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才遇到兵》卢瑟花

3、第三章

　　第二天早起，白雁归一睁开眼就已经不见了刘籍的影子，摸摸旁边还有些温度的床铺，咂了咂嘴。
　　＂走了好，可算是走了。＂白雁归伸个懒腰起床，家里没什么值钱的物件也不担心让刘籍顺跑，于是洗洗涮涮也没吃早饭就往书院走，想着今天二宝他娘说好给带几个苞米，等放了课再去田里找找有没有成熟的蔬菜，之后几天的饭食也就有着落了。
　　白雁归一路思索盘算，觉得口粮问题得到解决，心头一阵喜滋滋的，脸上也笑了起来。
　　＂先生早上好＂一到书院门口就有几个娃娃来请早安，二宝拎了个箩筐凑上前来。
　　＂先生先生，这是俺娘让带的苞米，还有几棵菜，她一早去大表姨家帮忙去了，就叫俺给先生拎来。＂二宝颤巍巍把挺沉的箩筐递过来，看白雁归赶紧接过去放在门边了，这才空出手来蹭蹭都快到嘴边的鼻涕。
　　＂哎呀，二宝回去帮我带声谢谢，还多拿这么些菜来。＂白雁归被投食了很是开心，笑眯眯地抱起二宝往院里走，一边拿手绢给他擦鼻涕，＂好了好了，大家都找地方坐一坐，就要开始上课了。＂
　　就还是狗蛋最闹腾，坐下了还在叫嚷，＂先生，昨儿那刘叔叔已经走了吗？先生这下又变的一穷二白，连锅都揭不开啦＂
　　＂哎呀，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乱掺合什么，还敢又取笑先生了！再调皮可要罚你抄书！＂白雁归微红了脸，拿着戒尺在桌上敲两下，故作威严。
　　下面的娃娃也不怕他，对望着挤眉弄眼吐舌头，好半天都静不下来。
　　＂哎呀，朽木！朽木啊！＂白雁归就顾着抚掌长叹，连连摇头。
　　其实也有乖巧的，村里唯一一个硬要来上课的女娃子，丫丫，就扒着桌角安慰白雁归，＂先生别生气，他们乱说逗你开心呢。昨天他们都忙着互相转告先生家里来了客人，说存粮吃完了，喊家里人给先生多拿些吃的呢。＂
　　＂哎呀，你们这些小鬼头……＂白雁归说着眼眶就红，这才想起怀里还揣着昨天上集市给大家买的小零嘴，抹抹眼睛连忙开始分发，被一拥而上的娃娃们围了个密不透风。
　　一笑一闹，念书的事连他这身为先生的都抛在了脑后，更别提这群随时都能乱成一锅粥的娃娃们，书院里的笑闹声都快传到田埂上了。这要叫白雁归当年的老夫子看到，定是要边咳嗽边骂他治学不严，为师不尊了。
　　白雁归心倒是宽，权当今天给娃娃们放一天假，没念几个字就早早放了课，挎上装苞米的箩筐，上自家田里转悠去了。

　　再说刘籍紧赶慢赶回到了军营，差点给当逃兵办了，还好大家知道他平日就有这乱走迷路的臭毛病，战事也不吃紧，营长单独把他叫过去一顿好骂也就算了，接着去该干嘛干嘛。
　　其实说是战争，也就是相邻的两国互不相让耍赖皮，就想多赖一点土地，也不是认真想打。这仗停几月打几月，来来回回都是那么两拨人，不撤不换不增援，两国的兵越打越没劲，现在都快互相认识了，就差上战场端壶茶坐下聊天，回营地互相串门交流耕田经验了。
　　后来过了没几十天，也不知是两边的君主终于打厌烦了，还是两军将领同时闹脾气出走致使两边都没了统帅，反正上面一声令下，叫大家都各自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这战争莫名奇妙地就在一夜间结束了。

　　军营里的人都走的七七八八，刘籍蹲在帐篷外面嚼着草秆好像在想什么，平日关系还不错的一个兄弟就跑来打趣他。
　　＂哎呦喂，刘籍你想什么呢？这可是我打认识你以来，第一次见你动用脖子上那个东西嘿。＂
　　＂滚你的，谁说老子平日不动脑，我那是大智若愚！＂刘籍抬脚就要踹，可惜一脚踹空，被躲了过去。
　　＂哟，就你还大智若愚？被个老秀才搭救了一番你也会掉书袋了？省省吧！好好想想怎么攒钱娶个婆娘生几个娃才是正经！＂这人说完见刘籍也不理他，觉得自讨没趣，摸摸鼻子哼了一声，转身自己收拾东西去了。
　　刘籍吐了草秆又蹲下想事儿，他是无父无母无祖宅，还是婴孩时就被扔了，让村长在地头捡回来，吃村里的百家饭长大，十来岁就到处晃荡，后来又让人抓了充军。现在说散了各自回家，那是要回哪儿？儿时那村子前些年就听人说叫山洪给冲了，墙垣都没剩下半块……
　　思来想去直叫刘籍脑仁疼，最后想也发了不算少的遣散费，干脆先去找那秀才还了钱再说。
　　刘籍是说走就走，拿了细软随便包裹一下就离了军营。
　　也是他这抬脚就迷路还喜欢闭眼走到黑的臭毛病，硬是把银钱花掉了大半才来到白雁归所在的这华东村头。
　　＂唉，娃娃，你们这村里是不是有个瘦弱的夫子？长相白净，三十多岁，说起话来总是'哎呀哎呀'的，哦对了，他是叫白雁归。＂刘籍看到村口有个娃娃在自己玩尿泥，便走过去询问。
　　＂俺不叫娃娃，俺叫二宝。你找先生做啥？＂二宝眨巴着眼睛，把手在裤子上蹭蹭，又去抹鼻涕，小脸成了花猫。
　　刘籍噗嗤笑了出来，蹲下就抱起二宝，＂白先生是不是总给你们这些娃娃洗脸？＂
　　二宝想了一下，点头。
　　＂哎呦天呐，我的好先生哟！＂刘籍忍不住又笑，笑够了给二宝塞了一块糖吃，＂叔叔是来找你们先生有事的，你带我去好不好？＂
　　＂嗯。＂二宝含着糖，答应得可高兴。
　　一路从村头走到白雁归家，凑上来三四个孩子，吃了糖就粘着不走了，一直追到白雁归家的院子里。
　　＂哎呀，这是怎么了？＂有脚步快的已经进屋去拽了白雁归出来，就见院子里好几个小鬼头，簇拥着一个满脸油泥头发乱飘的人，认了好半天才从那憨笑看出是刘籍，＂哎呀哎呀，这是刘兄弟呀！＂
　　白雁归赶快去打了水拿了手巾，叫大大小小几只都洗净了手脸，这才正经说上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