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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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没想到还有别人在此，江山吓了一跳，冷静了一下，却又觉得声音有几分耳熟，便猛地抬头向树上看去，不觉愣了。似曾相识的俊秀面容，清爽随意的姿态，在哪里见过？一拍脑袋，这不是昨日在城中买花的那位么？江山有些诧异：“你是……”
那人也不答，只是轻笑了一声，随手拈了一片叶子在指尖有意无意的把玩起来，瞥了他一眼：“送与东王的这晨光，可还满意么？”
“啊！你你……”清了清嗓子，江山略带疑惑地开口，“莫非公子就是青琊教主么？”
青年又是莞尔一笑，轻轻一跃跳下来，在人面前站定，抱起手臂：“既然知道又何必再问。”顿了顿，轻笑；“在下尹凰，东王随我来吧。”说着也不很理他，转身向山下走去。江山犹豫了一下，赶紧跟上，看着人只顾在前面自己走，有些尴尬：“尹教主……我们这是去教里么？昨天本王爬上来倒是费了好些时候，只怕这下去就是中午了吧……”
刚问完，面前人的脚步突然停下，回眸轻笑；“哦？东王嫌慢了么。”不等江山回答，这教主便右臂将他拦腰一把抱住，轻轻一蹬，飞步跳上树去，江山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耳旁呼呼风声，也顾不得许多礼节，本能得紧紧抓住了人的肩膀，吓的不敢动作。看着身边的树嗖嗖的从脚下退去，眨眼功夫已来到山脚下。江山忽的从人怀里跳下，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微微扭过头：“教主好功夫……”
“东王不是一直想来青琊教内么，这沿途靠山的地方都是。”尹凰轻笑一声，看小王爷有些窘迫地样子，微微勾起嘴角，“眼下是清晨，并不十分炎热，东王怎么脸这么红？”
“你……是你太……”江山刚想骂一句放肆，看见教主一副不以为意的模样，只得又咽了回去，“没什么！不劳教主费心！”
见人十分尴尬地扭过头，尹凰笑了笑，不再逗他，遂指着前方殿门：“这里是青琊正殿，绕过去便是紫轩阁，若是不嫌弃，还请东王一同去阁里用些早饭吧。”
江山正犹豫着不知要说什么，见人相邀，赶紧称是，便随教主一同去了紫轩阁。
跨进门槛，有个白衣的小童自觉地挑开了淡青纱帘，一眼便看到精致的黄花梨木小桌，两张雕花纹椅相围。江山撩袍刚坐下，门口便走进来一排侍者，每人举着一个白瓷小碟，依次端至桌前。“珍珠丸。”“羊肉炒。”“素熇插清汁。”“蒸猪蹄肚。”“算子面。”“撺鸡软弱汤。”一个个将名字报上后，便又退下。
江山有些惊讶，有些不解地看了教主一眼：“一顿早饭罢了……何必……”尹凰轻笑不答，只做了个请的手势：“不过是些山里的东西，不值什么，东王莫怪。”
吃饭间，江山开口：“对了，清明将近，这次城郊来往货物的运输安全，还要多靠尹教主了。”
尹凰手中的筷子顿了一下，瞥了人一眼，微微扬起嘴角：“东王吩咐，自然不敢推脱。只是不知……东王是所有客商的货物，还是单指……？”
江山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又轻轻摇摇头：“不必所有。”
“如此，在下明白了。”教主轻笑了笑，看了东王一眼，“等下东王是随在下在这隋山上逛逛呢？还是直接回去呢？”
“回去吧。”江山拿放在一边的湿巾擦了擦嘴角，“不过若是教主执意相留，本王留下逛逛也是可以的。”
教主听罢，不动声色的微微一笑，指尖沿着杯口滑动：“也罢，等会在下就送东王回去吧，正好……在下也想去趟城里。”
江山并不在意，一口便应了。饭毕，青琊派了辆马车，将二人送回京城。只是这次却比来时快了许多，半日不到，江山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在陵安。
“在下这便告辞了。”教主微微一笑，略拱了拱手，不等江山回话，便嗖的跳起来。江山只觉得眼前一晃，再看去，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尹凰离了江山后，直径来到了东篱馆附近，随意捋了捋垂在耳边的青丝，不经意地混迹在人群中行走着。今天只说是送东王下山，并未告知教内，心想着倘若被那人发现了，少不得又一番念叨，有些好笑地微微摇摇头，依旧在街上随意溜达起来。
“当真？”
“可不是，最近一直有人患病，相同的症状，只怕是瘟疫。”
茶铺边几个中年人的对话不觉传入耳朵里，尹凰驻足看了他们一眼，心里一丝疑惑，正想上前问问，余光却扫到坐在不远处茶桌边的一个青年皱着眉微微摇了摇头，不觉勾了勾嘴角，走上前就在那青年身边坐下。青年正喝着茶，一眼瞥见有人也坐到这一桌上，便放下杯子，不解的望去。
“天倒是热起来了。”尹凰轻笑一声，倒不看那青年，只是自顾自地叫小二上了一份茶。茶来，他却不喝，只是捏着那小杯子观赏把玩。
青年有些沉不住气了，开口：“这位公子……？”
“啊，叨扰了么？”尹凰这才笑眯眯地转过脸来看着他，“抱歉，只是想坐在这里罢了，若是不便，我换个位子便是。”说着就要起身。青年赶紧摆摆手：“没有那个意思，公子坐下就是。只是小生以为公子突然到我这来，以为是以前的熟人，怕是忘记了，才问问。”
“哦？我倒是像你认识的什么人么？”尹凰食指尖轻轻敲了敲桌面，轻笑起来。
“若是有如公子这般气度的，小生如何会忘了？”那青年也笑了笑。
“实不相瞒，许久未来城里，适才路过，听外面桌上的客人谈什么瘟疫，先生可知是怎么回事么？”
青年飞速瞥了他一眼，又笑：“原来如此……那公子可要小心，眼下城里已经有好多人得了怪病，若说起症状也没什么，不过是腹泻头痛等待，在下也是行医的，倒也有些在意。”
“请教先生怎么称呼？”
“复姓上官，名之炎。”青年抱拳笑笑。
“上官羽滞，妙手回春，说的不就是二位神医么？”尹凰轻笑，“失敬了。”
“公子认得小生么？”神医有些惊讶，遂又打量了尹凰一番，略有些疑惑，“敢问公子姓甚名甚？”
“姓尹。”尹凰垂眸看了看手中的瓷杯。
上官之炎微微皱眉，姓尹？继而又看了尹凰一眼，突然一惊，心想这般气度容貌，莫不是青琊教主，又看他似乎有意不说出来，只好说：“尹公子么，既然来了京城，便也小心就是。最近也不太平。”
尹凰轻笑一声：“上官先生的意思是……？”
“也没什么，提醒罢了。”神医摆摆手，不再说什么。
“对了，刚才说的那瘟疫，可知道是怎么引起的么？”尹凰突然问道。
上官之炎瞥了眼四周：“都说是天气转热了，瘟疫横行吧……不过，小生倒是觉得……”说着又摇摇头，“不好说。”
“怎么？”
“若说到腹泻，应该与日常饮食有关，小生私下也做过些调查，只是如此大面积的疾病，恐怕是与水的问题。若说到水，那是否是自然所致……就不好说了。”
尹凰听罢，刚想开口，余光却瞥见邻座一声轻哼，于是扭头看了一眼，却是一个一袭黑衣的中年男人，头上顶个斗笠，低低的看不见面容，一把青剑背在身后。尹凰定定的瞧了一会，又转向神医，轻笑：“确实呢。”
“先生难道已经掌握了证据？”邻座的那个中年男人突然转过脸来开口，“话可不能乱说。”视线与上官之炎正好对上。神医的目光微微颤了一下，一丝犹豫在眼底瞬息即逝。
尹凰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轻笑：“阁下有何高见？”
“高见不敢，不过是提醒你们，倘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小心惹麻烦上身。”那男人看见神医时倒也愣了一下，只是立刻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盯住教主，言语中透着点点不屑。上官之炎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微微眯了下眼，便继续喝自己的茶，倒是显得有什么心事。
尹凰轻笑一声：“多谢提醒。”便起身，“先告辞了，后会有期吧。”说着便转身离开了茶铺，留下那壶滴水未碰的茶在桌上。
混迹于熙熙攘攘的人群，没走了几步，只觉得身后一道寒光，尹凰遂放慢了脚步，装作看路边的小玩意儿，余光却留意着身后。人群依旧吵吵嚷嚷，只隐约看见一个人影躲在拐角处向这边望了一眼，待扭过头去，那人影便立刻不见了。定定的望着人影消失的方向，尹凰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嘴角微微扬起，遂不再管他，自顾自走开了。
夕阳渐渐落下，回到隋山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尹凰轻叹一声，这次出去未曾留的信息，只怕教里有什么事情找不到自己。想着，又微微勾起嘴角，副教主少不得多担待些吧。吱呀一声，轻轻推开雕花的木门，踏过门槛，室内一丝薄薄的烟雾缭绕着，放在供台上的三角兽足香炉静悄悄的。随手弹了弹香炉盖上的灰尘，微微摆手驱赶略浓的熏香。
“教主。”一个低沉而谨慎的声音响起，身后有人悄无声息而至，行了个礼。
尹凰回头，轻笑一声：“原来是师兄……这香是谁点上的？我一向不爱这些，师兄忘了么？”
“回教主，这香是下午罗刹宫派人送来的，有防百毒的作用，属下便擅自叫人点上了。若是教主不喜欢，属下这就把香灭了。”那人说着便要伸手，被尹凰拦下：“不必，点着吧。”
“是。”那人又退了一步，站定，忽而开口，“教主今天去哪里了？”眉宇间透着一丝责备。
尹凰略勾了勾嘴角，仔细看了看眼前人刚毅平静的面容，转身向里屋走去：“不过是去城里看看罢了，不许么？”
“属下不敢，只是请教主多小心。”那人利落地报了个拳，顿了顿，又问，“教主还未用晚饭吧？想吃些什么？属下叫人去做。”
“是呢……后山的黄瓜，都开花了吧。”尹凰摸了摸下巴，轻笑。
“虽然已经开花，却还未到季节。”那人毕恭毕敬地回答，温笑，“怎么，教主想吃？”
“罢了，既然还未到时节，就不必要后山的了。”尹凰轻笑一声，转至桌前坐下，“我吃什么你是知道的，去吧。”遂闭目不再言语。
“是。”
觉着人退下，尹凰睁开眼久久凝视着门口，有些出神。赵泽郱，这人是长自己四岁的师兄，也是青琊的副教主，从小便一起习武长大，虽不是兄弟却也情同手足。眼下局势混乱，璃国皇上不干朝政，朝廷上下貌合神离，北方新起的雪国虎视眈眈，两国虽暂时议和，只恐怕杀过来也是迟早的事。心里有些烦闷，不觉轻舒了口气，想起老宫主，也就是自己的爹在十四年前突然死亡，并着唯一的叔叔四年后也跟着归去，算来自己坐上这教主之位也有近十年了，只是对于自己的父母的死亡却从未有过什么线索。这么想着，不觉无奈动了动唇：“孩儿不孝啊……”
入夜，风习习地吹过，一丝凉意透入肌肤，尹凰独自坐在后山树下，静眸看着前方，一动不动。浓厚的阴云遮住了原本就微弱的星光，尹凰抬头看看天，叹了口气，今夜，就不回去了吧。有些头痛，他便用手略撑起太阳穴，轻揉了几下。风越来越大，拉了拉披在肩上的淡蓝色梅花暗纹外衫，尹凰忽的听到一丝响动，立刻警觉的回过头来“谁？”
一阵悉悉索索的脚步声从后传来。尹凰微眯了眯眼，只见一个瘦高的黑衣人走近，缓缓拔出如寒冰一样晶莹剔透的长剑。尹凰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来者何人？”
黑衣人沙哑着嗓子开口道：“教主，毋须多言，拔剑便是，我宴之敖在此，你若胜了，我自当提剑自刎。你若败了，哼，我自当取下你的颈上人头!”
听罢，尹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这名字虽不大清楚，人倒是有些眼熟……只是……不知他为何要找上自己？青琊处事历来小心，自己应该没结过多少怨才是。不过，此人能无声无息的接近自己到这种距离，也不可小视。于是，尹凰淡淡地扬起嘴角，悠闲而充满魄力的声音回荡在夜色中：“阁下怕是弄错了吧，本座与阁下无冤无仇，如何要与你拔剑。何况……阁下几时见到本座带剑了？”
一阵风袭来，空气中的寒意又多了几分。宴之敖缓缓而动，眼神中透出一股凌厉的杀气。冷笑一声依旧沙哑着嗓子说道：“哼，无冤无仇？你可知十五年前你血洗长乐宫时被你一剑穿心的长乐宫二少宫主是何人？”
“阁下莫要乱说。”尹凰微微勾起嘴角，依旧靠在树旁，随意瞥了一眼，“十五年前，本座不过是个八岁孩童罢了。”
宴之敖冷哼了一下：“江湖上有谁不知大名鼎鼎的青琊教主从来的是杀人于无形！百步之内，取人首级，易如反掌！我若不是找到了这把上古神兵，又怎么会找你来报这杀妻之仇呢！”话音未落，只见黑衣人单足一点，手中长剑向前一送。青剑带着破空之势向教主刺来。
眼见着一剑次来，尹凰徒然起身，脚步微微挪动，肩膀一侧躲开，紧接着飞身一个蜻蜓点水从剑客身上跃过去，心下一阵诧异。“我青琊并非邪教，如何会做那等伤天害理之事？阁下恐怕听了谁的谣言吧。”接着尹凰微微一笑，依旧是一副悠闲自得的神态，双手抱臂站定。一席凉风入夜，天边阴云微散，露出月之一角。尹凰抬头望了望天，又看了看依旧满目杀意的男人，不觉略皱了皱眉：“我与你并无杀妻之恨，阁下还是请回吧。”
一击不中，宴之敖二话不说，一个鹞子翻身，起身再刺。这一剑声势与上一剑却大不相同，青剑剑身所泛寒光与剑气合为一体，使得剑身周围带着的无数残影，只见残影过处，花摧草折，木裂石开。
尹凰微微皱了皱眉头，一个侧身，只听一丝细小的摩擦，险险躲过，紧接着向后跳去，飞快的瞥了一眼肩膀，却见衣物被划开了一道裂口。尹凰轻笑了一下：“万光残方剑……你究竟是何人。”这剑法却是当年雌雄双煞的套路，尹凰思索了一阵，不觉疑云重重，此人年纪青青能使得这种剑法，必不是等闲之辈，回去得叫人好好查查。尹凰余光扫了一遍周围，略皱皱眉头。不宜久留，不如一走了事吧。“阁下好身手，本座今晚就暂不奉陪了吧。”这么说着尹凰便一个纵身跳起，向林中奔去。
宴之敖看人离去却并不追赶，忽而仰天长笑，笑地撕心裂肺。已而他缓缓收起长剑，跪倒在地，口中吐出一口黑血，暗笑到：“这无泪勾魂散的毒真不亏为天下第一奇毒！我只是在剑刃上涂上了一点，使了两招却也未能幸免！他被我剑气划破衣服，哼，想必现在应该毒发身亡了吧..咳咳咳..我一生.....一生以剑术为傲，想不到.....死到临头却要用毒来报仇，夫人....你的...你的...大仇得报....在九泉...九泉之下亦可瞑目了....”说完便重重倒下。
“是你？”不料草丛里突然走出一人，看见一袭黑衣躺在地上，血流不止，不觉大惊，赶紧上前掏出随身携带的药包上前止血。
黑衣人缓缓睁开眼：“你……”
“嘘。”那人止住了他，四下瞅了一眼，一把扛起黑衣人，逃开了。
尹凰纵身飞去没有几步，只觉得眼前隐隐的景物有些模糊，脚步一个不稳，踉跄了一下，刚疑惑了一瞬，立刻明白过来，轻笑一声“好你个宴之敖……”宁死也要杀了自己么……回去可得好好查查究竟是怎么回事。尹凰微微眯起眼睛，他所说的十五年前那场血案在江湖上也是众人皆知的，虽自己与他说无关，只怕与青琊也脱不了干系。只是当年自己只有八岁，父亲在一年后也就身遭不测。看来……尹凰努力撑住身子，望了一眼远处，看来，又要麻烦他们了啊……遂起身向罗刹飞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