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神的加冕》Attire

21、The Ultimate Purpose

　　“克莱因兹小姐现在很好。”弗莱尔说。他的语气依然平淡，似乎对对方抵在自己颈子上的锋利的匕首视若无睹。
　　“我只是试探你，没想到你倒是招供得很快。”美娜斯微微冷笑，“果然是头脑简单，武力的家伙么。”
　　“是么。”他看着她，既没有显得生气也没有显得被扰乱。

　　“算了，不说这个了。”美娜斯似乎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但是抵在对方颈子上的匕首依然纹丝不动。一般来说很少有人能在肩膀耸动的情况下还保持小臂和手腕的平稳。更何况美娜斯已经保持同一个动作有些时候了，但是她的手依然稳健，甚至纹丝不动。这点实在不多见于皇室贵族，更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后可能具有的本事。
　　弗莱尔的眼中闪过了“果然如此”的光芒。他没有掩饰，美娜斯，做为赫洛德公国的王后，在腐朽阿谀的宫廷和朝野自然不可能连这点察言观色的本事都没有。弗莱尔没有点破，美娜斯自然也没兴趣自己揭自己的老底。她的目光闪烁了一下，继续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珊·克莱因兹。”他说，带着金属护腕的右手点在了美娜斯的手腕，拇指点在她的脉上。只要轻轻一捏，以他的力度，尖锐的指甲就会突破动脉。他带着半分威胁，道：“请您把匕首拿下去。”

　　美娜斯轻哼了一声，但也确实放下了手。她状似娇弱地轻轻揉着被他捏痛的手腕，鲜艳的红唇漫不经心地吐出了一个音节。
　　“珊？”
　　她笑了一声，“那丫头，还真是不让人省心呢。一幅《倒吊的裸女》就已经让整个朝野猜测纷纷，谣言四起。如今远在月之列岛的尼弗雷姆之主竟然千里迢迢地跑到这里来。难道就不怕黑暗三族的魔王又一次苏醒，飞龙族没有了你和影月祭司的庇护，恐怕会被灭族吧。”
　　“不劳王后陛下费心。”客气的话语可听不出任何客气的成分。
　　“是么，那就当我多话了吧。”她妖媚一笑，但是眼底却没有任何妩媚的神色，“珊不该是你前世的情人么，我和她也无甚交情。如果她要出了什么危险，对于赫洛德来说，到也算是一个损失。虽然她一直坚持着一些可笑的思想和大胆的妄想，并且，在无数次收到了打击后，她竟然对它们一如既往地痴情。越虐越开心，越虐越快乐。”

　　“珊·克莱因兹永远只会是暗黑之皇女的情人。”
　　“在她是个男人的时候，她喜欢女人。转生成了女人，依然喜欢女人。啧啧，”美娜斯摇了摇头，华丽的发饰随着她大幅度的动作而颤抖着，“你还真是不走运啊。”说到这里，她停下了摇头的动作，仔细地将弗莱尔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煞有其事地说：“不过，有个好男人一直痴心不悔地爱着你，你怎么着也该知足了。”
　　“况且，”她摊了摊手，“他爱得比你还苦。与其怨恨自己的爱情，怨恨心爱的人带给你的痛苦，不如想想你曾经带给喜欢你的人的痛苦。”

　　此时此刻，纵然是自刚才为止就很淡定的弗莱尔，此刻也不淡定了。他耐心尽失地看着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散发着危险的信号：“你说够了没有？”言下之意，如果往后陛下再这样口无遮拦下去，他就不保证不立刻将她从头到脚烧得灰都不剩。
　　“好吧。”出乎意料的，美娜斯见好就收了。调侃也调侃完了，她重新躺回躺椅上，血色的天鹅绒缠绕在白皙如玉的□□，仿佛她是一个置身于红色河流中的仙子。她捏了捏自己的下颌，意有所指地向他扬了扬下巴，“你要告诉我有关于珊的事情？不过奉劝你一句，我纵然有些本领，也不过是个普通人。没有珊那么远大的志向，更没有她那么强大的魔法和武力。赫洛德公国里，有几个人能像她一样魔武双全？如果连水之幻剑使都摆平不了的事情，告诉我～”说到这里她用力地打了个哈欠，银色的瞳孔如同暗夜里游走的黑猫的眼瞳，神秘而妩媚，似乎还在隐隐散发着光亮，“我也是没有办法的呦。”

　　“她已经在前往月之塔寻求贤者之石莱布拉的路上。等到她获得莱布拉的加护，真正觉醒为光之守护者的时候，她的任务，便是回归到克雷西亚大陆，寻求平息大陆争端和战乱的办法。”
　　“历代光之守护者的任务，不是打败载蒙斯族的魔王吗？一个剑士，还妄想当什么政客。”
　　“我也不是十分清楚，但是这是影月……”他顿了顿，道，“影月祭司的预言。墨勒斯说她将在寻得圣剑后回到克雷西亚大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特别清楚。”
　　“是嘛。”她漫不经心地说，左手微微抚弄着右手上的宝石和装饰，“光之守护者都能转生为女了，还有什么事情不能发生？”还不等弗莱尔接话，她放下了手，“说吧，你要我做什么？”

　　“果然，您还是很担心她的。”
　　美娜斯挑了挑眉：“有百科全书一样全知，万能魔镜一样全在的影月祭司墨勒斯无条件地给你提供信息，想必我和她的关系你们也不是不知道吧。既然这样，装下去就没有必要了。”
　　“魔主宙尔梅斯的灵魂已经逃逸出了封印之间。墨勒斯只是告诉我要告知赫洛德的王后陛下这些消息，具体要怎么做，我也就不知道了。先知终究只能预测。除了两位月神，没有人可能掌控未来。”

　　其实一切和墨勒斯都没有关系，全部都是影月之神告诉他的。在复生后他就发现自己躺在克雷西亚大陆的某片森林里，根本没有时间去见墨勒斯。最让他头疼的是，即使相见，他忽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来面对他了。
　　于是他只好先遵从影月之神迪亚兰那的指示，前往赫洛德的皇宫将一切消息单独告诉美娜斯王后陛下。至于她和珊的关系……其实是出于她听到他自报家门后的反应。

　　他说，“如果陛下再听完了我的身份后，还愿意接受我，那么弗莱尔·尼弗雷姆必定不负所托。”本来是想到自己异类的身份。没想到她竟然有一瞬间的花容失色，却是为了珊。
　　还好早就已经决定放弃她了。不然，自己还有多少情敌在前方等着……？

　　“那么影月祭司的意思是，珊是光之守护者，但是她的主战场……会是克雷西亚大陆么？”美娜斯若有所思地说，“也就是说……宙尔梅斯的灵魂……很可能是会逃逸到克雷西亚大陆的某处？”
　　“应该不是。”弗莱尔想了想，“墨勒斯的意思好像是说要让她控制大陆的战火，让一切重归平静。但是大陆的战火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爆发了。具体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也不是很清楚。”
　　“你说了那么久，都没有告诉我要我做什么。”
　　“墨勒斯的意思是只不过是告诉你。具体要你做什么……一切都看两位月神的旨意吧。”

　　两人各怀心思的攀登上了月之塔的顶端时，已经稍微有些疲惫。几乎被摧毁殆尽的石阶让人步履维艰，时刻要提防从各个方向蹿出来攻击的魔物也让人疲惫不堪。等到攀登满月之阶的归来之阵，并来到月之塔的顶端的时候，珊和蒂丝几乎是满身的灰尘。

　　今夜正是月满，玉盘一样皎洁而大的月亮恰巧悬挂在了月之塔的上空。远远就看见一块巨大的血色晶石伫立在塔顶的中央。从她们站的地方看过去，那血色的晶石几乎是直指苍穹一样，如同一把厚重的剑，指向了圣洁的明月。清冷的乳白色光辉给那血色的晶石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色，仿佛是被包裹在玉肌里的血脉。不祥的颜色平添了几股生命的温暖，如同蜷缩在母体子宫里心生的血脉，等待着出生的那一刻的到来。

　　珊此刻难掩心中的激动与狂喜。虽然表面上依然是平常冷静的样子，但是扶住军刀刀柄的双手不可遏制地微微颤抖着。一切来的太快，她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就可以见到贤者之石莱布拉的真容。按照弗莱尔的说法，自己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光之守护者的转生。莱布拉的封印将由自己破除，然后从沉眠中苏醒的莱布拉将承认自己光之守护者的身份，授予自己那传说中可以一剑击灭魔君千人的剑技。自己就可以回到克雷西亚大陆，平息一切的战乱。
　　不是没有考虑到弗莱尔接下来的话。他说光之守护者的宿命几千年来都是相同的。当光明被黑暗笼罩，世界充斥着杀戮、血腥、贪婪、疾苦和憎恨的时候，纹章之子将贤者之石莱布拉从沉眠中唤醒，获得无可匹敌的剑技后，他将战胜宙尔梅斯。然后光之守护者便会消失，贤者之石将再一次陷入长久的沉眠……

　　和这看似遥远的未来比起来，她更执着于眼前的喜悦。
　　即使再冷静，看得再透彻，她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贤者之石莱布拉的封印千年来由蜥蜴人莫雷扎多族守护。”蒂丝的话唤回了她的注意力。珊回过头去，只见蒂丝依然温柔地笑着，似乎之前的不愉快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蒂丝拢了拢散落额前的长发，微笑着走上前来，右手轻轻握住珊的左手，与她十指相扣。指尖的温度混合着平静的气息传到她的皮肤上，沸腾的心慢慢平静下来。珊深吸了一口气，空气中混合着对方身上飘送的馨香。平时搅动自己心弦的气息，此刻且充满了平静的抚慰。这样温柔的气息，只有身为女子的蒂丝，才能够拥有……

　　与自己十指相扣的手指微微紧了紧。蒂丝笑了笑，目光飘向不远处，在月光下流淌着血色光华的贤者之石，“从现在，我们每前进一步，都可能要经历异常恶战。莫雷扎多族凶猛好战。虽然比起飞龙族来说战斗力自然逊色了不少，但是飞龙族的幻兽都是独来独往，而莫雷扎多族的蜥蜴人则倾向于一拥而上。”
　　“而且，每过一百年，贤者之石的封印就会变弱。这个时候莫雷扎多族变回抓捕两个实力超绝的女子做为祭品。一个用来献给魔主宙尔梅斯，另一个则是封印的血祭。”

　　珊还未接话，只听不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那声音着实诡异刺耳，即使捂住耳朵也不能阻止那声音穿透脑海。如同用指甲硬生生地划着一块钢板，那声音“桀桀”地笑着。明明看似是从前方的某个方位传了过来，但是那个地方却并没有任何人。
　　相比起珊的不适，蒂丝似乎并没有受到这个声音的影响。她放开珊的手臂，雪白的裸足向前踏出一步，几乎能春光乍泄的黑色纱裙此刻如同一个暗夜的鬼魅缠绕在她玲珑的娇躯上。蒂丝眉眼寒冷，如同终年氤氲的雾气忽然间被冻结成了漂浮的冰刃。她只是站在那里，妖娆的身材，美丽的眉眼。这一切都够不成让人恐惧敬畏的条件。但是她的身上却能散发出一股气息，让人不由得想要臣服，尤其是对于那些黑暗的眷族。
　　她是他们侍奉的女主。统御黑暗三族的载蒙斯族的皇女，蒂莱萨。

　　“没想到皇女殿下大驾光临，我们已经等候多时。”
　　那尖锐的声音再度响起，虽然语气中依然有几分难掩的轻蔑，但是不难听出已然是有所忌惮，想必这声音的主人也没有料到这次自投罗网的两个女子竟然有一个是暗黑之皇女。那么另外一个，一定就是——

　　一道白光闪过，在周遭暗淡的光线里分外灼眼，如同腾空而起的烟火。珊不禁眯了眯眼睛，等到光滑散尽后，大约有七个蜥蜴人站在了贤者之石之前，挡住了她们的去路。他们各个披坚执锐，持着尖锐的宝剑和厚重的盾牌，那身看似笨重但是在细节上又十分得体，既保留了铠甲防身的特色，又能让穿着的人灵活行动。这种铠甲几乎是军事战争中梦寐以求的。许是因为站在月晶石前，乳白色的月光被血红色的月晶石折射，幽红的光满投射在它们的身上，看上起像是给这些本来就面相凶煞的怪物披上了一层浴血的血雾。
　　它们裸//露在铠甲之外的皮肤上覆盖着坚硬的绿色鳞片，在血色光泽的折射下变成一片诡异的深浅。蜥蜴人的视力并不好，只能靠着极为灵敏的鼻腔感受空气中的拨动。冷血而无机质的眼睛却能独立地转动，无论从哪个角度，你都会觉得它是在看着你的。这样的感觉真的让人不舒服，更何况那些从来都不会闭合的眼睛，即使视力不佳，也会让人觉得犀利非常。

　　“看来一场恶战是难免了。”珊轻轻地摇了摇头，走到蒂丝身边与她并肩而立，看上去就像是一对生死与共的情侣。她侧过脸，眼神却依然紧紧盯着前方，似乎要将敌人的一举一动都尽收眼底，“就让我们并肩作战吧。”
　　蒂丝闻言没有说话，温柔的笑意如同丝线一样在她的唇畔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