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在》小也殿下

181、25.理由

　　桉荀从后门进入神庙，穿过碑林往大殿方向走去，走到侧殿一侧，忽然听到有人在叫自己。桉荀有些纳闷的朝声音来处看去，却发现了一个年轻人正从侧殿后面走来，边走边喊：“荀姑姑！”
　　桉荀上下打量着年轻人，发现竟然是楠茳的小儿子——九州瑞恒，不由得又是诧异又是欣喜，走上前拍着瑞恒的肩膀，笑着说：“瑞恒？你都这么大了！”
　　瑞恒“呵呵”笑着没有答话。桉荀看到他身上穿着祭司服饰，由衷的说：“你父亲终于认可你了？”
　　“是啊，真不容易。”瑞恒听到桉荀的话，现出一个委屈的表情，“没办法，谁让大祭司是我的父亲呢？他总是能挑出我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其实我是同年纪里资质最好的，是不是？”
　　“是！”桉荀肯定的点点头，“寞途也说过，你们这些小孩子里，你和樱茁的资质最好，都是可以成为大祭司的人选。”
　　“真的？神子老师他真的这样说？”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桉荀没有回答瑞恒的问题，只反问到。瑞恒听到，满脸都是难以掩饰的高兴。桉荀看到他的神色，无奈的说：“高兴成这样？至于吗？”
　　“当然！能得到现任神子的肯定对于祭司来说很重要的！他可是八荒族所有祭司的头头，他的话对于一个祭司等级的评定是起关键作用的。”
　　“哦，这样啊！”桉荀听到，心里闪过一丝不服气，有些酸溜溜的问瑞恒，“他要是所有祭司的头头，那我呢？我算什么？”
　　“您？！”瑞恒愣了一下，知道自己刚才的话说得有些过了，看着桉荀微皱的眉毛，在脑子里迅速想着解释，突然灵光一闪，说，“您是他的头头！”
　　桉荀听到，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扬手就朝瑞恒脑袋上招呼，瑞恒嬉笑着躲开。桉荀瞥了他一眼，继续朝大殿方向走。瑞恒跟在后面，也朝大殿走去。
　　二人行至大殿门口，发现寞途和煜晓正坐在大殿门口的台阶上聊天，不知说到了什么，煜晓一脸的坏笑，寞途有些厌恶的看着他，然后俩个人又像小孩子一样互相做了个鄙视的手势。
　　寞途看到了桉荀，笑冲着桉荀招了招手，紧接着又看到了桉荀身后的瑞恒，立刻一脸严肃的用八荒语对瑞恒说：“你怎么现在才来？第一次参加中元祭就最后一个出现，太不像话了。”
　　“最后一个怎么了？我又没迟到！”瑞恒用蒙语抱怨道。
　　寞途听到，表情变得难看：“又强词夺理！那为什么要用蒙语？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中元祭期间在神庙要用八荒语，你为什么总是不听？”
　　“仪式不是还没开始么？”瑞恒依旧用蒙语，“那就还不算中元祭期间。”
　　“你！”寞途再也忍不了了，站起身指着瑞恒，“你还想不想要等级证了？”
　　瑞恒听到寞途的话，愣了一下，紧接着却冲寞途做了个鬼脸，然后一边倒退着往大殿跑一边用八荒语说：“知道了知道了！！用八荒语用八荒语！”
　　煜晓看着寞途的恼羞成怒，指着寞途哈哈大笑，桉荀忍住笑，幽幽的对寞途说：“你干什么跟他这么较劲？”
　　“你不知道！”寞途气鼓鼓的说，“他从小就是这个德行，松松散散、嬉皮笑脸的。一个人淘气不说，还经常带着其他人一起捣乱，特别让人头疼！”
　　“男孩子都是这样，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其实像你这样从小太乖的更让人受不了。”
　　寞途听到，怔怔的看着桉荀，想了半天也只是说：“他是你侄子，你当然替他说话。反正我再也不用教他们了，也不用再忍受什么了，现在轮到樱茁头疼了！”说完没等桉荀的回答，转身也走进了大殿。
　　桉荀看着他走远的背影，无奈的摇摇头，转回身看着煜晓问：“听桉芸说你父亲病了，不要紧吧？”
　　“不要紧。”煜晓轻轻笑着说，“就是年纪大了，不能再这么远的跑，而且，也坚持不到大半夜了。”
　　“哦，不要紧就好。”桉荀点着头，然后一边往大殿走一边说，“那我先进去准备一下了。”
　　“桉荀，等一下。”煜晓出声叫住了桉荀，“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什么话？”桉荀停住脚，纳闷的问。
　　煜晓没有回答，左右看了看正陆续往大殿走来的人，指了指远处的空地，然后先走了过去。桉荀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言不发的跟在他身侧。
　　“是关于我哥的。”煜晓有些为难的开口，“王对他的禁令，是不是永远都不能解除了？”
　　“不知道。”桉荀猜到了煜晓可能会说到这件事，因此面上没有任何的惊诧，淡淡的反问道，“他不来有什么问题么？”
　　“不是有问题，是事情变得有些微妙了。”煜晓长长的叹了口气，“去年中元祭过后，我父亲的身体一下子差了好多。就算没问题，他也不可能一直当族长。我估计，三五年内，我家肯定要换族长的。原本是没有什么悬念，肯定是我哥，可是现在，说不好了。”
　　“我明白。他公然跟九道王唱反调，现在的日子一定不好过。之前的盟友为了自保，也会急于表明立场，和他保持距离。如果他做了族长，对炎上家来说，不是很明智的选择。”
　　“所以说，事情才变得微妙。”煜晓犹豫了一下，才又说到，“别的人可能还在观望，但是你大哥却直接给出了答案。他很明确的提出希望我做族长，因为相对樱芷来说，桉芸的血缘关系跟他更近。可是……可是我真不想当族长。”
　　“为什么？”桉荀不明所以的问，“你的心智和能力完全可以胜任，而且你也不是那种贪图享乐、单纯混日子的世子。对于家族，你有责任感也敢于担当，而且在族亲里的威望也很高。既然你之前做事的标准已经是按照族长来要求自己的，那么现在就算让你当族长，应该也不会对你造成什么负担吧？”
　　煜晓听到桉荀的话，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释然的笑了笑，由衷的说：“没想到，我竟然在你那里得到这么高的评价。”停顿了一下，又诚恳的说，“桉荀你说的对，当族长对我来说不是挑战也不是负担，但是我真的是不想当。”
　　“理由呢？”
　　“理由？”煜晓轻声重复着桉荀的话，又微不可见的叹了声气，开口说道，“做不做族长对于我自己来说，没有太大的改变，但是对于桉芸来说，就会有些难。她从小到大的生活环境、脾气性格还有处事能力，你我都很清楚，你觉得她能适应当族长夫人么？”
　　桉荀听闻，看着煜晓，没有接话。煜晓等了一下，继续说道：“看看你的生活状态，还有我四姐的，你大姐的，就知道做一个族长夫人一点儿也不轻松。她没有你的聪明才智，又不像我四姐那么内敛谨慎，更没有像你大姐那样的权势欲望。如果做了族长夫人，能带给她的只能是负担，甚至是伤害。你看缌缌，得罪过多少人，又被芮哥的支持者责难过多少次。如果不是因为她是天啸家的少主，再加上芮哥的护短，她的日子一定不好过。”煜晓看着远处渐渐沉入白卡鲁山的太阳，轻声说道，“桉芸对现在的生活很满意，每天过得也很快乐，可以自由自在的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说什么说什么，不受任何条条框框的束缚。我爱的桉芸，就是这个样子，从12岁起就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我不想她因为我去改变，更不想她因为我受到别人的指责，那样，她会不快乐的。”煜晓说完，转过头看着桉荀，声音不大但是语气坚定的说，“这就是我的理由，唯一的理由。”
　　望着煜晓平和的神态，桉荀的心里闪过一瞬间的怀疑，审视着煜晓的双眼，像是不经意的问到：“所以，你希望鋆俟能解除对你哥的禁令，让他可以回到继承人的位子上，从而让你解脱，也让桉芸解脱？”
　　“是。”煜晓迎着桉荀的目光，没有丝毫的退缩。
　　桉荀用目光反复拷问着煜晓，却没有发现任何异样，最终移开视线，望着三三两两从神庙大门走进来的人，在里面发现了桉芸的身影，然后轻声说道：“好，我会尽力的。”
　　“谢谢。”煜晓说完却如释重负的长叹一口气，笑着说，“桉荀，你的眼睛好像望不到底的深渊，真可怕。”
　　“可怕的不是我，而是你自己心里的恐惧。”桉荀接上说，“就像圣地，可以把每个人心里的恐惧无限放大，所以才让人敬畏，其实她本身并不可怕，相反还是温暖的，因为那里存在的都是我们的至亲。”
　　“原来是这样，那你能如此淡定是因为你心里并没有可以让你恐惧的事情么？”
　　“不是！是因为太多的恐惧已经让我麻木了，就算是地狱，呆久了，也会觉得亲切。”桉荀回答着煜晓的问题，但是目光却追随着桉芸，看到她停在了大殿外的一棵云杉下，正无聊的四处张望，一转头发现了煜晓和桉荀，笑着快步向这边走来。
　　望着越来越近的桉芸，桉荀忽然又低声说了一句：“因为天堂里已经有了一个我，所以我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地狱。”

作者有话说

　　一直都对煜晓有莫名的好感，他和桉芸的平凡日常，是全本中为数不多的可以让人感觉温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