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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The Binding Desire ...

  •   满怀心思地一路向前走着。十八岁的珊当时还没有穿高跟的战靴,脚下和平时不同的感觉微微让她有些不适应。虽然很多时候,高跟的鞋子不适合剧烈的活动,更别提是战斗了。但是她却觉得,高跟的战靴,穿起来意外的合脚。

      大殿四周金碧辉煌极尽奢华,每走五步便有一幅或大或小的壁画,有很多都是出自名家的手笔。并不只是赫洛德公国的画家,还有路托比、爱格尼等国家杰出的画作。每一幅画都被精心地装裱起来,不知道买下它们的王公贵族,看重的是它们本身的艺术价值,还是能向外体现的金钱与拜物的欲望。

      珊自然是没有闲心思去赏画的。现在她满脑子都是之前的那个女人。妖艳的妆容挤满了她的思维,珊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这个黄昏与接下来的夜晚,珊永远记忆犹新,无论过了多少年,她都绝对不可能忘记的。
      在这个晚上,就在这个富丽堂皇却空虚腐朽的宫殿里,赫洛德公国的王后陛下礼裙翩跹妖媚微笑,手指甲透出的颜色像是血玫瑰一样艳丽。

      因此她依然记得很清楚。现在是莱布拉的试炼,而在现实中,在她十八岁那年的这个傍晚,她没有遇到埃米丽,自然也不可能和她有过一番对话。
      五年前,她踌躇徘徊在这条看似毫无尽头的走廊上,每走一步都好像是踩在针毡上,她的脚心发痛,唇角几乎被咬出鲜血。
      如今回顾起来,她竟然再也没有犹豫。脚步利落而稳健,仿佛是一个战士即将赶赴沙场。

      这到底是让我重活一次改写历史,还是只是一个虚迷幻境?
      如果是莱布拉的试炼,那么一切的犹豫和彷徨,都只能徒增我的痛苦。如果这是莱布拉的试炼,那么答案,一定在前方等着我;就像埃米丽,她让我看清了很多自己一直逃避的话题和过度的沙文主义。
      虽然很恶心,但是她捅破了自己的窗户纸。

      她以前盲目地提倡着女性的权益。为了“优待”自己的性别,她甚至从来不用女性侍者来服侍自己,因为很多男人,尤其是那些男性的桂冠诗人,提倡“我们应该给她们穿粗布衣裳,让她们吃会引起贫血的食物。”
      每当晨祷的时候,男人会说:“感谢母神让我生而不为奴隶;感谢母神让我生而不为妇人。”而他的妻子则要忍气吞声地说:“感谢母神为了他而创造了我。”不知道这两种滑稽到一定极端的逻辑是怎么能毫无违和感地嵌合在一起,这么多年来竟然从来没有人提出过异议。如果母神为了男人才创造了女人,那么女人,做为这世界上天生的奴仆,又为什么要感谢母神?如果母神创造的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为什么,那些男人又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女人都是客体和他者,这个世界是男人的天下?

      说到底,很多问题,自己都是没有想明白的。但是自以为不极端的极端性别沙文主义的影响下,她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和男权主义的倡导者对着干的。

      许多女人都是男权社会的受害者,但是她们反过来会帮助男性迫害自己的同胞,就像很多奴隶做了主人,就会加倍折磨奴一样。但是同样的,她们会保留奴仆的本性,向高出自己,仍然是自己主子的人摇尾乞怜。
      打扮得那么漂亮,是为了取悦男人,还是为了取悦自己。还是说,通过取悦自己而取悦男人,或者通过取悦男人而取悦自己?

      脚步回荡在空旷华美的走廊里,渐行渐近。她没有丝毫的犹豫。纤细白皙的手指推开了王后寝宫的大门。扑面而来的极度浓郁的熏香几乎能呛得人咳嗽。珊不适地微微眯了眯眼睛,目光锁定在了背对着自己,面朝梳妆镜描眉画鬓的女子。如同瀑布一样淡银色的长发霜雪一样地散落了下来,披散在她的肩上。白皙的肩膀如同玉脂一样,洁白得几乎欺霜赛雪。长发挡住了珊的视线,只将两只香肩暴露在她的视线中,仿佛眼前这个女子浑身上下未着片缕,只有银色的长发欲拒还迎地遮挡住了她玲珑的身材。
      银色的长发,裸//露的肩膀。她抬起手臂的弧度极美,有着闲适的优雅。如同在山涧沐浴的精灵,不食人间烟火。

      然而这个寝宫却是被众多器物装饰着。纯金制成的巨大的枝形吊灯摇曳着闪烁的烛火,在鲜艳的红地毯上投下了影影绰绰的标记,仿佛还在如同呼吸一样明灭着。落地彩窗被各种琉璃拼图精心地妆点着,夕阳投射进来的最后一点温柔随着这些彩色的滤镜而变成了一抹又一抹残存的痕迹,如同古代的画轴,陈旧的颜色隐没在红色的地毯里,如同光线折射进了血液。陶瓷,珐琅,镂空,帷幔……一切可以被想象到的奢华全部都能在这里找到它们对应的东西,仿佛这里,就是人间最美的夏宫。

      一个这样不食人间烟火的银发女子,一个如此奢华糜烂的宫室。

      “王后陛下。”她微微欠身,对她行礼。

      美娜斯依然坐在镜子前没有回头,但是清晰的镜面让她将身后少女的动作观察得一览无余。她本以为她在大殿门口徘徊许久,一定是心绪紊乱心思彷徨。没想到脚步声竟然如此稳健有力。这不是她熟知的克莱因兹新任家主,但是却远比克莱因兹的新任家主更加的冷静,沉重……以及可怕。
      但是美娜斯也不是傻子。一个人的变化不可能如此巨大。好早就有人向她通报克莱因兹小姐已经在宫殿门口站了很久,并询问王后陛下要不要催促她。她只是笑了笑,说:“不用了,我要看看她还要斗争多久。”

      难道……真的是想开了?

      想到这里她放下了手中的银梳,慵懒地站了起来。红色的天鹅绒长裙如同水一样沿着她修长完美的双腿滑落,她微微侧了侧脸,微笑着看向珊,却依然只暴露给了她半只眼睛。纤细修长的玉指缠上了自己的发丝,美娜斯的唇异常的美艳,就像这地上的红地毯一样,几乎能滴血。
      朱唇轻启。美娜斯微微欠伸,动作依然如同一只优雅的家猫,却是说着无关她们两人的事情,“埃米丽呢?我特地让她为你准备了一套新衣裳。”说到这里她捂住嘴咯咯地笑了,“那衣服复杂得很呢,没有她在,我可不会动手给你穿的。”

      如果是十八岁的珊,她一定会立刻回答:“不要把我打扮得像个女人。”
      当时的自己,到底是自己也在歧视着女性,不愿意接受自己女性的身份,还是不愿意接受世人强加给女性的特质。她要美丽,柔软,温纯,善良,纯洁,谦卑,恭顺。她天生就是被羽毛和珍珠装饰的易碎品。她是如此的美丽娇嫩,怎么能经常摆弄政治和战争。
      如果没有男人,或者说男人并不具备现在男人具备的某些特点,女人必然是坚强果敢的。与柔弱的男人(假设他们不具备现在他们具备的某些特点)对比。
      柔弱和谦卑是对比出来的?

      “埃米丽死了。”珊淡淡地说,似乎并不觉得自己杀死了王后陛下最宠幸的侍女,也并不觉得美娜斯会怎样惩罚自己。并不是因为她对自己的身份有多自信,只是她现在心里乱的很。
      难道说身体变年轻了,思维方式也会变得幼稚?
      她现在在重蹈覆辙,她十八岁时才会犯的错误,那就是失去自己的理智和对局势的掌控。在现在的情况下,美娜斯倘若勃然大怒,说她大逆不道,不敬王室,那么珊绝对没有翻供的可能。埃米丽在众人的眼光下陈尸在外不说,就算没有人证物证,美娜斯说她是什么,恐怕她也是申诉无门。

      似乎也是看透了这个样子,美娜斯不动声色地挑高了眉毛,一个典型养尊处优的贵妇的习惯性动作,“你这个样子,我倒是放心了。”
      “……”珊没有说话,她知道她是在暗指自己的鲁莽,“请王后陛下责罚。”
      “责罚?!”美娜斯轻笑了一声,终于完全转过了身。低胸的红色天鹅绒几乎遮不住饱满的胸口,大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似乎在散发着诱人的冷香。珊的目光在她纤细的腰段和雪白的颈子上逗留了一下,然后便抬起脸,直视美娜斯的目光。她的目光看似随意慵懒,但却并不是平常贵妇人的柔和。更不像那些胸无大志,只知道和丈夫的别的女人斗法的毒妇。

      她一直觉得美娜斯是一条穿着狐裘,好似家猫的美女蛇。但是并不是恶毒。
      蛇象征的,除了剧毒和恶意,还有智慧。

      美娜斯伸出手,轻轻勾了勾带着藤蔓状的银制指环的手指,媚眼如丝。
      “过来。”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极为露骨,放肆地停留在珊的脸上,胸口上,下腹上。尽管浑身上下被铠甲包裹的一丝不露,但是这目光似乎有实质一样。珊觉得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这几乎是不可遏制的。如果是当年的她,一定是掩藏不住的。

      但与此同时,一阵冰冷的凉意也席卷上了心头。

      这不是她十八岁的时候。或者说,她现在并没有活在历史里。
      当年美娜斯对自己的动作和行为与如今大不相同。如果说埃米丽的出现不过是个小巧合,那么如今美娜斯的举动,又该做何解释……

      迟疑了一下,她慢慢地向前走了过去。美娜斯极为满意地看着她,目光在她浑身上下一切能凸显女性特质的地方逗留着,似乎在打量一件无暇的美玉,一朵没有感觉的鲜花。

      “你真是个美人儿。”她换了个姿势,目光停留在她的眼瞳上,伸出香舌舔了舔唇角,留下一串惹人遐思的水渍。十指攀缠曼若,藤蔓状的指环似乎有生命一样,栩栩如生的雕刻几乎让人以为它是在随着那纤细的手指生长。蛰伏在伸出,吸收到了黑暗的欲//望,得到了羞耻的养分,因而开始滋长。
      “我想,你不穿铠甲的样子,肯定更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珊倒是也淡定了。
      想当年的情况,的的确确是自己投怀送抱,为了不让某位男人拥有可以向全天下男人炫耀自己征服了一朵不可能被采下的鲜花。
      那么如今呢……

      珊微微垂下了眼,小扇子一样的眼睫毛在烛火的映衬下,在白皙如玉的脸颊上投射出一片好看的阴翳。
      如果她做出了当年相同的事情,那么,莱布拉的试炼,到底何在,自己又要怎样才能满足莱布拉的要求,获得那传说中能一剑击灭魔军千人的剑技……

      “王后陛下……”她张口,却发现声音意外地暗哑。
      “我今次前来,是为了……一个困扰了我许久的问题。”她别开了目光。

      美娜斯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故意曲解了她的意思:“你不想让男人征服你,获得你的贞洁,于是你就来找我了不是么。”
      “曾经,是这样的。”
      “那么如今呢?”美娜斯笑了一声,终是站起了身,微微低下头看着珊。十指缓缓地缠上她纤细的腰,沿着完美的弧线向她的披风后面滑了过去。轻轻一勾,便拉下了她的披风。

      右手的指尖抬起她的下颌。迷离的灯光下,美娜斯笑靥如花,如同引诱人类犯罪的女性恶魔,有着最完美的躯体,和最堕落的灵魂。

      都说在迷惘彷徨中的人,内心是最漂泊混沌,想找个依托的。
      美娜斯慢慢凑近她的脸颊,语气是连灵魂都能出卖的诱惑。不意外地,她看见珊的目光有些迷离,甚至有些哀痛。

      平心而论,她是很敬佩这个年仅十八岁的少女。拥有一个执念,或者说,信念,并坚定不移地为之奋斗下去,即使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这种感情和热忱从某一方面看的确可歌可泣,但是从另一方面,即绝大多数人看来,克雷西亚大陆上唯一的水之幻剑使就是个疯子。
      可怜的孩子,像个疯子一样,用一切可能追寻至目标的手段不择一切地做着,似乎连最初的目的都快忘了。
      或者所,她其实也没有想过?

      也是啊,主体只知道质疑外物。如果它还没有被异化,它便永远也不会去质疑自己。就像如果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是世界的主宰,无论他是高是矮,是圆是扁,他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完美的生物。
      而这个社会存在着太多的异化,大家已经都被从主体的权利和妄自尊大上剥夺了本来的地位。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区别在于,女人异化的,要比男人多很多,因为女人知道用男人的观点审视自己;而男人鲜少用女人的价值观对自己进行衡量。
      为了男人而骚首弄姿,涂脂抹粉的女人,其实和为了自己而骚首弄姿,涂脂抹粉的女人,还是存在些许的差异,无奈这些差异其实也大到天南地北。

      为什么要提倡女权?不过是在着世界要求你异化的情况下,你意识到自己不该被异化,因此你为了自己而奋斗罢了。
      归根结底,不过是你在这世上受到了压迫。不要总说的那么大义凛然,你是为了自己而奋斗。

      “你真是个自私的孩子。”修长的指甲轻轻刮着她的脸颊,“你知不知道你的存在,让很多男人的权益得不到伸张,甚至是受到了质疑。”
      “那是因为他们剥夺了我们与生俱来做为一个人的权利,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典,编纂了一系列的神话,来将我们置于从属地位。我只是要拿回我们应该拿回的东西。”她的目光焦灼在她魅惑的唇上,精神却是无比的清醒。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The Binding Desi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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