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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愤 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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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上皇直看得眼珠子都快凸将出来,正欲开口召唤,哪知黄影一闪,居然有人抢在前面。
女孩子纤指轻轻滑过丝弦,清音袅袅散入空气中,而赵元永最后一个“舟”字也正好唱完。就在众多宾客拊掌赞叹之际,赵元永一个箭步过去,一把将乐者拿起来便走。
动作快的出奇。
等到别人懂得惊叹时,他早没了人影。
吴后却在这时悠悠醒转,四下里张望两眼,讶然道:“莫非我方才是眼花了不成?”
太上皇的眼光却颇有几分探询玩味的意思,慢条斯理道:“刚才你没有眼花,更不是幻觉。”
女孩子被重重抛在御辇里,随即灵巧的翻身跪倒,目光眨也不眨的瞧着赵元永,唇瓣洋溢淡淡笑靥,居然毫无惧色。
赵元永见状叹了口气:“我倒忘了你原本就是个无法无天的性子。”边说边盘膝坐下吩咐侍从起驾回宫。
帘幔放下后,赵元永才继续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你孤注一掷的下棋,朕如果不应付个一招半式,将来传出去不惹人笑话才怪。”
女孩子张了张嘴,却又忍住不说话,隐隐觉得有什么地方出现了误差。
赵元永也不再多话,径直伸手过来翻开她的衣袖,然而映入视线的景象却大出他意料之外,这女子的手腕上并没有自己预期看到的那只锁情环!不由得仔细审视眼前的如花玉容:先前距离过远,并没真正看清楚她面貌,现下才瞧出些许差别,浓装艳抹的娇姿大大不同于女贼的轻灵飘逸。那女贼究竟是谁呢?
女孩子甚是机灵,见状忙恭恭敬敬道:“ 奴家姓蔡、小字绣娘,是刚刚选入德寿宫的女乐。”然而赵元永这时候已完全没了兴趣,淡淡道:“事已至此,你便不用回德寿宫了,先在福宁殿立立规矩吧。”
蔡绣娘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曾听说过福宁殿乃是官家的寝宫,自己虽说在大明尊教里得到极大的尊荣,但在后廷里还只是个进宫未久的小小红霞帔,委实做梦也想不到会这么快便得到天大的恩典近身伺候当朝天子,心下忍不住暗忖:看来当日学的琵琶还真是个好东西!
赵元永却扭过了头去望向帘外的夜空,思绪混乱之极。
锁情环本是太上皇当年送给宪节邢皇后的定情之物,本为一对,原名为“龙凤呈祥”,传说两环合一时持有者可以随意跨越人鬼神三界,达至上穷碧落下黄泉无所不能的境界。但是靖康之变中宪节邢皇后从三宫北迁劳燕分飞后便莫名其妙的失落了龙环。而那时的上皇(徽宗)遣曹勋归,宪节邢皇后脱所御金环(凤环),使内侍持付勋曰:“幸为吾白大王,愿如此环,得早相见也。” 但事与愿违,绍兴九年,邢皇后崩于五国城,时年三十四。金人严密封锁了消息,以至于太上皇虚中宫以待者十六年而不得爱妻死讯。直到显仁太后回銮,始得崩闻。太上为辍朝,行释服之祭,谥懿节,祔主于别庙。为免睹物思人之故,特将凤环赐给自己保管,而那夜自己纯属一时兴起,才将锁情环强套在女贼腕上,本道是个绝佳的寻找线索,却没料到会弄巧成拙、演变成如今的局面。难道自己与她就只有一面之缘而已?
同一片夜空之下,明月夜也在望月,但是她的情形绝对不像陈汝能等人那么舒服自在,虽然身处环境华美雅致,但人却被捆成五月节的粽子模样,嘴巴也给硬塞进两只麻核桃(防止她咬舌自尽或者呼救)。如今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着窗棂处斜射入的月光,周遭静悄悄的,完全没有半点声音,只有自己的肚子在演奏传说中的“空城计”,虽然四下里无人,俏脸还是不由自主地泛起虹彩:原来饿肚子的感觉还真是不好受!幸而没人听见自己擂鼓般的腹鸣!才想到这点,那扇锁死的门突然被从外面打开,跟着便走进两三个女孩子来,每人手上都捧着香喷喷、热腾腾的美味佳肴。
在此之前她已经结结实实饿了三天,现在看到这些好东西后眼睛立刻冒出了绿光,可是她却完全不能动,只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把饭菜放在桌上,旁若无人的吃喝起来。更要命的是其中一个一边吃一边对自己作鬼脸,明月夜几乎破口大骂,但无声无息流出的口水却出卖了她。那女孩子微笑着站起身来,非常好心的解开了明月夜身上的绳索。就在明月夜道谢的话涌到嘴边的前一瞬间,她已迅速伸手点住了明月夜的几处穴道,明月夜顿时软在榻上,只有两只眼睛滴溜溜不停的打转,别说是动弹了,就算想张嘴骂人也没有了力气。
女孩子伸手拿起两条鸡腿,看似放在她嘴边却又故意隔开了一小段距离,随即挥了挥手,另两个女子立刻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明月夜心里早把她祖宗八代翻出来骂了,但是眼睛却片刻不离近在咫尺的诱惑:好饿啊!如果自己能够动弹就好了。但是老天爷显然不曾理会她的祈求,只有那个该死的老巫婆满面恶意的看着。
明月夜吞了吞口水,气呼呼的闭上眼睛。那股子肉香骤然逼近,明月夜想也不想张嘴便咬,但是唯一咬到的却是自己的牙齿,不由得大怒睁眼,只见那巫婆正得意洋洋的捻着鸡腿在面前晃悠。
巫婆叹了口气:“你很饿?”
明月夜再次闭上眼睛。这次巫婆比划招摇了好半晌,也没见到俘虏投降,不由皱了皱眉,若非主人吩咐过绝对不可以让她皮肉受苦的话,她早下手毁了那副讨人厌的花容月貌,但是这数日来唯一可行的断食伎俩显然不能起到什么作用。而主人那边已经催了好几次,自己到底该怎么办呢?
明月夜却只是安安稳稳的合眼躺着。也不知过了多久,那巫婆居然转身摔门走了,明月夜先是一喜,随即苦笑:动弹不得的情况下,不管身边有人无人情形都是一样的。正自愁苦万状之际,那巫婆又推门进来了,手里拎着只酒壶。
明月夜急忙闭上眼睛,心里不住地思忖她用意,却没料到巫婆一直走到面前,毫不客气的掰开嘴来灌酒。酒液乍一入口明月夜便觉得不对,但是该死的巫婆却毫不留情的抓紧了她下颌,尽数灌下后才冷笑着走开。
明月夜却也非善与之辈,立时呕吐起来,却又非常小心的不弄脏自己容身之地。这回轮到巫婆干瞪眼了,无可奈何的瞅了她半晌后再度摔门离去。
明月夜几乎连苦胆都吐出来,样貌狼狈至极,但是嘴边却显出一丝笑容:想跟我斗,你还不够格呐!才想到这里,耳边就响起清脆的掌声,没好气地看过去,只见前日那个登徒子不知何时已站在窗前。
那人完全不在意明月夜杀人般的目光,微笑道:“在下特来为家仆失礼冒犯之处向小娘子道歉。”说着,随随便便挥出无形真气,解开了女孩子受封的穴道。
明月夜立刻冲过捉吃食果腹,但却被他拦住。随便她怎么努力,都到不了桌前三尺处。
那人兀自言笑晏晏道:“你很饿?”明月夜眼看便可以抓住近处的糕饼,却被他不经意的一拂而功败垂成,怒道:“看到别人痛苦,你就那么开心?”
那人笑容更浓:“没错,我尤其喜欢看你这样的女人受苦。”顿了顿才道:“不过这也只是小小惩罚而已,谁让那天你扯谎骗人呢?我叫任天宠。那么你现在总可以说出自己的真名了吧。”
明月夜见他目光如水、不似作伪,事实上对于自己目前的处境,还是老老实实、识时务些为妙,犹豫片刻才道:“明月夜。”
任天宠脸色未变,口气却冷肃了许多:“ 你有没有听过江湖上有个叫大明尊教的神秘门派?”
明月夜白了他一眼,径直过去坐下吃喝,然而这回他却没有阻拦。很久之后,明月夜终于满足的叹了口气,这才想到旁边还有个人在,转头看时,立刻撞见任天宠若有深意的眼神:敢情这半晌他一直在打量自己!
明月夜不由浑身发寒:这人明显对自己有企图,必须小心!
任天宠又定睛看了她片刻后,才道:“你的吃相实在不敢恭维。”
明月夜冷哼:“如果换了你试试,也不见得会比我好多少!”话音未落,整个人都化为石雕木胎,因为任天宠居然取出丝帕来擦拭她唇边腮上的残渣,虽然动作温柔之极,但眼神却冷冰冰的,全无半分暖意。
明月夜再一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他绝对不是个随意施恩的善人。
任天宠微笑道:“这样就好多了。”
明月夜没好气道:“你大概不是专程过来服侍我的吧。”
任天宠笑容更深:“怪不得你小小年纪就能成为大明尊教的圣女,他日 ”
明月夜心忖:古人云“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还真是至理名言!可是如今自己处在绝对劣势,到底该怎样挽回败局呢?
任天宠却似看出了她的心思,淡淡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保证你会享尽荣华富贵,一生受用不尽。”
明月夜低下头去看着自己的衣摆,暗道:时至今日,还有自己的选择余地么?!
那日来到这座庄园后,便被那个巫婆强行灌下了某种不知名的药水,得自大明尊教的武艺随即烟消云散,而自己的专业技能又完全不能运用(那日犯戒的痛苦真不是人受的),以至于如今除了能动动嘴头子功夫外,再无一物可以逞强。
任天宠走上前来伸手掠了掠她稍显凌乱的发丝,慢条斯理道:“从明天开始,你就不会有如今的闲暇了。”
明月夜诧异道:“ 为什么?”
任天宠拍了拍她的头,微笑道:“因为你要学习。”
明月夜的无名火立刻冒了出来,抬手便是两记耳光甩过去:“要学你自己去学好了!”先是那个何碧霜,现在又来个任天宠,怎么有事没事都爱拍自己的头呢?!
这两记耳光来的实在太突然,一则完全出乎任天宠意料之外,二来也没想到这小丫头处在目前的绝对劣势下,居然还敢反抗!登时被打个正着,白净俊俏的脸面顿时火烧火燎起来,但是眼神却越发的冷凝,一字字道:“你真不是个乖孩子。”
明月夜扭头便逃,才奔到门口,便惊恐的发现任天宠已经到了身后,分左右拿住肩井要穴,数股真气贯入,顷刻间走遍了全身经脉。如果这是真正属于自己的身体的话,明月夜一定可以逃出生天,但是对于古人的躯体性能,还是很有点运转不灵,所以立刻变成了一尾奄奄待毙的鱼,甚至连合眼的能力也失去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任天宠将自己象丢破口袋般抛在榻上。这时候就算是白痴也知道任天宠想做什么了,明月夜倒吸了好几口寒气,尽量疾言厉色道:“你别忘了我的身分,大明”下文还没出口,就给任天宠一记耳光打了回去:“这时候还想摆你的圣女排场,别做春秋大梦了!实话告诉你,就算是贵教的教主亲自来了,他也奈何我不得,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圣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