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殁（kz同人）》顾莫殁

6、“一切安好”

　　临行前，昆茨埃特曾找出书房中很久不用的地球仪，认真的看着上边有关印度尼西亚的一切：那是一片有些零碎的岛屿，明黄的色块看起来好像是撒在大洋上的沙丘，让人情不自禁就想到了所谓的“贫瘠之地”。手边堆放着医院发放的各种文件，除了必不可少的准备材料、申请表格，还有一沓有关目的地印尼苏门答腊岛情况的说明，“印度尼西亚第一大岛屿，东南与爪哇岛隔着巽他海峡相望，北方隔着马六甲海峡与马来半岛遥遥相对……有赤道穿过，属于热带雨林气候……除高低外炎热且极为潮湿……”
　　他的手轻轻拂过地球仪上有些微微凸起的版块，最终停在那从版块中穿过的赤道线上，热带雨林，那是个即使在自己梦中也从未出现过的地方。对未知本能的恐惧让昆茨埃特有一丝退缩，但这种情绪一闪而逝，再次抬起手，一点点拨动地球仪，直至看到“法国”，修长的食指在球体表面轻盈划过：相隔六个时区，45个纬度。但愿这样的距离可以使自己平静，他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印度尼西亚苏门答腊岛。如果不是随医疗分队被派遣至此，昆茨埃特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注意到地球上还有这么个默默无闻的存在。而现在，他真正来到这片岛屿，才发现想象终究是想象，不论它背后有多么强大的资料支撑。
　　医院所援建的疗养院就在海滨一个叫做巴东（Padang，印尼西苏门答腊省首府。——作者注）的地方，站在疗养院的接待大厅，就可以透过落地窗看到不远处蔚蓝的大海。跟那座让自己疯狂的北欧小城不同，这里没有明显的季节划分，阳光丰沛，雨水充足，道路两旁长着高大的棕榈树。之前想象的潮湿炎热并没有带来太多困扰，自己这样一个从未离开过高纬度的来客，出乎意料的很快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疗养院体检科中的工作虽然忙碌却不复杂，大多数时候只需要简单重复。事实上这是一份令许多人都感到枯燥无味的工作，然而对于“逃难”来此的昆茨埃特来说，巴东高地的生活让他觉得愉快——至少比呆在家中看着佐伊赛特空荡荡的房间要舒服很多：陌生的环境可以避免他无休止沉溺于思念爱人的痛苦中；简单的内容可以使他不必再强迫自己时刻保持精力高度集中的状态；不断的重复仿佛可以让时间加快脚步；整日的忙碌则可以不断消耗体力以使他注意力分散，反而保持一种精神相对放松的状态。
　　昆茨埃特越来越觉得来到这里是个明智的选择，陌生又新鲜的一切像是清晨的空气慢慢净化着内心压抑的阴霾。休息日，他会换上舒适的衣服，带上耳机，沿着大街或是海边漫步。这里虽然也有象征着现代都市文明的繁华高楼群，但更多的是红瓦白墙有着斜斜屋顶的海滨建筑。海水永远是很通透的天蓝色，天气晴朗时，站在沙滩上向远处眺望，平静的大海在脚下不断延伸和天空相接，两者同样湛蓝的色彩通常让人看不出地平线的存在。
　　昆茨埃特经常就这样站在海边跟佐伊赛特通话，看着夕阳下的大海，告诉电话那头还在嚼着午饭的少年这里是怎样的与众不同：随处可见美丽高大的热带植物，带有浓郁热带海滨风情的建筑、商店，永远不会刮起好像可以渗进骨头里的寒风，还有像日光一样热情洋溢的当地居民。
　　每当这时，他都能听到电话那头少年开心满足的笑声——那声线如此清晰，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少年仿若蔷薇般绝美纯净的容颜。昆茨埃特欣慰的察觉到少年最初因担心弟弟杰戴特而带有的一丝顾虑正在渐渐消散，他有些固执的觉得这说明自己在少年心中的位置更重要，虽然少年依然认为自己是因医院派遣迫不得已才放弃照顾杰戴特的。

　　时间不知不觉中又加快了脚步。当身边的同事大都因为受不了语言不通和气候极度炎热潮湿而提交了回国申请的时候，距他们一同降落在这块儿岛屿上不过才六个月的时间。得知佐伊赛特因为学业繁忙不能回国的昆茨埃特，此时已经开始准备他在巴东的第一个圣诞节——同事们大多惊讶的发觉昆茨埃特医生不仅医术高超、沉稳淡定超乎常人，连适应能力也如此出众，在大家都想要离开的时候，他甚至已经可以用马来语同当地人进行一些简单的交流了。
　　虽然没有之前在北欧时皑皑的白雪和雪原中轻盈跳跃的驯鹿，昆茨埃特依然买来圣诞树和彩带花环将自己的公寓装饰一新。自己所在地印度尼西亚90%以上的人口信奉□□教，但幸运的是基督教也为国家所承认，并且对于大多数印尼人来说，圣诞节是交友、休闲和家庭团聚的好机会。随着节日的临近，商场大厅中高大的圣诞树巍然挺立，彩灯闪烁，人们排队留影，欢笑声此起彼伏；在商场里的电影院，买票的人一直排到大门外；食品一条街的大小饭馆座无虚席，到处是品味美食佳肴的人们。
　　本就外表出众的昆茨埃特带着他一如既往的冰冷气质在这样欢乐的人群中更加显眼，熟悉的格格不入感再次袭上心头：他默默绕开繁华街道，独自前往海边。海滩一如往常的宁静，昆茨埃特边走边回头看着洋溢着节日欢乐气氛的城市，突然觉得时间倒转回了四年前自己初遇佐伊赛特的那天，也是这样临近圣诞节的时刻，也是这样宁静的海滩，也是两个被欢乐排除在外的人。
　　就在昆茨埃特因为回忆又有些感伤的时候，一家海滨小店吸引了他的注意——同样的红瓦白墙上高高攀援着一株美丽的植物，盛放的紫色花朵闪着荧光——异国他乡绽放的亮叶蔷薇让昆茨埃特既欣喜又惊讶。
　　走进小店，里面的装饰很是特别，摆满了各种古香古色的银制饰品，一位黄皮肤黑头发的女孩正在安静的看着书，看到有客人，就将书随手扣在一旁，朝来人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昆茨埃特礼貌的点头一笑算是回应，他注意到天蓝色的书封上，浅浅用英文写着“瓦尔登湖”。
　　最终昆茨埃特在那里选中了一个光面的手环，银制的材料泛着柔和的白光，像极了少年有些寒凉的肤色。而更让他中意的是，那位黄皮肤黑头发的女孩告诉他，银手环是她的父亲亲手打制的，在她遥远的家乡，每个男孩都会送一个这样的手环给他的意中人，这是一个古老而神奇的咒语，能使相爱的两个人永不分离。
　　昆茨埃特留下了佐伊赛特的地址并附了钱，特别嘱咐希望这件给爱人的礼物圣诞节之前可以送到，女孩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日历：2004年12月11日，她犹豫了一下：我会为您选择特快专递，不过不能绝对保证。银发男人表示可以接受并准备离开时，女孩再次喊住了他，询问他需不需要在手环的内侧刻上字迹，他想了一下，接过女孩递来的纸笔，快速写下了一句简洁的英文：
　　“Zoisite,marry m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