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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十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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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游小侯爷的名字,就是他那喜爱动粗的老爹一日猛的听到墙角一酸不溜丢的书生,正摇头晃脑的在那品诗论文,无意间得来的。
游忆君。
老侯爷想的很好。
第一个儿子叫忆君,第二个叫迢迢,第三个就叫青天。
多好的诗,多好的名字。连老侯爷本身都忍不住要夸赞自己的聪明绝顶。
游家长公子长到十来岁,还是没有看到那老爹口中迢迢和青天的影子。
眼看着老侯爷的头发一天一天的斑白,鬓角的银丝也藏不住的往外钻,游家的少爷终于得出一个结论。
想要在爹有生之年见到迢迢和青天,真的是比千里迢迢的登上青天还要难。
毕竟,六十多岁的老人家,还要每天忙于夜间劳作,已经是实属难得。我们自然不能要求他的播种要和旁人一样,有一模一样的出苗率。
游忆君长的秀气,扔在那些之乎者也的书生堆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好在,没有继承了他爹的那副魁伟的身板,和长相狰狞的脸盘,不幸中的万幸。
这话是游忆君的生母,老侯爷明媒正娶拜了天地的侯爷夫人说的。说完这话,那位书香门第出身的夫人,就含笑奔了九泉。
那里有太多的亲人在等她。
老侯爷是个多情种。
正牌夫人过世第二个月,就一并续了两位侍妾,长得那叫一个妖娆万分,风采迷人。尤其是声音更是犹如天籁。听说洞房的时候,听墙根的几个小厮差点没把持住自己的那点狗胆,当场冲进去。
无奈老侯爷自认为宝刀未老,强健犹在。最后还是败在三个侍妾始终平坦的肚子里。
这第三个侍妾,是在游忆君十五岁生辰的那天收进府上的。
老侯爷大清早的跑到游忆君的屋里,神秘兮兮的跟他说,“我的宝贝儿,今儿是你十五岁生辰,为父给你准备了件大礼,怎么样?有没有兴奋?有没有好奇?”
十五岁的少年,天真的拍着手在屋里跳脚,一脸向往的围着老侯爷打转。
梦虚国的老侯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脑子里没有多少道道,却能站在金銮殿离皇上最近的位置上,可见得,总有一些旁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东西。
这个东西,就是兵权。
老侯爷也是在十来岁的年纪,就跟着他爹冲上了战场。几经生死,死里来活力去的折腾了十几年,跟着梦虚国的开国国主打下了这大片江山。
老国主感恩戴德,特意在开国大典上宣布,老侯爷的爹,也就是老老侯爷,为梦虚国的唯一的定国侯,掌握兵权。而且,老老侯爷的后代,世袭此爵位,梦虚国一天不改朝换代,这道圣旨就要严格的执行。
老侯爷有着良田万亩,金银无数,整个国家的兵权。若说定国侯爷坐拥了半壁江山,也是说的通的。
定国侯死后,他的儿子承了位,名号不变,依然是万人敬仰的定国侯。
举国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皇城根的东边,那道拱形的大宅门,是比皇城里面还要紧的人物的府邸。那里面出来的人,哪怕是个丫头,都不可小觑。
游忆君从小就不知道,得不到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只要他张口,就是皇帝老子脑袋上那顶玉冠里的夜明珠,也不过浪费了一点笔墨,写了一本奏折,就躺在了自己家的荷塘底。
现在老爹突然故作神秘的对自己耍宝,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宝贝,还是自己没有见过的那种,游忆君由衷的感到开心。
大红木箱子被四个小厮小心翼翼的抬进屋里,红绸花绑的硕大无比,在箱子口招摇的晃动,不时还发出一阵诡异的窸窣声。
或许是山里的小豹子,自己曾经对老爹说过想养一只玩玩。
游忆君在老爹屏退众人后,自顾自拆红绸带的时候,站在烛火旁边,盯着墙上老爹被拉的长长的身影深思。
箱子打开的一瞬间,整个屋子里的光芒都黯淡了下来。
“啊!”
“啊!”
两个稚嫩的声音同时响起,刚刚掀起的箱子盖又重重的落了回去。
惊魂未定的游忆君坐在身后的靠椅上,不住的大口大口吸着气,缓和着心情。深秋的天,惊起了一身的汗水。
“儿啊,这份礼物,不错吧?”老侯爷笑得猥suo,将一个圆鼓鼓的小药瓶放到桌上,拍了拍游忆君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没什么大不了,爹在你这个年纪,早就轻车熟路了。你今晚体会体会吧。爹不打扰了,今晚还要去会会你那新进门的四娘,呵呵呵,儿啊,咱们明早见啊。”
衣袖拂面而过,游忆君尚在大脑空心的时间段里没有回来。
箱子里的,是一个惊慌失措的少女。
这礼物,实在是,太出乎人意料。
游忆君拿起桌上的小药瓶,靠近烛火,努力定了定神,看清了上面的蝇头小楷,“迷魂散”。
梦虚国的老国主,在老定国侯死的第二年,也一脚蹬了天。
现任的国主,是年仅二十五的五皇子。
定国侯,是这位天子在身为皇子时就日日加以防范的一块眼中钉,肉中刺。
放眼天下,一片太平祥和,百姓安乐,朝廷有序。倘若有一天,兵权在握的定国侯起兵作乱,这天下,是否还是自己家的江山?这百姓,是否还是自家的百姓?
当朝天子很是担忧。
终日茶不思饭不想,一心想着怎么将才能不动声色的将早先年放出去的兵权,收回来。想的入神的时候,也会从龙床上滚下来,摔个鼻青脸肿。
人的精神上一旦有了负担,就会精神萎靡,食欲不佳,身体消瘦。
许是上天不忍心这么年纪轻轻的一代国主,就这么早早的饿死在杞人忧天的道路上,替他解决了一大半难题。
老侯爷在洞房的时候,一口气没有提上来,辞世了。
惊恐的尖叫声划破侯府的上空。
游忆君一边打开那沉重的箱子盖,一边叫醒有些昏厥的姑娘。惶然听到那声犹如狼嚎的叫声,吓得一个哆嗦,刚归置好的箱子盖又盖了下去。渐渐苏醒的姑娘眼前还没来得及看清如豆的烛火,又被砸晕进箱子里。
老侯爷的房间里,灯火通明,里三层外三层的拥挤了太多的丫头小厮。
有在屋外听墙角的,有在院子里站岗的,有刚刚来送热水的,有走过顺便来看热闹的。统统一股脑的将不大的房门塞的满满当当。
游忆君立在众人身后,心中的不安和怒火正打得不可开交。
他的老爹,很花心,娶了两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姨娘,又不知足的娶了第三个。
他的老爹,很富,平时自己出门逛街的钱袋里,总是装着沉的要命的金豆子,虽然自己也没怎么花过。
他的老爹,很凶,碰到认为不平的事情,总是先动拳头,再动脑子。现在年纪大了,自己动不了手,就指使身边的小厮代为出手。
他的老爹,很有野心,不止一次的暗示过自己,那把龙椅,忆君你若是想要,为父也可以将它给你抢来。
有为父在,你就是这天底下的王!
那个大言不惭的侯爷,那个洋洋得意的侯爷,那个在游忆君面前笑得一脸无害的侯爷,就这么死了?他不信。
这只是一个玩笑。
就像往常老侯爷经常同自己抢宝贝的时候用的苦肉计一样,这是老侯爷的耍宝,他只是在逗自己,想让自己在他面前掉掉金豆豆,而后可以仰天长笑的取笑自己的懦弱和胆小,继而开始宣扬自己的丰功伟绩和勇猛至上。
扒开层层的人群,游忆君只觉得,天都塌了。
红光未褪的老侯爷,大字型的仰躺在波斯国送来的红色地毯上,直挺挺的就像一根木头。
衣衫不整的四姨娘,半趴在老侯爷的身上,哭的异常惨烈。
游忆君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到老侯爷跟前的,只记得那个新来的四娘将自己大力的抱在怀里,淡淡的香味直撞进鼻尖。游小侯爷心中泛起一阵酸水,哇的一声干呕起来。
是这个女人,让十五岁的少年,对女人产生了莫名的恐惧。
如同一个魔咒,小侯爷只要一想到自己的老爹,自己那么伟大魁梧的老爹,死在一具娇小柔弱的躯干上,心底的寒意就不住的往上冒。
女人,果真是天底下最厉害的xiong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