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的加冕》Attire

44、The Compromised Glory

　　“既然这样，我只能先从你下手。”“她”高举着手中的长鞭，腥红色的瞳孔是决绝的狠意，“只要你使不出治愈魔法，珊和弗莱尔，我可以陪他们慢慢玩。”
　　在危险的长鞭舞成的一片刀光剑影中，珊临危不惧。持剑的右手爆炸出排山倒海的力量，所挥舞过的地方，凌厉而精纯的力量将空气中残留的雾气分子都冻结成了碎冰，随着她的动作而一簇一簇地抖落着。凌厉的光芒在她的眼底闪过，她双手轻抖，幻化出漫天的剑影，交织在取人性命的网罗中。

　　纵然对元素有着超乎寻常的控制能力，墨勒斯却是不擅长近身打斗的。为了不给珊拖后腿，他只能用一个又一个的守护魔法笼罩在她周围，将对己方的伤害减到最小。

　　触及到圣剑剑气的鞭子在一瞬间的动作迟缓了一下。虽然只有几秒钟，对于水之幻剑使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右手持剑，左手抽出了腰间的军刀，以让人眼花缭乱的弧度舞动着。凛冽的寒气从剑锋和刀刃迸射而出，无数股长鞭“哗啦哗啦”地被冻结上冰。她用力地一甩武器，琉璃碎裂的声响凌空响起。鞭子被碎裂的冰绞杀成无数的冰渣，稀稀疏疏地落在了地上。
　　宙尔梅斯狠狠地盯着珊，表情阴冷而邪佞。“她”的长袍已经被撕碎，在因为魔法拨动而骤起的风中猎猎飞舞如同绽放的纯白色莲花。被撕裂的花瓣上撒着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美人蕉花心的半点，致命而美丽。“她”陡然伸出五个尖尖的指甲，抓向珊的脸颊。水之幻剑使闪身避过，又用刀剑架住她挥来的气刃。为了能让墨勒斯腾出空子去帮助弗莱尔并施展魔法，她不找痕迹地将“她”引离墨勒斯所在的地方。然而宙尔梅斯却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无论她退向哪边，“她”都站在原地丝毫没有动作。

　　两人缠斗了数百个回合。珊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汗水从额前渗下，大口地喘息着。近身之时，再强大的魔法也会因为没有时间咏唱而变得失效，因此她只能利用完完全全的近战策略来攻击对方。谁知到，数百个回合下来，不仅没有成功将对方的注意力引开，墨勒斯依然被牵制得动弹不得；而且没有给对方造成重创。极致的速度对于克雷西亚大陆上出类拔萃的剑士来说，本来是没什么的；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感到自己体内的力量一点一点随着渗出的汗水而蒸发掉；而宙尔梅斯依然保持着之前那诡异的浅笑，力量依然没有减弱反而有增强的趋势。她不知道到底是对方越战越强，还是之前就没有使出全力。一直被压制的焦躁和恐惧开始有复苏的趋势。她暗暗使力去运转从莱布拉那里得到的力量，无奈却是徒劳。流动的魔力总是会遇到数个断点——虽然和性别无关，但是她明白那是只火系的魔导师体内才能运转自如的力量。

　　“不要白费力气了。”宙尔梅斯放下手，目光阴冷，“无论是杰拉尔还是尚恩，都是火之幻剑使。你修习的元素是水，是不可能对火系的魔法运用自如的。”说罢“她”闪电般地出手，无数黑暗的雾气从她的掌心激射而出，缠绕在墨勒斯的身上。四象之圣典从他的手中落在地上，泛黄的书页散开被沙尘所覆盖。“她”又微微抬了抬手，将他的身体托举在半空：“时间到了，是该送你上路了，影月祭司。”
　　“等一下！”用长枪支撑着身体，弗莱尔微有些摇晃地站了起来。身上被刀锋扫过的皮肤此刻还在不断渗血。有些是皮外伤，然而有些却非常严重。如果不立刻治疗，就按照这样的失血速度，过不了多久也会毙命。
　　“背叛你的人是我……你……冲我来就好了……”话还没说完，腥浓的血浆顺着唇角流了下来。弗莱尔毫不在意地擦了擦血迹，攥住长枪的手不住地颤抖，不知都是因为恐惧还是愤怒。

　　“说你傻，你还是真傻。”被黑雾包裹着的墨勒斯重重叹了口气。没有人看得清他的表情，但是他的语气却是十分的轻松，似乎在调侃一个与自己相知多年的至交，“你这样，只能增加他的征服欲。”说罢似乎又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头，似乎在自言自语，“果然你没有脑子。”

　　见宙尔梅斯的注意力暂时被吸引过去了，珊立刻抓紧着难得的机会，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调用那份力量。灼热流淌的火的魔力在血管里似乎都能擦除炽热的火花，她银牙紧咬，却依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不希望宙尔梅斯看出任何端倪。

　　“看样子你对自己的处境似乎没有一点了解，阁下。”不满意被如此的无视，宙尔梅斯收紧了拳头，那雾气似有实体一样，绳索般地束缚紧了。几乎要把内脏都从口中挤出来的、压断骨头的束缚让他一瞬间皱紧了眉头，却依然笑了笑，声音已经因为肺部缺乏空气而显得虚弱，“弗莱尔。”
　　“……”红发的男子握紧了长枪，不羁凌乱的发丝因为血液和汗水而缠绕在他的眉间。他抬起头，深深地望着墨勒斯的方向，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本来想要用圣月之魂一起斩断我们与黑暗的联系，从此以后……可以再也不去管各种的纷争……没想到，一切还是痴人说梦么。”

　　“并不是。”胸中的氧气已经所剩无几，他感觉得到自己的骨头已经被慢慢地折断了。眼前因为缺氧和死亡的迫近而开始由清晰变得模糊；又开始从模糊便的清晰。
　　他本来可以说，在死后的世界，在遗忘之河的源头，我们可以再次相会。受了黑暗的诅咒，而不老不死的身躯可以长眠于大地的尘埃，剩下的灵魂则会与所爱的人一道，前往轮回的尽头，等待下一个转生，你还是你，我还是我。
　　但是他不想这样。
　　已经在人间胶着了千载的悲欢离合。生不同归死同穴，是妥协的诺言。

　　“以相反的方式运行魔力，珊！把冰与火……”
　　话语没有说完，他便再也发不出声了。

　　在眼前黑下去的一个刹那，黑暗模糊的视线被一片冰蓝色的光泽取代。漫天的雾气被卷进了看不见的漩涡里。
　　在被击碎的肋骨即将要刺破脏器的那一刹那，那股绳索一样束缚住自己的黑暗雾气一瞬间消失了。四种是排山倒海的剧烈声响。仿佛天地间陡然张开无数的裂缝，将一切都吞噬的巨大颤动。然后，冰冷的蓝光逐渐变成了耀眼的金色光芒。

　　赫洛德公国，要塞塞亚兰。
　　地震一样剧烈的轰鸣震的大街小巷都在颤抖着。细碎的石块沿着石头制成的墙壁落了下来，如同面粉一样撒到了碗里、身上；走路的行人都东倒西歪，互相碰撞时伴随着各种诅咒和谩骂的声音。

　　德里克下意识握住了手中的剑，紧张地看着四周：“这是怎么回事？”
　　迦兰闭着眼睛感知了一下。天地间翻涌的魔法气息让人无法认错。于是她睁开眼睛，胸有成竹地对德里克说：“是东方的位置。初步判断，是要塞塞亚兰。”
　　“……”棕发的少年头疼极了。他无奈地看向因为跟丢了弗莱尔而怯怯地缩在迦兰身边的琳达：“我不是告诉过你，要盯紧那个男人了吗？”
　　“我不是说了嘛……他的动作太快了，几下子就离开了我的实现。先别说你不让我暴露行踪了，就算是在他身后穷追猛跑，估计也不可能追上他啊……”
　　“德里克。”迦兰安抚地拍了拍琳达的肩膀，“不一定是那个男人制造的吧……”虽然她自己也明明之中觉得一定是和弗莱尔有关系。那样强大的魔法波动，除了弗莱尔，在他们所认识的人里也只有失踪的美娜斯了。

　　“可是仔细想想也不对。”德里克捏着下颌说道，“这魔法虽然暴动，但是却夹杂了各种元素的气息。那个男人不是只会火系的魔法么？”
　　“如果是对战？”
　　“对战的话，可就不好办了。”德里克凝重地看着迦兰，“不管怎么样，先把这件事情报告给美娜斯姐姐的另一个好友吧。我记得他正好在驻守这座城池。”
　　“美娜斯姐姐的另一个好友？你是说……塞缪尔伯爵大人？”

　　光线在视野中被无尽地拉长，然后又回归本来的样子。待到在空气中肆虐的元素分子有逐渐平息的趋势的时候，珊才重重地放下高举的圣剑，眼前一花。若不是即使将长剑撑在地上，她腿一软，几乎没有力气再支撑身体的重量。

　　墨勒斯倒在她的脚边。金色的长发被血色染红，黏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双眼闭合，睫毛修长，仿佛是累极了，躺在这里小睡片刻。他本来雪白色的祭司长袍也已经被鲜血染成全然的红色。如果不是领口和袖口处那一点不规则的白，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的长袍本来就是腥红色。

　　而更远一些的地方，弗莱尔单膝跪在那里。他上身的铠甲已经碎裂，光洁的皮肤上是一道又一道看似纤薄实则很深的伤口。一些伤口已经慢慢有些凝结，然而更多的则是在流血。大片大片的血花绽开在他脚底的沙土上，将整个地面都染成了暗暗的红黑色。此刻他正紧紧地闭着眼，一手扶住自己的胸口，一手撑着地面，费力地喘息着。不到一分钟后，他左手微微发力，似乎试图站起来，但是却立刻跌在地上。伤口因为强烈的撞击而再次涌出鲜血。他慢慢擦掉嘴角的血丝，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珊一面平息着翻涌的气血，一面俯下身，试探了一下墨勒斯的鼻息。若不是指尖细小的温热触感，他躺在那里，就像是陷入了永久的沉眠。四象之圣典散落在他的身边，泛黄的书页也被血泊浸染。珊微微翻开书页，才发现那记载了无数法阵的、泛黄的书页原本就已经沾染了些许星星点点的鲜血。被血液涂饰的地方，文子显得更加诡异而妖娆，仿佛这本书就是死神用无数人的鲜血撰写而成的。珊心中一动，吃力地翻开了治愈的魔法。冰蓝色的法阵在她的脚下蔓延开来，吃力地将三个人同时笼罩在淡蓝色的光辉里。缓缓转动的法阵上，蓝色的光泽如同生命之泉的水，源源不断地涌入伤口。崭新的血肉速度缓慢地愈合着。珊疲惫地跌坐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不能晕倒。如果她也失去了意识，那么这个法阵失去了主人的魔力供给，将慢慢消失。于是她只能强打清醒，咬破自己的手指。连心的疼痛唤回了几乎要陷入沉睡的神智。她的神色极为疲惫，眼神却依然清醒。

　　放眼望去，整个战场已经被毁灭得不成样子。卡契提斯城堡塌陷了大半，四周的一切都变成了焦土。所幸的是，宙尔梅斯已经不知所踪——不，也许不是索性。如果宙尔梅斯已经不在这里和他们纠缠，或者发现自己无法打赢三个人的联手，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她”前去月之列岛，寻找蒂丝了！
　　想到这里，原本昏昏欲睡的神智也因为颤栗而清醒。想到蒂丝很有可能再一次被魔主呼唤真名而失去神智，像美娜斯一样与自己战斗，她觉得被一刀一刀片去血肉肌肤的疼痛也不过如此了。

　　莱布拉试炼里，蒂莱萨淡漠的面容，不带感情的杀招，和毁天灭地的箭雨。如同锋利的匕首，重重地划伤了她的心口。滴血的内心也不过如此了。
　　从来都没有过这种感觉。
　　好痛苦啊。

　　如果这就是光之守护者和暗黑之皇女的宿命，如果这就是一生一世都要重复着的纠葛……莱布拉的试炼中，蒂丝悲伤却又期待的眼神又一次浮现在自己的眼前。在四周重新聚拢的雾气中，有如淡淡的倒影，一晃一晃，秀丽倾城。
　　被泪水模糊的视线中，红发的男子慢慢地向自己走了过来。珊茫然地擦了擦眼睛。她看着他焦急却又小心翼翼地试探了墨勒斯的呼吸，然后露出如释重负的感情，慢慢地撕开了对方被鲜血浸染的祭师长袍，让那些严重的伤势暴//露在空气中。看着缓缓愈合的血肉，才终于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却丝毫没有估计自己浑身上下的伤口。
　　珊红肿的眼眶望着弗莱尔手里递来的水。她吃力地接过，颤抖的手几乎将那些泉水洒出去，“谢谢。”

　　“该说谢谢的是我。”他静静地看着她，嗓音有些沙哑，“杰拉尔，你没有必要为我们做这么多。”
　　珊摇了摇头，声音还带着哭腔。她觉得自己此刻肯定笑的比哭难看，“这是我第二次在你面前掉眼泪了。还真是丢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