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太子驾到》凌封寒

4、第四章

　　陈太医又循例来瞧过胤礽两回，每次请脉询问皆很是详细，这一回更是从袖筒里取出一叠纸交予贾赦。

　　贾赦双手接过，只见上面细细密密的罗列了幼儿的禁忌及一些小儿病症的解法，见此，贾赦怎会不明陈太医之意，当下起身对陈太医折腰行礼，又低声命梅芳去准备酬谢。

　　陈太医摆手辞谢，对贾赦正色道：“老朽只是怜惜小公子年幼失母，又为将军拳拳爱子之心感慨，医者唯仁，老朽不过是做了本分之事。”

　　贾赦敬佩陈太医的坚持，便只奉上平日酬谢，又对陈太医折腰拜了三拜，亲送了人出府。

　　从此，每夜里贾赦不再是守在胤礽身边同他重复说着充满贾张氏的往事，而是捧着那一叠纸研读，时不时的翻弄着胤礽，戳戳点点捏捏，扰得他好生烦恼。

　　可是瞧见贾赦捧着着人搜罗来的医书对照着陈太医留下的精要琢磨的样子，胤礽只觉着眼睛酸酸的，也就乖乖的随他翻弄。

　　胤礽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美中不足却是身边太过清静：如今在他近前伺候着的丫头婆子着实老实得愁人，许是被贾赦的举动吓着了，屋里又有赵兴家的那定海神针镇着，就连最喜欢没事儿闲磨牙的婆子在他这屋里都大气儿不敢喘上一声。

　　胤礽只觉得整日闲了睡、饿了吃的日子实在太过磨人，暗自将每日里默诵两遍往生经及参悟四书各一章排做每日课业。

　　幸而贾赦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育儿之法，竟捧了新制的四书五经以及一些史书经本来，一边将一本本书在胤礽面前晃过，一边磨叨：“琏儿，你瞧着哪本书有趣就动手指指，你父亲我好歹这几本书也是念过了的，你喜欢哪本，我就念给你听……不过，我觉着还是《史记》有趣些……琏儿，你倒是选一个啊？要不，再看看医书？”

　　胤礽瞧着贾赦殷切的眼神，抽了抽嘴角，坏心眼儿的笑开，挥舞着两手，拍上了《周易》和《史记》。

　　贾赦一愣，赶紧将其他的丢开，只拿了那两本书在手里，一左一右的在胤礽面前晃悠，诱哄道：“琏儿，你喜欢哪个，再拍一巴掌就好……”

　　瞅着那明显离着自己更近的《史记》，胤礽大笑，这个父亲还真是不喜欢读书啊，再看贾赦目光灼灼的瞧着自己，未免自己笑的喘不上气，赶紧做胡乱拍手状，右手‘不小心’碰上《史记》。

　　贾赦瞧着儿子咯咯的笑得开心，心里头也欢喜，真是知道心疼人的好小子，丢开了《周易》，握着胤礽的手又亲了下，翻开《史记》开始诵读。

　　说是诵读，贾赦散漫惯了少不得将些无法说与旁人的牢骚掺杂其中，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胤礽思量着此间事情，倒是没心思去计较时日，待被婆子丫头环侍换新衣时，方才惊觉自己已还魂百日。

　　胤礽一早被赵嬷嬷抱着，又有梅姨娘帮着，洗浴换衣，抱去荣喜堂。

　　胤礽抬眼看着精雕细刻的回廊之间隔框出的那一块湛蓝的天空，嗅了嗅空气中的土腥味儿，轻叹一声，春天了啊。

　　因荣国府上白事未除，两房新添的娇客公子的百日宴并未大肆邀朋宴友，只贾氏族长领着族中德高望重的老者并宁国府众人前来坐了一坐。

　　胤礽被贾赦抱着见过了族长并一众老者，着意的瞅了瞅那位久仰大名的二老爷贾政。

　　看着那恨不得在脸上写了‘正气’二字正气的贾政，胤礽无趣的转开眼：这人一看就是个假道学真酸儒，不过是有些小心思的俗人，仗着偏心与他的妇人在这府中横行罢了，那么自己该小心的却是那位二太太。

　　认过了人，贾赦将胤礽交给了赵嬷嬷，让赵嬷嬷抱着他去后面见女眷。

　　贾史氏托辞不舒坦，就让贾王氏陪着众位婶娘妯娌。

　　胤礽记下众位妇人的名头，终于见着了端着菩萨脸的二太太贾王氏，还有不过四岁尚且满面懵懂的贾珠。

　　胤礽眯了眯眼睛，经了上辈子的惨痛教训，他可是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即使是孩童，毕竟有着那样的父母，心窍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只是，胤礽又瞧了眼那贾珠的天真模样，皱起了眉头：上辈子他是什么角儿都演过了，可这孩童，无知懵懂可要如何扮演！

　　胤礽正犯愁，就听见一个女声笑道：“这就是我那新侄儿？我还没见过呢。”

　　胤礽抬眼去看，就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正凑在自己眼前。

　　一眼扫过，此女颜色倒不错，只是身上脂粉也不少！胤礽屏住呼吸，咧嘴做势要哭，心下忿忿：他什么时候能说话动弹啊，这成天只能依靠旁人的日子可实在是难过！

　　赵嬷嬷连忙道：“姑娘，琏哥儿没见过您，有些怕生，您别见怪。”

　　那女子讪讪坐回座位，拿了帕子掩口咳了两声，笑道：“也怪我前些日子病了一阵，一直没去看看琏儿，琏儿这是怪我呢。”

　　宁府贾珍之妻贾赵氏忙笑道：“敏姑姑可别这么说，琏哥儿怎会那么想，过两日熟悉了就好了。”

　　贾敏自知失言，感激的对贾赵氏笑笑，顺了话头描补：“珍儿媳妇说的是，待我身子再好些定常去看望琏哥儿，说来我这做姑姑的还没给琏儿见面礼呢。”言罢，就从荷包里拿出她近日时常把玩的白玉微雕要给胤礽带上。

　　赵嬷嬷见那不过稚童指肚大小的玉坠雕琢精巧随光一照即可见光华流转，知这是贾敏心爱之物，便只眉头一动，恭敬弯腰，让贾敏将挂坠佩在胤礽颈上。

　　贾敏这才笑开了。

　　赵嬷嬷松了口气，转身的时候手指一拨将那玉坠掖到胤礽外裳里。

　　听着众妇人满口的客套说辞，胤礽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一时间却又想不起来。瞧着那边二太太不着痕迹的将话题引偏了去说些家长里短，胤礽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嚎了两声，他不想在这屋子里多呆，满屋子的脂粉味儿呛得他不舒服，也不知道那贾王氏是不是故意的晾着赵嬷嬷，不让人退下。

　　听到胤礽的哭声，赵嬷嬷赶紧摇晃着手臂拍哄胤礽，对贾王氏请罪道：“二太太，琏哥儿怕是累了，奴婢送琏哥儿回去……”

　　贾王氏笑得慈爱，点头道：“是呢，琏哥儿身子弱，我也是疏忽了，你带着琏哥儿回去吧，仔细着别让风吹着了。”

　　赵嬷嬷应着赶忙退下，人还没退出门去，却听见帘子里头贾王氏叹道：“我那大嫂挣了命就留下了这么个哥儿，还是体弱的，大老爷很是忧心，夜夜的守着……”

　　赵嬷嬷咬了牙往外走，胤礽眯了眼睛，又笑开了：贾王氏！爷记下了！

　　回了房间，又是一阵折腾，用艾叶煮的水洗过澡，换上新衣裳，胤礽累的昏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胤礽迷迷糊糊的觉着自己的手脚又被人摆弄，不耐的挥挥手，却被握住按在那人的脸上。胤礽小手抓了抓，听见贾赦低声笑了笑，模模糊糊的听到人低低的声音：“……寡情的……咱们爷俩好好过……琏儿……有父亲疼你……”胤礽动动手，摸摸贾赦的脸，心道：嗯嗯，父亲，我也会护着你……

　　贾赦听着赵嬷嬷将女眷那边儿的事儿一一道来，面色更是不好。

　　赵嬷嬷站在一旁叹气，她知道敏姑娘人不坏，更是通晓诗词歌赋的才女，女红管家样样不差，就是身子弱了些……有时候不太会说话，老太太瞧着这老来女自然是什么都好，敏姑娘身边又没个积年有见识的老人家指点着，将来嫁到清贵人家若是还如在这府里一样好强争权，可是有得磨呢。

　　贾赦想着今日只派仆从送了礼来的张家，再想想儿子在后院没人护着受的委屈，咬了牙决定明天就开始琢磨着寻个什么样的继妻好护住自己的宝贝儿子。

　　一夜好眠，胤礽终于有了精神翻腾恍惚间听到的几句言语，想了几日终于明白了那日奇怪之处——再怎么说自己也是张家的外孙，那天却是不见一个张家的人！胤礽想着自己父母受过的委屈，忽的就笑了：如此也好，这辈子自己就好好的护了自己这父亲就好了，至于那些个亲族，且让他先将他们欠了他的父母的债讨回来，以后便随他们怎样吧。

　　听着贾赦读书，自己默默背书，胤礽终于熬到了能自主翻身的月份。

　　第一次自己翻身趴卧的时候，胤礽在心里头将满天神佛谢过一遍，之后却发现自己翻不回去了，幸好赵嬷嬷一直守在一旁，帮着胤礽又翻了回来。

　　胤礽觉着很丢人，晚上的时候任是贾赦怎样哄着也不肯再翻身，只在次日早上贾赦离开时翻身拿后脑勺对着他，喜的贾赦捏着胤礽的脚丫亲了一口。

　　于是晚上的时候，贾赦对着陈太医留的单子又发起了愁，瞅瞅胤礽，捏捏胤礽的手脚，神色颇为纠结。

　　正好荷盈送了果水来，贾赦接了果水，顺口问道：“你做的？”

　　荷盈笑道：“是，老爷拨给我两间屋子，我收拾了一间弄了个炉子。”

　　贾赦抬眼看着荷盈，荷盈只是笑着。

　　贾赦叹口气，道：“有心了。”就着碗喝了一口，觉得温度正好，就舀了半匙，小心的送到胤礽嘴边。

　　胤礽眨眨眼，这荷盈，是母亲留下的人？几月来满口奶涩，胤礽张开嘴含住瓷匙，咽下果水，面上显出笑意：果然美味。

　　贾赦一笑，又喂胤礽喝了些，自将剩下的饮尽了，逗哄了胤礽一会儿，就随荷盈去了她的房间。

　　第二日，众人皆晓得大老爷院子里那个荷姨娘是个有本事的，一碗热汤就将大老爷请进了屋。

　　如此不少人倒是动起了小心思。

　　贾赦瞧着身边献媚的婢子，心下冷笑，只做不见，晚上给胤礽读过书之后，仍歇在荷盈屋里。

　　听着荷盈笑盈盈的说起府中流言，贾赦闭着眼冷笑：难怪最近这院子里的人都敢涂脂抹粉了！

　　荷盈见贾赦只是冷笑，叹口气，知道同这位爷说话只能说白了，便搬了小凳子坐在床边，为贾赦按捏肩膀，站在门口的伺候的小丫头偷眼瞟过来只当是这荷姨娘又献媚呢，赶紧侧了身，转开眼。

　　瞥见那丫头的动作，荷盈也不恼，又往近前凑了凑，悄声道：“老爷何不将这流言推上一把，琏哥儿还小，将吃食放在眼皮底下才能放心不是？”

　　贾赦睁开眼，看了荷盈一会儿，微微颔首，伸手拉了荷盈一同躺在床上。

　　胤礽挣扎着侧身躺了，过了一会儿又觉着不舒服，便翻回来平躺，他才不是没人哄着就睡不着了呢。说来近日晚上贾赦不再陪着他入睡，胤礽虽然不太高兴，却也知道贾赦陪在自己身边，要时刻警醒自己的挣动，定是夜夜不得安睡，时间长了必定会熬坏了身体。可是听到身边伺候的小丫头悄声说的大老爷日日流连在荷姨娘处，纵然明白有可能是谁使了银子让这小丫头来调拨父子两人关系，胤礽心里却是当真有些不高兴的，忽的就冒出空闺女子最爱叹息的那句话：世间男儿皆薄幸。

　　正感叹着，胤礽又笑开了：哎，他自个儿可也是那薄幸男儿中的一个呢。

　　如此一打岔，胤礽倒是有心思琢磨这事儿的可能，仔细的想了想那荷姨娘的做派，想到只有这荷姨娘和那梅姨娘亲自送了来的东西赵嬷嬷才会在尝了之后喂给自己，胤礽叹口气，闭上眼。

　　看来，这所谓背主的婢子倒是个坚忍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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