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小也殿下

243、87. 阴影

　　暴风雪从四面八方吹来，打在脸上，刀割般疼。远峰顶着风雪，四下呼唤三义，可是左看右看，全是白茫茫的雪，根本没有三义的影子。一阵刺痛从侧腹部传来，远峰禁不住伸手去抚，触手只觉得黏稠稠的，再看，竟发现了满手的鲜血。远峰吓得大叫，又开始没命的呼唤三义。可是喉咙却像被人掐住，任凭使尽力气，也发不出半点儿声音。
　　惊恐合着焦急，远峰急得都要哭出来，突然耳边传来温柔的呼唤，是在叫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声音虽微弱但语调却坚定。远峰好似溺水的人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使劲的向着声音来处跑去，可不知为何，全身没有一点儿力气，一步也挪不动。
　　远峰更加心急，生怕那个声音溜走，将全部的注意力集中到声音来处。突然，声音放大了无数倍，一直束缚自己的怪力也突然消失，远峰只觉得全身先是莫名的轻松，但紧接着就是各种疼痛，忍不住轻轻哼了起来。
　　“远峰？！”温柔的声音就在耳侧，清晰真切。远峰下意识的向声音处看去，漫天的雪花突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双深潭般的眼眸，目光中全是心疼。
　　远峰看着那双眼睛，急于想说话，未曾张口，侧腹部又传了一阵刺痛，远峰禁不住呻吟起来。
　　“别动！”桉荀抚着他的头，柔声说道，“麻醉期过去了，肯定会不舒服，忍一忍。”
　　“嗯。”远峰轻声答应着，又急急的问，“三义他？”
　　“他没事。”桉荀轻轻摩挲着他的眉骨，“虽然伤得有些重，但是没有生命危险。他会好起来的，你放心吧。”
　　“真的？”远峰的声音似乎随时都可能崩溃。
　　“真的。”桉荀郑重的点点头，“我已经去看过他了，都很好。”
　　可是桉荀的肯定并没有让远峰感觉安心，远峰想起了三义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
　　桉荀没有劝他，只为他擦去滑落下来的眼泪，轻声唤道：“远峰？能问你个问题吗？”
　　“什，什么？！”远峰抽泣着说。
　　“我知道现在也许不该问你这些，但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桉荀仍旧摩挲着远峰的眉骨，平静的说，“可以给我讲一下事情的经过么？”
　　“我……”远峰的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我不……不想，可以不讲吗？”
　　“不可以！”桉荀的否定很干脆，甚至有些不近人情，“我需要马上了解事情的经过。”
　　“我……”远峰看着桉荀不容置疑的神色，知道她不可能会通融，虽然昨晚的一幕回忆起来犹如凌迟般疼，但还是强迫自己说了出来。
　　桉荀静静的听完，没有打断远峰。
　　远峰讲完了全部，也已经泣不成声，无助的看向桉荀，第一次在心底希望她可以给自己一些温暖和安慰，哪怕仅仅是抱他一下，可是桉荀没有做，依然用平静得没有热度的声音与远峰讨论其中的细节：“你听到三义大叫着让你走的时候，才发现竟然有袭击者？”
　　“是。”
　　“他为什么要你走？他不是一直都跟你形影不离吗？”
　　“因为……”远峰很清楚三义当时的想法，可是这些想法现在说出来，每一个字都像利刃刺在心尖上，“因为他知道没有办法使用法技，也知道他一个人对付不了那么多人，所以……”远峰实在说不下去了，神色哀求的看向桉荀。
　　“所以他让你先走，其实他已经做好准备，拼死抵抗，为你赢得时间。”
　　远峰没有说话，仍止不住的哭泣。
　　“那你为什么不走呢？”桉荀的语气还是平静得没有一丝温度。
　　“我怎么能走？！”远峰的情绪再一次激动，看着桉荀的眼神中有了愤怒。
　　“因为你不能丢下他？！”
　　“当然！”
　　“可是你说，当你发现自己不能使用法技的时候，确实退缩了。”
　　“我……”远峰语塞了，那一瞬间自己的脑子里的确有逃跑的想法。
　　“但是你没跑。”桉荀没有等远峰的回答，自己接上说，“反而迎了上去，选择与他并肩作战，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知道，我看到他受伤了……”
　　“你不想他受伤？”
　　“是……”
　　“不想他出事？”
　　“是。”
　　“就像他也不想你出事一样？”
　　“是。”远峰下意识的答应着，可是说完立刻反应过来，难以置信的看向桉荀。
　　桉荀的神色却没有丝毫改变，依然保持着平静的语气：“你知道吗？暗卫赶来救你们的时候，你死抱着三义不放手，还砍伤了要扶三义的暗卫。”
　　远峰的眼中是一片茫然，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是敌人……”
　　“所以，全是你下意识的行为？”
　　“是。”
　　“可是现在想想，你当时的抵抗也是徒劳的，如果真是敌人，你已经受伤，那几下不成样子的反抗也保护不了三义。”
　　远峰听到桉荀的话，很认真的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但是你还是做了，对吗？”桉荀问。
　　“是。”远峰轻声说，“就像您说的，全是下意识的行为。”
　　“远峰。”桉荀的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当面对危险时，人本能的会选择逃避，这是人正常的自我保护，并不是懦弱的表现。在第一时间，身体会先做出这样的决定。但是，你心里的本能却胜过了身体的本能，那就是你想要保护三义的本能。”桉荀看着远峰的眼睛，伸手抚着他的头，柔声说道，“三义也有这样的本能，保护你的本能。他选择用身体保护你，就是这样的本能。”
　　远峰似乎有些明白桉荀的用意，但还是无法释然。桉荀审度着他的神色，继续说道：“如果暗卫没有及时赶到，你和三义都会落入对方的手中，可是你也知道，对方的目标只有你，那么你会怎么做？”
　　“求他们放了三义。”远峰不假思索的说。
　　“那你觉得三义会走吗？”
　　“不会。”远峰的回答依然很迅速，“但是我会赶他走。”
　　“可是如果那样，三义的心里会不会很难过？就算侥幸逃脱，你觉得他心里会怎么想。”
　　“不管他怎么想，我也是要他活着。”远峰的声音很低，“他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
　　“对啊，平安无事比什么都重要。”桉荀重复着远峰的话，突然反问，“那你现在难过什么？你平安无事了，就像三义希望的那样。”
　　“……”远峰愣住了，看着桉荀一句话也说不出，桉荀看到他的样子，握住他的手，冲着他温柔的笑了笑，轻声说：“那种情况下，恐惧、退缩都是人的第一本能，可是你们都没有遵循身体的本能，而是选择了心里的本能，都愿意为了保护对方而牺牲，只不过让三义抢先了。但是我相信，如果把你和三义调换，你一样也会这样做的，是不是？”
　　远峰点点头。
　　“你觉得那是理所当然的，是不是？”
　　远峰又点点头。
　　“你觉得那样做并不值得三义内疚，是不是？”
　　远峰没有点头，因为他已经明白了桉荀的意思，心中的顾虑一扫而光，伸手擦干了自己脸上的泪水，艰难的向着桉荀笑了一下。
　　桉荀见到他的笑容，就知道他已经释然，也没有再说什么，只回应着他也笑了起来。
　　“母亲。”远峰轻声说道，“我想去看一下三义。”
　　“好，我陪你去。”

　　经过24小时的监护，三义也转到了普通病房。远峰看到三义已脱离危险，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很快恢复了活力。桉荀看到远峰并没有留下什么心理阴影，终于腾出功夫了解事情的整个经过。
　　“樱茁一共派了几个人过来？”桉荀问同是圣地祭司的图阿。
　　“8个。”图阿说，“分成两组，一组我带，还有一组莎伊负责。”
　　“到底是亲舅舅。”桉荀由衷的说，“派来的都是精英。”
　　“您不要这样说。”图阿有些不好意思，“我们做得还不够好，让世子受伤了。”
　　“你们已经尽力了，事出突然，也没有办法。”桉荀换了话题，“知道那些人的身份了吗？”
　　“都是山蛮人。”图阿沉声说道，“哥窑科的。”
　　“哼！”桉荀听到没有一丝意外，忽然又想到一个关键，“限制法技的结界是怎么回事？难道是山蛮人的降头术？”
　　“不是，是八荒族的法技。”
　　“哪个祭司？”桉荀终于有了一些意外。
　　“没有登记在册，而且，所使用的结界力量非常弱，只能勉强限制几个人的法技使用，当时暗卫们出现后，结界就已经维持不住了。”图阿不确定的说，“我们分析，这个人应该不是专职祭司，他的结界是现学现卖。”
　　“你的意思，有可能是普通的八荒族人学了一点儿使用结界的皮毛？”
　　“是。”
　　“那这个范围就太大了。”桉荀沉思了一下，又问，“有线索了吗？”
　　“目前还没有，暗卫们一出现，结界失效，他就跑了，留下的气息时间太短，很难捕捉。”
　　桉荀听到没有答话，又思索了一会儿，吩咐道：“人一定要查，我给樱茁打电话，让他派瑞悯来，她是这方面的行家。你们的首要任务还是保证世子的安全，其他的不要分心。”
　　“是，我知道了。”
　　“那我先回去了，那边还有一些棘手的事。”桉荀诚恳的说，“辛苦了，远峰就拜托你们了。”
　　“您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