跟着他走，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强大而可以信赖的伙伴，但实际上，修同样需要跟在卡罗身边。
　　暂且不说契约的效力如何，虽然这点卡罗并不知情。但跟在卡罗身边似乎更能找到和那次大战有关的人。
　　看到男人答应了，卡罗松了一口气，看他那张冻着冰霜的脸，还以为他会依然不回答他呢。
　　“那我们先说说身份吧，我叫卡罗，你也知道，种族……不知道，年龄……不知道。”说完卡罗有有点后悔，说到这个话题明显会冷场的吧。
　　“修，龙，忘了。”回答的依旧简洁。
　　“啊，原来你是龙啊。”卡罗一副了解的表情。但愣了一会儿反映了过来。
　　“什么！你是什么！？”卡罗一脸看见神的表情看着男人。
　　“龙。”标准的发音字正腔圆，但落在卡罗的耳朵里不亚于雷声落地。
　　龙是一种神圣而强大的生物，他们不仅拥有强大的魔防和体防能力，物理攻击与魔法攻击的能力也相当高超。而且，龙在达到一定年龄后可以幻化出人形。龙的一生是漫长的，他们有时会藏在隐蔽的地方，守着夺来的财宝，陷入沉眠。他们不需要很多的感情，也不需要能够长时间陪伴他们的伴侣，因此龙通常是独居。
　　但那次大战后，却没有人看到它们，也没有记录显示他们生活的痕迹。曾经这个世界的霸主似乎从这个世界消失了，无声无息。
　　但眼前这个金发男人，竟然是龙！
　　以男人那张正经的脸和那身冰冷的气质来说，这个人应该不会撒谎。
　　“呃……”卡罗的舌头有些打结，“那你会变身么？”卡罗刚说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这样肯定会冷场的，他肯定不会回答的！
　　“会。”说完一双金色的肉翅从白色的衣袍里伸展出来。
　　卡罗揉了揉眼睛，又掐了自己一下，终于确定了这是真的。
　　“修，你不要再让我再这样惊讶了。我今天掐自己已经掐的很痛了。”卡罗有气无力地说道。
　　他本想让修做自己的伙伴，两个人总比有一个人要好，各个方面。而且修也并不是坏人，不是么？但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强大，不知道他还愿不愿意和自己一起走。
　　“那……”卡罗想了想，有些话就算现在不说，以后也还是要说的，“你会和我一起走么？一起去旅行。”
　　将金翅收回体内的修盯着他，然后缓缓的点了点头。
　　卡罗看着修金色的眼睛，觉得修只是不善于表达而已，其实内心还是很重感情的。
　　冲着他扬了扬自己的手，卡罗道：“回去吧，我要收拾东西。”

　　秋日的风不冷不热，正合人的体温。
　　卡罗和修站在村子门口，身后是村民们。他们望着眼前小小的身影，心中的离别之痛显得如此清晰。
　　卡罗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自己走了。
　　没有泪水，没有告别。
　　因为他会回来，所以这只是暂时的离开。
　　不需要悲伤，不需要难过，只需要祝福，相信总有一天，还会相见。

　　“修，我们走吧。”卡罗迈出了第一步，修跟在他后面。
　　从今天起，他将走上自己的道路，哪怕寸步难行，哪怕荆棘丛生。
　　他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他要走的路也会很长。
　　不知道前方有什么样的阻碍，不知道一切的真相是否会揭开，不知道一切是否会平安依旧，不知道终点的标示在何处屹立。
　　但他知道，一切，都将从今天改变。
　　叶子在秋天的呼唤中重归大地的血脉，这两个人的旅程，将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