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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前传003 ...

  •   我不知道二月雪以何种方式将我弄到陈国皇宫的,但当我再次出现时,即便大腹便便,竟依然无人阻拦,而我稍微走得快些,身边一众丫鬟便连忙齐齐道,“雪妃娘娘慢点走,小心凤体。”
      我登时明白了,自己被易了容?据我所知,雪妃性情骄纵任性,怀了身孕之后更是不可一世,却偏偏母凭子贵,被帝君当宝一样宠着,毕竟,这些年来,帝君只夜景陵一个儿子,好不容易有个老来子,自是恩宠有加。彼时,帝君正在皇家宗祠和太子密谈,意外的是,一路上几乎没有任何人阻拦我,以至于我甚至是光明正大站在了宗祠门前听他们父子在宗祠内的对话。
      我想,他们也是知道我就在外面,眼下,已没有瞒住我的必要了。
      他们说,凤影空来,得凤者得天下。
      他们说,我是极北雪峰之巅凤族后人。
      传闻,凤族之人乃是弥勒佛座下的一瓣莲花转世,弥勒佛乃三世佛中的未来佛,其座下莲花亦感得预知能力,即其族中秘术——溯魂引,而溯魂引唯有其族圣女凤影使者方有机缘习得。如若未来皆被看透,那么,是否便能逆改天命?
      明明天地间是晴空万里,我却只觉阴雨绵绵,连那阳光都变成了雨滴,声声砸在心上,一滴一滴刻着四个字:凤影空来。
      “啧啧,所谓的情爱,终究抵不过利用二字啊,小阿鸢,你现在可愿与我离去?”二月雪不知何时出现在我背后,轻轻叹息。
      我怒极反笑,“被你利用,和被他利用,有区别吗?”
      二月雪不急不慢回道,“这个自然,他的利用会在你心上留下一个窟窿,而我的,却不会,你生为凤影使者,这是你逃脱不了的命运。”
      我转过身,淡淡看了眼二月雪,从他身上,却再也寻不回儿时那份情怀,与他擦肩而过时,我淡淡道,“哪怕会有窟窿,却也是蜜糖一点点腐蚀的,至少,曾经美好过,倒也不枉此生,你说,对不对?”大抵从未见过我如此绝望的神情,二月雪凝起了眉,收起了往日邪肆的笑意,“夜鸢,你可知你今日能顺利听到这一切,并非夜景陵的不隐瞒,而是他故意设下的局,只为一举清除我在陈国埋下的眼线?”
      “够了……”我刚欲抬步离去,背后却传来了夜景陵的声音,我一怔,抬起的步子终究又停下,缓缓转过身……四目相对,往事翻飞,仿佛还是昨日,他踏雪折梅朝我走来,淡紫色眸子尽是冷漠;仿佛还是那夜,月色无涯,映着床畔流苏串串,他的嘴角是七分醉意三分笑意……
      我想不到此时此刻,自己竟冷静了下来,“夜景陵,你用七年时间教我识得情字缠,最后却用了七个月时间让我饮尽人间冷暖。”
      我的讽刺并没激怒夜景陵,他静静凝视着我,“我既已决定让你知道一切,便是表明从今往后,断然不会利用你半分,而只要我存在这世间,也必然不会允许任何人利用你们母子半分。”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我的视线穿过他落在他背后的皇家列祖列宗供位之上。
      良久,我听见自己轻轻地开口,“我喜欢了你七年,若连最基础的信任都无法予你,还谈何喜欢?你一定要护我母子周全呢。”
      只是,明明该替自己的决定感到高兴,为什么还会觉得痛苦地喘不过气,我强迫自己扯出一个笑容,却不知是老天下起了太阳雨还是什么,眼角竟湿润了起来,夜景陵大步上来将我狠狠抱进了怀中,我踮起脚尖勾住他的颈项递上了自己的唇,从没有哪一次,他像这一次这般粗暴激烈,半晌,他似是终于发现了不对劲,但已经来不及,那日他离去时留下的药丸,我已经渡到了他的唇中,并且迫他吞咽了下去。
      二月雪告诉我,我之所以一直身体不舒服,究其原因便是胎体带毒,最终导致母体也不适,而胎体为何带毒,自然是继承于其常年多病的父君,二月雪说,夜景陵活不过二十五岁,我从不曾想过他竟隐瞒着此事。而那粒药丸,便是解药之一,是他千辛万苦所得。胎体毒性不强,血液多与母体交换,最终此奇毒终会全部转移到我身上,权衡利弊,牺牲我,也许才是最好的结局。
      夜景陵来不及愤怒,我已然痛得呻吟出声,毒性说来就来,一月一次,一次严重过一次,小腹疼得越发厉害,意识渐渐模糊……午后的阳光更加刺眼了,我似乎看见夜景陵苍白的脸紧抿的唇和惊慌失措的表情,向来睥睨天下,纵然立于危墙之下,依然连认输都可以让对手震惊颤抖的夜景陵,竟然也会害怕,也会惊慌……
      许久许久,我都不知自己是进入了梦境还是进入了一个虚空的世界,我走不出这个世界,我抬头,夜空是一片深邃的蓝,尽头处,离城隐约……
      从我记事开始,我和姐姐便是随着姆妈在大拓国的离城居住,大拓国和陈国乃邻国,而离城则建立在大拓国最北的地方。
      姆妈靠贩卖龙纱来养活我和姐姐,在我八岁之前,离城的天空是一望无际的湖蓝,离城的格桑山上有着无边无际的格桑花,我和姐姐扎着一条辫子,捧着格桑花,站在铺子旁帮姆妈拉客人喊生意,日子幸福而平静,直到……八岁那年,大拓国内部因帝位更迭引发了内战。
      战火很快便蔓延到离城,因为传言叛军隋王爷便潜藏在此处。姆妈为了掩护我和姐姐离开离城,被守城的将领失手杀死,我和姐姐更是被以敌军奸细的罪名收押关入牢中。
      大拓国冀巡四十五年冬子夜,陈国二皇子夜景陵受大拓国太子之求前来助其平反叛军隋王爷,当夜,夜景陵率三千精兵夜袭离城,他们声东击西,成功攻下离城,谁料守城将军早已弃城而逃,而副将军杨昆为了逼退夜景陵所率领的精兵,竟将所有罪犯推了出去当活靶子,于是我和姐姐就这样成为了活靶子。
      我看着一排排和我一样身穿白囚衣的罪犯相继倒在血泊之中,看着姐姐终于也离我而去,内心除了惊恐与悲痛已别无其他,刺鼻的血腥味让人作呕,可是我呕不出来,只是哭,只是哭,八岁之前,我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死,还是这样死去,终于,轮到了我这一排,可是意外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号角声继续吹,马蹄声由远及近,再由近及远,两方相互间喊着什么。
      我茫然地睁开眼,却看见那个穿着紫色战袍的年轻男子正朝自己走近……雪花像是白色的格桑花,大朵大朵在我的视线里绽开,那个没青目冷的十七岁少年就那样踏雪折梅一步步走向我,紫色战靴沾了雪沫子,隔着一步,他停了下来。
      呼啸的北风吹过,空气中传来了号角的哀号,我茫然地看着他,已经彻底忘了呼吸,他有一双很漂亮的瞳孔,泛着淡淡的紫色,他的声音带着最温柔的杀意,“一个你,换百个隋王爷的人头都是值得,本王姑且留着他的人头。”
      我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却控制不住砰砰乱跳的心脏,眼睁睁看着他替我打开手腕的镣铐,而后又蹲下身子替我打开脚腕上的镣链,那一切,简直比做梦还不真实,直到,直到……他手心的温度暖了我的脚丫,我才颤抖出声问他是谁。
      他抬头,唇角依然还残留着一抹似有还无的笑意,“你是叫什么名字?”
      “阿鸢。”
      他抚过我的脸颊,“我带你回家。”
      此后七年,我一度以为,他是救我性命的恩人,却不料一切都是个局,隋王爷在离城是局,甚至整个离城早在沦陷之前已经经过一次鲜血的洗礼,我那些住在格桑山上的族人曾在暗处奋力抵抗夜景陵的袭击,却被内部成员出卖,最终鲜血染红了格桑山。在那之前,族人也许已预料到会有此一劫,于是从小便将我养在寻常人家,然夜景陵还是找到了我,甚至在我面前上演了一场英雄救美的戏,明明是他借着替我朝太子之求踏平了离城,最后大多数人却是心甘情愿臣服于他,包括我。
      然,无论如何,那无数个午夜梦回,那句我带你回家,都像是夏日蒲公英飘落到心头般,只要想起便会觉得温柔到窒息。
      那一年,离城的格桑花又开了,我和姐姐围在桌子前,姆妈端上了两碗黑芝麻汤圆,风吹过,许许多多的格桑花飘舞着,穿过了姆妈的黑发,她的笑容慈爱,酒窝里开出的花朵比格桑花更美,我眯着眼睛,接了一朵花插在姐姐的发髻上,顺便偷走了她一个汤圆。
      那是大拓国冀巡四十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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