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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宿雪眠云积瘴开(丁春秋番外1) ...


  •   名叫阿紫的小船在命运的洪流里被吹得七扭八歪,不过那年幼的舵手怕是永远也无法知晓,有一个老妖怪正在她背后不怀好意的推波助澜。

      星宿老仙在出游前也没有料到,他的一时兴起会带来这么有趣的收获。
      望着那卖力讨她欢笑的小女孩,虽表面瞧着不惊不燥,内里却似一张绷到极限的弓,无比脆弱。
      他口中嬉笑应和着,神思却飘远了。

      丁春秋生在出尽圣人的曲阜,自小就温文有礼,少时更被乡里称赞卓尔不群、有文圣遗风。后家道中落,因缘际会遇到了来“瞻仰”孔孟的无崖子。
      丁家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小春秋的未来更是一早就定好的——除了科举这条路子,无他。然而温文有礼是父亲的严苛家教逼出来的,卓尔不群是母亲的美貌底子留下来的,小春秋平日八股读腻了也会像村人鄙夫那样发发痴,做做书生小姐墙头马上、金榜题名探花游街这样的白日梦。
      可是他家败落了,他连做做白日梦的的权利也被剥夺了。
      他在孔府外远眺杏坛,想象着儒教至圣与七十二贤讲学机辩的盛景,一时无比空茫。
      然后他便被笼到一蓬阴影里。意识到身后有人,他赶忙侧身退让。
      继而怔住。
      读了多少年书,那人通身气度,他竟口拙不能描述——日后忆起,便觉只有萧疏轩举、湛然若神才得窥二分端倪。
      只见那人一身迥于世人的广袖汉服,用既傲且凛的目光俯视着他,似待价而沽。
      “你可愿入我门派?”那谪仙不紧不慢开口道。
      丁春秋下意识就点点头。
      “入我派者,医卜星相,琴棋书画,机械杂工,贸迁种植,斗酒唱曲,行令猜谜,无所不通,无所不精;还要面目俊朗,聪慧异常。”话虽这样说,可分明最后两点才是最重要的,之前那一段吓煞常人的话,怕是不能一蹴而就的。见少年殊无异色,无崖子才满意地点点头:“不过你也勿须担忧,我派中人,皆是独立于世、睥睨天下的逍遥之辈。”言谈之间,那闲雅的风度便透出几缕桀骜来。
      丁春秋微笑,算是明了他未尽之意,真心叫了一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小春秋就被无崖子拐到了逍遥派。
      然后他就被拎着了解了一下本门派简略人员组成。
      无崖子进山后放轻了脚步,仰头向天石上盘坐练功的一抹红影,口中介绍道:“这是我大师姐巫行云。”
      丁春秋使劲擦擦眼,看着那还没自己高的小萝莉,木然拱手:“春秋参见大师伯。”
      见对方连眼也没睁只是点了点头,无崖子拉着新认的徒弟又传音入密:“你小子以后有点眼色,大师姐性子要强无比,极幼时就挑了这门连男子也不敢轻摄的‘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连为师都有三分怵她。”
      丁春秋眨眨眼表示明白,听这武功的名字也知道此人何其刚烈。不过,他疑惑的并不是这个啊……
      无崖子看懂了小徒弟眼色,干咳一声继续传音:“……此功又名‘天长地久不老长春功’,嗯,你明白的。”
      “……”

      又被无崖子领着见了三师叔李秋水,丁春秋便被打发去了他老师的首徒苏星河那里。这个师兄很温柔,这个师兄很强大;虽然只比他年长十来岁的样子,却已经琴棋书画医匠花戏样样精通,而且无比耐心地准备一样样教授给他。有言曰长兄如父,书香世家的独苗苗终于也体验了一把有人罩着的温暖,可他对这个有着半师之谊的大师兄真是无可奈何。
      他只是想专精武功啊。
      不求博而求深——这是他从小受的教育;书只分为圣贤书和闲书,闲书是这世上最十恶不赦的东西,圣贤书要大读特读读出花来——这是他父亲戒尺下闪亮亮的道理。
      而修习武学,亦复如是。一个人再聪慧,其精力也有限。对于那些在丁春秋心目中和闲书地位等同的杂学,他也只能说声抱歉,无法兼顾。

      却不知是不是终于被他面上恭敬受教背地里却没狠下功夫的态度给弄无奈了,师兄准备下山觅几个乖巧童子传授“绝学”。
      这件事情被师父知道了,一直只顾和师伯师叔们大玩暧昧谈情说爱的无崖子便抽空见了他们一面。
      “虽然你不是收正经徒弟,但也到了该有个名号的年纪。星河,你深得我真传,对百艺是真心喜爱钻研,我便给你起个名号叫聪辩吧。”无崖子对苏星河斟酌道。
      苏星河温文的面庞掠上一丝喜悦的红晕,丁春秋知道这是师兄因得到恩师肯定而激动欣喜:“徒儿拜谢师父!”
      小春秋便在一旁起哄:“师父,我也入门好久了,又是您的关门弟子,您就一发打算也帮我起个名号吧?和师兄挨着就好。”
      无崖子慢慢低头看着这个从垂髫童子长到志学之年的徒弟,黝黑的瞳仁微微闪烁,嘴边笑意飘渺:“好哇……你便叫星宿好了。”
      丁春秋神色未变,依旧笑嘻嘻地对着俊逸的男子撒娇卖痴:“谢谢师父啦!星宿星宿,永远被星河包容着!”俶尔又转头看向苏星河:“聪辩师兄,你可要照顾我一辈子,不能因为我不擅长百艺就放弃我呀。”
      谈话到了最后,便只有师父难以捉摸的神情和师兄泛红的耳尖。

      苏星河下山转了一圈收了八个孤儿回来。这几个孩子比丁春秋还小,却把苏星河的痴继承了个十成十。由于资质所限,他们无法成为通才,每人却只挑了他师兄的一门绝学。后来却也渐渐出了名,号称“函谷八友”。
      这些却是与丁春秋没什么相干的。说白了不过八个连门都不准入的奴才罢了。他淡淡地想着,又往神木王鼎里投了几味药材。
      再过几天他就要及冠了,不过这在这个逍遥不记年的隐世仙派里也算不得什么事。逍遥门人,活个一两百年很轻松,又皆为性格孤傲之辈,如果专注于什么事情,时间都不算是时间;若是让外人体验这种生活方式,估计会有大梦初醒、沧海桑田之感吧。
      入门近十年了,除了师兄会时不时来看看他,师父师兄师伯与他都相交泛泛。
      王鼎里药材燃尽,丁春秋神思恍惚,一口真气不济,咳出几口血沫。他以帕掩口,神色依旧淡淡的,眉间却悄然聚起一陇郁悒,恍而不见——
      却也不是真正消失,只是深深缠在了心上,每一年每一年。
      双手一震,真丝的帕子散成齑粉。丁春秋长长吐出一口气:又怎知晓,何时便会……
      哈哈!五阴炽盛,求不得、求不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宿雪眠云积瘴开(丁春秋番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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