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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围猎(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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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软瘫在七王身上,七王奇道:“这玩意儿对你怎的如此有效?莫不是你有些武艺的?”说着捏了捏她的手,心念一动,又道:“大概是你太瘦了。”□□了一回。
如今得手,七王却也不甚急,反而拥着芷瑶开导她:“你瞧你走了这一程子,多久了?天都要黑了,魂不守舍的,若不是我在后面跟着,你却迷了路怎的是好?范府的那小子,初见自然是文才倜傥,你道他是谦谦君子就芳心许给了他么?为了他就这么失魂落魄的了?不说本王看了心疼,你且说说你自己平日就是个妙人,难不成甘心情愿去给他当姨太太?本王自去年废了善妒的王妃,现在位子还是空的,你这么出众的人儿不该当给自己谋个人上人的位子?”
芷瑶缓了口气,张开嘴艰涩地说:“王爷何苦用这些远在天边儿的事情诓我?只说王爷对我平日的青眼有加,我自是记在心上的。王爷又是当世无匹的人才,不过就是行事随心,不按着世俗的理儿就是了。落在那些没见识的人眼里,不免说些王爷渎亵风化的闲话来。王爷不比这俗世上的人,百年后青史上也是要留名的,我为王爷着想,不愿因为我一个贱人就损了王爷的威名。”
七王听了她的话,高兴了一回,愁闷了一回,复又得意了一回,却又不免犹豫了一回,脸上瞬时七八种颜色变幻。
终是嗅着她周身的幽香,不能罢手,道:“你这倒不是用不着边儿的情事诓我么?若你对本王早有情义,今天也是成就了佳话,本王也不是始乱终弃的囫囵粗汉,你这么娇,本王自然千千万万年的爱你。”
芷瑶气不多喘地道:“王爷平日自是有一众的脂粉送上门去,从来不用使些什么手段,自也是不愿要个勉强来的。今时不过是我碍着身份上和王爷有云泥之别,勉强撑持保全姑娘家的一点儿脸面罢了。王爷硬要急于这一时,却不知此时看奴是不能得手的珍珠翡翠,彼时奴没了一点儿脸面,王爷也要看着跟个腌臜的东西一样了。”
王爷细想一回,在她耳边细语道:“那些都是庸脂俗粉,你却是块金香玉。你不知道这里面的奥妙,爷一会儿就告诉你,到时自把那小白脸忘个干净。”
芷瑶几欲气绝,使尽了力气,手指都动不得一动,心想只要再拖一拖时间就好。
想着时,七王已自去解她的皮甲。
“七王千岁千岁千千岁!”
被人这样大剌剌地喊破春梦,七王自是吓了一跳,随之火冒三丈。待看清楚来人,却说不得只好乖乖将人在树旁靠好,站起身一揖到地,央求道:“我的好皇上,你又何苦撞破我的美事!”
只见刚才在营帐里还懒洋洋的皇帝,此时立在月下,好整以暇地掸了掸袍子,轻巧地说:“你走吧,我收了她了。”
七王愣在当地,气也不是恼也不是,挣扎道:“你也知道我巴念了这许多日子了……”
皇上好笑地道:“我若没记错,六年前我登基的时候你带我上花船,喝多了是怎么给我赌咒发誓的?”
“……”
“永远——不抢我的——女人!是也不是?”
“是!”
“那就赶紧走人吧!良宵苦短的!还有,以后也莫要再惦记了,一眼都不要多看。”
七王终是颓丧一回,转身离去。
皇上向着芷瑶打量了一回,并没有上前扶她的意思。踱了两步,就势蹲在了她面前,好笑地说:“真真是好戏,也不开锣就唱上了,若不是我今晚儿也有台戏要唱,就生生错过了。”
芷瑶动弹不得,只好翻了他一个白眼。
那人突道:“你真的和范家的小子私订了终身了么?”
芷瑶一愣:“并没有的。”
“哈!”皇上一拍大腿,道:“我猜得对了!你可知道我怎样看出来的么?”
芷瑶凉凉地说:“大概风月场上有那一种方法,专断有无儿女私情的。”
皇上惊讶地看向她,芷瑶心领神会,心下道真是有的么?老天真是瞎了眼了。脸上腾地绯红一片。
皇上呵呵一笑,道:“我本想说……”
看了芷瑶一回,看得她脸红欲滴出血来才又道:“要是那恋爱失意中的女子,遇上这么个色中霸王,必是脸上哭一回,心里等一回,脸上再哭,心里再等。人生初爱嘛,全副交给了情郎,遇上这种事自然是希望正主来救她。这正是情爱里痴傻有趣的地方。可是你呢,坐在这个霸王怀里却像是在莲台打坐,脸不红心不跳气也不多喘。嘿嘿,还说了小女子也有情、云泥之别、珍珠翡翠这一起子厚脸皮的话来。我要是猛然走来的,真就要以为是郎有情妾有意,在这幕天席地里……嘿……”
说着,边把芷瑶解了一半的皮甲拿下来,边死死地盯视她的双眼,轻轻地道:“瞧瞧这一双秋水无波……”
芷瑶气他暗地里听了个完整的去,便也冷冷地道:“皇上坐等了这么久,却不知是要等些什么?”
但见他懒懒地收回目光,站起身,向着后方传来的马蹄声道:“我自是等着唱我的戏喽。”
回头看了一回芷瑶,不以为意地道:“看来你也是避无可避,赶上我这出戏了。”
说完,向前走了两步。待到马行近了,扬声道:“方大人,朕在这儿!”
来人跳下马,匆忙走近,俯下身子,被皇上拦了:“不用跪了,方大人,朕可是听了宰辅的话,特地要巴结巴结大人的。”
方大人呵呵笑了道:“皇上折煞我了。”又腆着脸问:“这么神秘的叫臣来,究竟是什么稀世的好东西啊?”
皇上闪到侧方,指了指芷瑶道:“大人看这个可使得?”
方大人觑了眼,嘿嘿道:“这个……却要再近些挑拣挑拣。”
一切只发生在一瞬,方大人向着这边迈步,皇上在他身后阴恻恻地一笑,下一秒这一张色迷迷的嘴脸已歪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连着身子也扑了下去。
杀人这一幕,虽无血腥,却也——足够骇人了。正面相对的芷瑶着实吓了一跳,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拍了拍两手,又复把马匹的缰绳在方大人的手上缠了几缠。
这才走过来把她一把架了起来道:“这方大人马术不忒好的,缰绳却执得紧,不知道除了跌落马下、折颈而死之外,明日被发现的时候会不会已经换了这副不好的皮相。”
见芷瑶还在看着尸身,便劝她:“你这么酥软无力,咱们走回去就得半夜了。我抱你一抱,你自己少不了也攒些力气,究竟还是要自己撑持回帐的。回去了就多喝些水,药劲儿明天就过了。”
说着一把把芷瑶抱了起来,稳稳地向营帐方向行了。
从下方看上去,但见这位荒唐皇帝的面上一片清宁,既看不出往日的嬉笑,亦看不出刚刚亲手毙了一个活人的凶残,芷瑶不禁一哆嗦,心下茫然地想到,他也并不是打了半日的猎就没气力的样子。
感觉到她的微动,皇上俯下头,看她一看,脸上仍然凉凉,没有丝毫笑意地说:“你且放心,我还没决定是收了你,还是……”
最终少不得偷偷摸摸、潜行进帐,因为漫说攒些力气移回去,芷瑶的周身已彻底软成了面条。皇上把她放在床上,抖开被子给她盖了,又俯下身子盯着她的眼睛低声道:“你也是有些武艺的?说你处心积虑却并不冤枉吧?”
芷瑶如被定身,僵硬地回道:“不冤枉……”
皇上点了点头,遂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日散猎。
药劲已过,芷瑶却是挣扎一夜,自是十分乏力,坐在马上摇摇欲坠。昱伦也并没有赶回。皇上看了她一回,吩咐她不用去了,既是攒典官,在营地等着就完了。又扭头盯了七王一眼,七王甚是乖觉地低下了头。
歇了半日,也就有小厮往回送猎物。
每样猎获让办事的跟班儿随便翻转一回给她看,却是颇耐心地跟小厮们聊上一回闲篇儿,什么你家的那只猎犬最爱扑羽禽的啊……这一只份量不错,到手的恁般容易么……那只梅花鹿是原本就瘸腿的吗……
小厮们不知今年改了规矩,只当皇上眼前的红人对自己描摹的狩猎图很感兴趣,尽是说些别府里没有的趣事——哦,你家的武师当真利害,开了二十余次弓就猎了两头鹿四头麂子五只兔子八九只的雉鸡,那你们家公子开了几次弓——该说的不该说的吧。
午后,才有人通报发现了礼部侍郎方大人的尸体,芷瑶几乎就要以为昨晚是做梦了。皇上说,今儿也就又是不能宴饮的了,没办法明日只好拔营回宫了。
死人的消息甚是突然,况且还是位侍郎,虽说是失足落马摔断了脖颈,可也听说死相甚是凄惨——脸上没剩什么面皮了,各人心下便俱有些惴惴,登时就有一半的人告病称受了风寒,要提前回去。皇上一一准的很是痛快。
芷瑶已造好了册,只让人把评好的各等猎物数字誊写到公示上去。转头便见一身猎装的皇上在远处向自己招了招手,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跑到皇上身边,看了看左右没人,抢先道:“你放心,昨晚的事我自是谁也不说的。”
皇上只是往前边走边笑说:“怎么样,你的任务可完成了?”
芷瑶一愣,跟上去回道:“自然是难免有许多折中迁就之处,但还是把猎物按大小、优劣、毙命方式的分了几等,老弱病残皆取了证,均减一等,又按拾获的品相、有无撕咬、毛皮完好程度,设了加减。皇上可还满意?”
皇上愣了一愣,问:“那么结果怎么样呢?朕可赢了?”
芷瑶默了一回道:“皇上的……自然是不错,可……惜骁骑营的统领左大人,却猎了一只鹖鸡,一箭穿在眼睛上,你们的数目和级数本就差不多的,只是鹖鸡却真是值钱的……”
皇上脸上隐隐透出一片苍凉之色,缓缓地道:“我看那边色彩斑斓的一闪,你可愿意帮我……包抄过去?”
芷瑶看了看他手指的方向,点了点头,往旁边跑开一点儿,便向那处草木包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