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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七十一、羡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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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衣的英灵这次真的觉得自己很无辜。
人造人少女恶狠狠地瞪着他,似乎他犯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一样。
半天后,真央在挪回视线,傲气地轻哼一声:“没办法,因为又有了变数,作战计划再度变更。”
“虽然多一个战力应该可以算是好事,但是……”理央看着Archer,欲言又止地住了口。
不知为何,事情演变成众人坐在夏未家别馆的客厅里一面喝茶一面听真央说话的局面。
“我和理央,藤乃和式,我们两组夜间出去。藤乃你们正面迎战,我们扰敌加上收集情报,在旁辅助你们。Caster和香织守住别馆,鸢小姐想要做什么都请随意,Archer和Rider分别跟着我们两组一起迎战,有问题吗?”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真央便当做所有人默许了,然后说:“那么白天就……”
真央还没说完话,理央就抢着说:“就都随意吧!想去看老爹的想去片掉杀人狂的想去观光买书杀人购物的都请随意!”
……总觉得,有什么了不得的选项混进去了?
总之,结果是,真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反驳就及时地因为睡眠不足倒下了。
“那么,说明一下吧,Master。”
在客厅里只剩下Archer和藤乃时,Archer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就算你这么要求,我也……”藤乃苦笑着不知如何应答。
事情会演变成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她从一开始想都没想过,或者不如说,能够再次见到Archer而且可以再以友方同伴的身份并肩作战这种事情她根本想象不出来。
从最开始,降灵仪式对于她只意味着降灵仪式,她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可能再一次召唤出Servant来,而且那还是自己熟悉无比的——Archer。
而且……她看着自己左手和右手上的、总计六道的令咒,沉默了下来。
毋庸置疑,这绝对是犯规。
一名Master有三枚令咒是一开始就定下的规则,就算拥有多少名Servant,令咒的数量都不会有变化,而且如果同时拥有多名Servant还会给参战的Master带来巨大的负担——如此大的供魔量根本就不是一般的魔术师承受得了的。
“现在是1990年的冬天,日本冬木市第四次圣杯战争开始前的某一天。”藤乃轻声道:“大约七天前,我们才从2000年的冬木市第五次圣杯战争中脱身。”
英灵的神色诧异起来:“时空旅行……第二法吗。不,单单是魔法还是在容许限度内的吧,问题到底在……”
“容许限度”?“那个……莫非,Archer在想为什么你会被指派下来吗?”
“没错。”红衣的男人看起来有些郁闷:“在即将得知任务内容之前,就被强制性的力量拉过来了。”
“是不是又是抹消我一类的任务?最开始那一次,就是这样吧。”藤乃紧紧盯着Archer,关于最初的那件事,到目前为止也都只是猜想而已,并没有任何实质上的证据。
他仅是怔了一下就点了头:“是的,那一次真是记忆深刻……居然把令咒那样用出去,比凛还……”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马上住口。
藤乃大致猜想得到他在想什么,便道:“不,没事的。这次……你大概不会遇到她,远坂家出战的是远坂时臣,远坂凛的父亲。”
“看来你们的情报不少。”
藤乃眨了眨眼:“现在该说是‘我们的’了。不过,你总不可能比起卫宫切嗣来更担心与远坂时臣正面交战吧?”
白发的英灵自嘲地笑了一下:“怎么可能。”
她知道,卫宫切嗣,绝对是英灵Emiya无法逾越的鸿沟。
白日的时候,浅神藤乃硬拉了两仪式出门,没有带上任何一个英灵。
冬天的街上,行人并不多,藤乃和式沿着海边走了一阵子后便准备去吃午饭。在那之前,藤乃进了一家便利店买饮料。
两分钟后,她完全、彻底地后悔了为什么她非要进来这家便利店。
一开始她并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在买了两盒牛奶后就去结账了。
——而问题就出在了这个看起来似乎最简单最轻松的环节上。
结账意味着把与商品价值等同的相应数额钱给店员就可以拿走商品了。一般情况下这个环节是不会有任何问题的,藤乃没有在出门时落下了钱包,也没有在结账前损坏商品。
问题出在店员身上。
那个青年男店员一脸阳光灿烂的笑容,顶着一头橘发亲和力十足地招呼客人说“欢迎光临”、“谢谢惠顾”。
她站在离他不到半米的地方,看他手脚利落地结算完毕,感觉身体微微地颤抖了起来。
对,啊,没错,就是这样……
他一直都是这样的,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就算在晚上扮演着做尽了夸张一点可以说成是“世界上一切的恶行”的人,他早上也可以顺利地转换角色,扮演成积极向上助人为乐的阳光好青年和邻家大哥哥。
明明以前对于他的这一点没有任何的疑问,甚至是觉得很有趣,但是现在见到他,对同一事物所抱持的感情和态度却已经不同了。
这已经不是新鲜的感觉了……那在一瞬间侵袭了她脑部的感觉、让她觉得血液热了起来,不禁整个人微微颤抖的感觉,那让她的眼睛慢慢地以熟悉的方式热了起来的感觉是……
眼睛很热,她努力抑制着想要把面前的人扭曲成不成人形的肉片的冲动,站定在原地,不再动弹。
“喂。”身后突然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背,她一惊,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便看见了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式:“还没好吗?站在这里做什么?”
“客人,是还有想要的东西吗?”店员奇怪地看着藤乃。
藤乃深吸一口气,平息了心中不断躁动着的情绪,摇了摇头,直接付了账,接着逃一般地跑出了便利店。
她和两仪式并肩走在沿海的路边,半晌没有说话。
许久之后……“那个人,怎么了?”两仪式兴致缺缺地道:“敌人?”
并没有回答式的问题,藤乃反而反问道:“……式觉得,那个人怎么样、是什么样的人呢?”
式回答得干脆:“有血味。”
藤乃一下子站住了,而式向前走了两步之后回过身道:“但是,只是这种程度的血味……认识的人吗?”
半晌,藤乃低下了头。
“不,那是……可以随便砍的人,但是,那是理央要做的事情。”
她总算是,想明白了。
她想明白了刚刚在便利店时的那种感情究竟是什么。
那绝不仅限于是愤怒,那种感情中还包含着,不平、不甘,还有另外一种感情,非要找一个相近的形容词的话,大概就是“嫉妒”,甚至可以说是“羡慕”。
她确实是在羡慕着,可以把她重视无比的事情视若无物的人。
对于她的“大哥哥”来说,人类的生命意味着什么,她非常清楚。
然而,对于浅神藤乃来说,人类的生命意味着什么,她也同样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她来说,那是不可背负的重量。
——但就算是不可背负,也总算是背负上了,还不止一个两个人的生命不是吗?
她站在原地,在式平静的注视下,毫无预兆地大笑了起来,停都停不住。
理央拉着真央的手走在已经被夜幕笼罩的小道上。
要是让普通人看见了她们两个也是完全没有任何问题的,现在她们看起来就像是感情要好的、在夜里外出散步的双胞胎少女。
非要说有什么不对,那就是这散步的时间太过诡异了些——现在已经快要午夜零点了。
然而,似乎在这个时候出门来散步的人还真的是不少。
理央停住了脚步,真央也随着她沉默着停止了前行。
橘色头发的青年笑呵呵地带着一身的血腥气从某个小巷内拐了出来。
真央清楚地听见了理央深深吸了一口气的声音,犹豫了一下,还是反手握紧了她的手。
青年并没有在意她们,只是很愉快似的,哼着小调慢慢消失在了道路的尽头。
理央紧紧抓着真央的手,她也知道无论如何现在必须忍耐,无论做什么也要等一阵子……
现在她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情报,如果在这里杀死了还没有召唤出Caster的雨生龙之介,战局就一定会产生变化,说不定会来一个根本和她们所知的第四次圣杯战争完全不同的大转变。
……所以,所以即使愤怒,即使憎恶,即使恼怒……也要等到一切步入正轨之后!
——但是明白了、理解了是一回事,能不能做到又是一回事。
理央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之后便松开了真央的手,进入了青年出来的狭窄小巷中。
不出所料的,小巷内血腥味非常浓重。巷弄深处已经是一片血海。
还微微冒着白色热气的血液……女性残缺的被弯曲、残害得不成形的肢体,摆成了一个什么刻意做出来的形状。女人浓妆艳抹的脸上凝固着她临死前极度恐惧和痛苦的表情,而那颗头颅也已经与身体分开了很远。
理央沉默着转身。
“真是恶趣味呢。”跟着她来的真央轻声这样说着:“就是他吗?”
“嗯。”并没有说话,理央只是哼了一声。
“忍耐得住吗?”真央随口问了一句。
理央回答得十分快:“忍耐不住。”
这引得真央不得不侧目看理央:“那么,为什么不动手?”
“我觉得,有的人对他保持的感情应该比我的还深,无论是恨意或者是什么都是一样,比我深了不知多少倍。”理央轻轻地拍拍手:“——所以,我会把他的命送给真正需要的人。”
“听起来很慷慨似的。”
“我本来就很慷慨。”
“‘借花献佛’这个词真是合适呢。别人的命居然会是你的所有物吗?”
“在现在的我看到他的那一瞬,他的命就已经是我的了,只不过我暂时没有去取而已。”理央耸耸肩。
真央笑着摇头:“不对。”
理央笑着反问:“哪里不对?”
“按照你的说法的话,”少女笑靥如花:“他的命,应该是我的。”
一身白衣的女人站在冬木市大桥的顶端一动不动,她就像是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任凛冽寒风不断地吹着她。
她并不是听不到逐渐接近她的脚步声。
脚步声有两个,一左,一右。
左面的脚步声是丝毫不加掩饰的,步子迈得不小,但是迈步的速度也不快。
右面的脚步声也是没有想着要掩饰,但是大概是出于本人的习惯之类的原因,脚步声细微得几乎可以说是轻不可闻。
已经快要到身边了,她清楚地认知到这一点。但是她还是站在大桥的最高点,眺望着远处波光粼粼的海面。
——海。
海……她出神地看着远处的海面。
脚步声在身边停下了,她没有侧过头去看,却也知道那是什么,或者说,那是谁。
左面的是红衣的男人,右面的是黑衣的女人。
男人有着白色的短发和褐色的肌肤,女人有着浅紫色的长发和白皙的肌肤。
男人被称呼为“Archer”,女人被称呼为“Rider”。他们是召唤自己的人的晚辈、同时也是自己的晚辈的守护者。他们将保护自己的晚辈,帮助他们获得胜利。
这就是鸢对于现在不知道为什么会站在自己身侧的二人的认知。
气氛凝固住了,没有人动,没有人说话。对于鸢来说这很好,因为这就是她之前一直保持着的状态,而现在这状态并没有被打破。
她喜欢安静,喜欢站在高处眺望远处,所以她觉得现在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但是天不遂人愿,一左一右站在自己身边的那二位似乎并不是来陪自己安静地站在桥上看风景的。
“Archer。”女性的声音她倒是非常喜欢的,有种安静的感觉:“你,也有事要找这一位吗?”
这么说来,二人不是约好了要夹击自己的?
“确实。不过似乎很不巧啊,Rider。你找这一位又是有什么目的?”
“那种事情并没有告诉你的必要。实话说,我不信任你,Archer。”Rider的尾音落得很轻。
Archer哼了一声:“理由是?”
“你的目的,我并不知晓。”
“那你尽可以放心了。”Archer不再和Rider对话,而是看向了鸢:“这位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的小姐,是来自哪里的英雄?”
鸢闻若未闻,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Archer皱着眉头又问了一遍,鸢依旧像是没听到一般,或者说是听到了却根本没有想要搭理他的意愿。
如此往复几遍后……“嘁……”红衣的英灵终于败下阵来。
“放弃吧,Archer。”Rider轻声道:“她是不可能回答你的。”
“哼,跟昨天的那个魔术师大小姐一样,又无缘无故地被讨厌了吗?”
“不,相反,被讨厌的那个,是我。”Rider静静看了鸢一会儿后道:“阁下,这样叫你可以吗。”
女人没有任何的回应,这完全在Rider的意料之中,她甚至没有管鸢是否能听到她在说什么,继续说了下去:“虽然不知道为何您对我抱有如此大的恶感,但是,只有这一点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不会对Master不利。”
“作为Servant,以Rider的Class应召唤而来,自然会守护Master直到最后Master达成愿望的那一刻。”
“如果您理解了,至少请让我知道。”
鸢对于Rider的作为真的非常吃惊。
她不喜欢这个女人的存在,非常不喜欢,所以尽可能地去忽略掉她,Rider也一直对此没有任何的表示。而现在,为什么……
“……”她微微闭了眼,慢慢地侧过身,望着戴着眼罩的黑衣女人轻轻点了头。
“非常感谢。你能够理解就好。”Rider这样说完后,却也没有想要离开的迹象。她隔着鸢望着Archer,轻声说:“那么,Archer,让我见识一下吧,让我能够对你放心的理由。”
男子仅是皱了皱眉:“今天你的话异常的多呢,Rider。”他并没有避讳Rider,而是看向了鸢:“你是哪里的英雄?”
鸢轻轻摇头。
“哼……那么说,果然是违规召唤吗……你是不是英灵?”
违规召唤?英灵?那都是些什么,鸢并不知道,所以她再一次的摇了头。
“果然,如果只是第二法还在容许限度内……哼,这么说,这次的目标果然是你了。”
第二法她倒是知道,是紫阳一直研究的东西吧,但是那又和什么东西的什么容许限度沾上了什么关系?他,到底在说什么呢?
只是,鸢不理解,一边的Rider似乎理解了:“原来如此。”她说完了这句话之后便道:“那么,你的意图我已经了解了,Archer。接下来的事情,就已经与我无关了。”
之后女性便几个跳跃消失在了远方。
鸢收回视线,继续眺望着海面。
——很冷。但是已经习惯了。
“如果你要继续站在这里直到天亮我是管不到,不过你不觉得要是被别人看见了,那几个小女孩会很麻烦吗?”
鸢终于正眼看着Archer,她眼底是浓浓的困惑,几乎让Archer觉得她根本就不理解自己说了什么。
“……以防万一,我问一下,”英灵迟疑了一下还是看着鸢,严肃地道:“我说了些什么,你明白吗?”
迟疑了一下是否要伤害他的自尊心,鸢终究还是如实地,缓缓地摇头。
“……那Rider说了什么,你能够理解吗?”
这次她很快就重重地点了头。
红衣白发的英灵在原地怔了片刻后,沉痛地叹了一口气:“我明白了。”
——完全,无法交流。
——这个人,太奇怪了。
以上,是此刻鸢和Archer共同的想法。
Archer离开了大桥,那个女人看起来真的打算在那里站到天亮。
任务的内容已经确认完毕了,毫无疑问,是抹杀那个女人。
但是,任务没有任何的期限,为了更加稳妥地完成任务,寻找合适的时机也是必要的不是吗?
他远远望着深山町的方向,凭他的视力,他能够清楚地看见他再熟悉不过的那间日式宅邸。荒凉,破旧,毫无人烟。
最后,他终究还是转过身,朝着自己契约者的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