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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68.祭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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桉荀盘腿坐在神庙大殿的地上,腿上放着一本打开的经本,正聚精会神的轻声念着。鋆俟倚在大殿门口看着她的背影。
桉荀穿了一件湖蓝色的冬季常服,那是她最喜欢的颜色,外面罩一件同色棉坎,领子、袖口上都镶着白色的狐狸毛。头发盘在脑后,只插了一只素金簪。大殿里点着长明灯,燃着安息香,阴阳钟有节奏的摇摆着,发出滴滴答答的轻响。
桉荀静静的坐在软垫上,潜心的念着经文,细语呢喃仿若天籁飘进鋆俟的耳朵里。从18岁到如今的28岁,10年的光阴在桉荀身上没有留下多少痕迹,她依旧是自己默默追随的那个女孩,恬淡的样子一如往昔。自己最喜欢的就是在远处静静的看她,当年的一见钟情,以后的怜爱疼惜,都是在远望中越陷越深。她踩着银练从天而降落在了自己的心里,就再也不曾离开。如今,她依然在,依然温暖着自己心里最软的那一角。无论面对怎样的狂风骤雨,只要想到她就在那静静的等自己,就会无往不前;无论经历怎样的血雨腥风,只要想到她那如水的眼波,不经意的低眉浅笑,就会战无不胜。无助时、惶恐时、疲惫时,自己都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她。拥她在怀,静静而坐,听她平稳的呼吸声,跟她说一说自己心底里的脆弱。她会轻抚自己的手,会唱让人安稳的长调。无需她做什么,只要她在身旁,自己的世界就充满光亮。她不知道,她也是自己的依恋。她的清冷、她的漠然,在外人眼里是不可亲近,在自己眼里,却是任谁都无法替代的安心。
桉荀念完了一段经文,合上经本放在地上。站起身走到祭台前,从祭桌上拿起三支香,随手轻挥,未用任何明火,香已燃着。桉荀恭敬的将香举过头顶,插到香炉里,然后跪下行礼。站起来转身,发现了鋆俟。
鋆俟穿着一身白色的常服站在门口,冬日的暖阳正从他背后斜射进来,在地上描绘出一个长长的身影。
桉荀向着他温柔的笑笑,轻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一会儿,看你正在念经,就没有打扰你。”说完轻轻走到桉荀身前,握着她的手柔声问,“冷吗?”
桉荀摇摇头。
鋆俟又问:“你要在这待一夜吗?”
“是,每年的除夕这里都要大祭司来守,今年难得我在,我就来守,也让楠茳哥能回去跟家人一起吃个年夜饭。他很多年的除夕都没跟家人一起吃过年夜饭了,都是在这过的。”
鋆俟听完,放开桉荀的手,拉过一个软垫放在桉荀的软垫旁边,一屁股坐下后对桉荀说:“我来陪你守。”
“不用了,还有一大帮人等着跟你吃年夜饭呢。”桉荀笑着说,“你的心我知道了,快回去吧。”
“不!”鋆俟声音不大但却语气坚定,“我要和你在一起。”
桉荀看着鋆俟,心里是暖的,没有再说什么,只向鋆俟会心一笑,自己也坐了下来,打开经本,指着一段经文说:“那好吧,我们一起来念。”
“嗯。”
初一早上,九州清泫在桉芃的搀扶下走进宗祠。九州家所有年满12岁以上的族亲近支们,按照等级位份分次跪好,开始了祭祖仪式。许是因为发现了九道王在,许多人都窍窍私语交换着意味深长的眼神,不知鋆俟是根本没有发觉还是不屑于理会,神情恭谨,专注的看着上面摆着的一排排牌位,终于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写着“九州思彦”的牌子,那是八荒族有名的一位法技理论家,他对于法技情况的许多论述都是相当精辟,但也十分大胆。八荒族里的许多人都无法接受,也有很多同时期的名流联合起来攻击他的论点。但是鋆俟却非常赞同他的观点,认为他十分客观的披露了八荒族的好与坏,优良与低劣。鋆俟不由自主的捅了捅旁边的桉荀,悄声说道:“九州思彦是你什么人?”
“好远的一个叔公。怎么提起他来了?”
“看到了他的牌位。”鋆俟不经意的说,“我是他的拥趸。”
“哦?!”桉荀有些意外,“连你也受骗?看来他胡说八道的功夫挺厉害啊!”
“你也不信?”鋆俟又遇到一个全盘否定九州思彦的人。
“我自己没亲眼见过的东西我都不信。他说的,有些我见过,我就信。有些我没见过,任他说得天花乱坠、言之凿凿我也是一个字都不信。”
“哪有那么多是你能亲眼所见的,八荒族的秘密本来就多,那些老头子们又都藏者掖着,哪能都让咱知道了?”
桉荀挑着眼睛看着鋆俟,随后又像是可怜他似的说:“哎,哪天我给你好好补补课吧,别回来白当九道王却什么都没见过,丢不丢人啊!”
“这有什么丢人的,本来我这个九道王就是半路出家,哪有你专业!”
桉荀翻了翻白眼,没有再搭理他。桉芃的祭文还在念叨个不停,桉芮也难得现出严肃的表情。鋆俟发现桉荀不再说话,也低眉敛容,静听着祭文。
晚上依然是合族的聚餐,在筑山别院前庭大堂举行。九州家现任族长九州清泫坐在最上首,与他共桌的是他的嫡夫人,桉芃、桉芸和桉荀的生母。旁边是桉芃一家,桉芃、煜暄,长子琮恺,还有女儿琮悦。小丫头只有三岁,长得乖巧可爱,梳着两个小发髻,正偎在母亲怀里偷偷打量着周围。再旁边是桉芮,只有一个人,抱着胳膊坐在桌子后面,脸色十分难看。
另一边是桉茗一家,桉茗与桉芮是一母所生,俩人长得十分相像。桉芮作为男人,长相已是俊美。桉茗较桉芮少了英气多了妩媚,一看就知道年轻时必定是大美女。今年虽已40岁,但是保养十分得当,风采不减当年,还别有一番成熟女人的风韵,比之一屋子的年轻姑娘也毫不输风头。她的丈夫是曲直家的四世子,40多岁,眉目和善,略微有些发胖,三个子女坐在一起,一个看着刚刚成年的男孩应该是长子,旁边坐着两个小女孩,一个14、5岁的样子,一个也就十来岁。
再旁边是桉芸,依旧是当年笑靥如花的样子,即使已当了母亲,眉宇间还有着小女孩的娇俏,正逗着自己的双胞胎儿子,煜晓笑呵呵的看着他们,眼里的宠爱没有丝毫改变。
过来就是桉荀,依旧是清冷的姿态,正凑在九道王耳边说着悄悄话。这样一个姿势却让她少了几分戾气,多了几分温顺。不知桉荀说了什么,九道王听到后轻轻笑着,好个精致温雅的男人,举手投足间流露出难掩的气质。他旁边还坐着一个女人,低眉顺眼,姿态谦恭。很多人认出来,那是樱茼,九州清泫五弟的长女,九道王的媵妻。
因为鋆俟带的人多,原本九州清泫想让鋆俟一家人坐在上首。但是鋆俟却说,这是九州家的家宴,还是按照九州家的位份来排,自己算九州家的女婿,和桉荀坐在下面就好。但是因为樱茼也要出席家宴,鋆俟又无法分身,最后只好让樱茼跟着桉荀坐在一起。此时樱茼正从身后的保姆手里接过自己的儿子,鋆俟的次子苍穹远峰。今年也是3岁,虎头虎脑,看到鋆俟喊着“阿爸”。鋆俟听到后将远峰放在自己的腿上,桉荀拿过一个点心喂给他吃。
再下面就是九州清泫的兄弟及家人们。
桉荀在五叔那一边里看到了煜晖的身影,他娶了樱茼的小妹樱芷,正满脸堆笑的跟自己的岳丈喝着酒。七叔坐在五叔的后面,陪着他来的只有他妻子。桉荀看到后想起那年中元祭跟桉芮两个人偷看到的情境,不由自主笑了起来,喊着桉芮指给他看。桉芮看到七叔也想起来当时的事,难看的脸色有了缓和,终于露出一丝笑。
再往后就是其他族亲,桉荀有的就认不出来了。雨凝带着初雪,林敏芝带着远峙,和璐心坐在靠边的桌子上,虽然没有跟鋆俟一起坐在主席区,但却因祸得福,最是轻松。因为没人注意到,她们一桌子竟然夫人侍女挤在一起,嘻嘻哈哈吃得十分热闹,较之正襟危坐在主席区的近支族亲们要随意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