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山上有仙（3） ...
-
这几日，见风阁里风平浪静，并且风平浪静得令人毛骨悚然。
一向爱使毒爱捉弄人的闹腾鬼不知跑哪儿去了，每日一大清早就不见了人影，叫那些被她捉弄惯了的师兄弟们反倒浑身不自在起来。
钟玉的爹是见风阁五大分阁之一衡医堂的堂主，两年前，钟玉及笄，父亲大人便毫不犹豫地把堂主之位交给了钟玉，带着娇妻游山玩水、乐享清闲去了，临走前还拍拍女儿的肩：“阿玉啊，随便败一败家就好了，别给整垮了啊！你知道你爹一世英名，可别就毁在你手上了！”
她爹是挺有名的，十岁以后十九岁以前都把山下杏花苑当成自己家，对姑娘们的了解程度不亚于第二个老鸨。可十九岁那年遇上了她娘，于是一个浪荡子从此改邪归正、洗心革面，终成一代妻管严，堪称浪子回头金不换的典范。
可当时钟玉只想不顾孝道抓住她爹的衣领狠狠地摇啊摇啊摇，问问他“我究竟是不是你亲生的”，但一看到娘亲大人已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极其不愿与女儿分别，她终是咽下一口血泪，含笑朝爹娘挥挥手，接管了这堆烂摊子。
眼下她有了新任务，凭着一股热血，每日天不亮就背着小包裹朝剑山奔去，还得偷偷摸摸，不能让人家发现——这是师父他老人家说的。
师父说，修仙虽不易，但几个简单的仙法还是能速成的，要学会取回春剑的仙法少则半年，多则三年五载，看个人资质而定。
师父说，嗯，看你根骨不错，脑子也好用，约莫学个一年半载的就可以出师了。
师父还说，神仙对于钱财啊礼物啊这些身外之物看得极为透彻，蝇头小利罢了，所以徒弟你什么也不用孝敬为师——啊，对了，别忘了为师最爱喝的是杏花酒。
总之，她的修仙生涯就跟着一个叫杜城的不像仙人的仙人开始了。
爬了好几天，如今的钟玉已经可以很快地爬上峰顶了，只是那屏障可真是古怪的紧，时有时无。有一次她毫不犹豫地冲上去，结果就跟撞上一堵看不见的墙似的，脑门上顿时起了个大包，还是师父略施法术才帮她消了肿。
原本憧憬着师父大人能教她御空术啊无中生有术啊之类的，就像之前师父能带她飞或者变出一件狐裘来一样，可谁料师父只是把她扔进了那间堆满书卷的尘灰阁里，笑眯眯地说：“修仙嘛，首先要学习心法，喏，书都在那里面了，自己先学学理论知识。”
说完，她玉树临风的师父大人就高高兴兴地拿着那坛她刚带上来的杏花酒跑到屋顶上去了。
说到尘灰阁，可真是没辜负取这名字的人！偌大的屋子里堆满了灰尘，灰尘之下是厚厚的书卷，除了布满四面墙壁以外，地上也给堆了个遍，弄得连个落脚的地方也找不着。
可师父说，尘灰阁嘛，那不就是藏书阁？为师一向视书籍为粪土灰尘，就取了这么个好名字，徒儿你说好听吗？
好听……好听个鬼！
钟玉第一百零四次叹口气，抓狂地看着手里的天书。
元明执印，离火为心，坎水为肾，日月合机。
子午结印，坎宫真水，元气充腾，启动内景。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师父！”
当杜城第一百三十七次听到屋里传来的惨叫声时，终于遗憾地摇了摇已经空了的酒坛，身姿轻盈地跃入窗内，看着已经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徒弟。
“什么是元明？什么是执印？什么是离火？什么是坎水？求师父指点迷津，徒儿感激不尽呜呜呜……”
杜城非常深沉地摸着下巴，用一种神秘又朦胧的眼神诚挚地望着钟玉，“佛曰：不可说。”
“什么嘛！根本都不知道是些什么东西，叫我怎么学啊？而且这上面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字！”钟玉气得吐血，拉着师父大人破旧的衣衫，“师父你行行好，告诉我吧！”
“唉，不是为师不愿说，实在是不能说啊。修仙这种事原本就是有缘人才能参透的，若是为师道破天机，不但不能帮到你，还会害了你呀。”
听听！多么真诚无奈又语重心长的口气！
可这几日看惯了他无辜的表情，钟玉有些怀疑地问：“该不会是……师父你也不认识这些字吧？”
某仙的表情倏地变得僵硬起来，目光闪闪烁烁，声音磕磕巴巴，“咳咳，胡、胡说！为师怎么、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些字？”
如此表情，钟玉只想大呼呜呼哀哉，摊上个糊涂仙，她看她这辈子都不要想学会什么仙法、取回什么回春剑了！
就在她垂头丧气时，杜城忽地朝她愉快地眨眨眼，“为师有个好主意。”
“师父请说……”她无力地回答。
手臂忽然被拉住，抬头，只见师父大人笑得非常纯真，“不如徒弟你陪我痛痛快快喝一场，说不定为师一高兴，就全想起来了！”
一日两日，三日四日，总之接下来的日子，钟玉学习心法的速度慢得比蜗牛还销魂，最后还都无一例外地被拉上房顶陪师父喝酒。
酒过三巡，再说话时总会随意许多，放肆许多，钟玉反倒觉得，师父喝酒时教会她的东西比她在尘灰阁里学得的还多些。
杜城说九阙之上的仙人分两种，一种是修道成仙，一种是经由位高的仙人点化，也便成了仙。
“那师父，你是怎么得道成仙的呢？”
“我啊，我是第一种，自己修道成仙的。”
“修了多久呢？”
“唔，大概一百年吧。”
“啊？要这么久啊？”
杜城嘿嘿地笑起来，“记载我仙班的星君说，我已经是三千年来得道最快的一个了。”
亮晶晶的眼珠子，得意的神情，噗，师父大人真臭屁！
“可是修仙一百年，为什么师父你的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呢？”
“笨蛋，修仙之人清心寡欲，与天地融为一体，哪里会老去呢？”
钟玉忍不住又问：“那师父你以前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会想要修仙啊？”
杜城抱着酒坛子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酒嗝，回过头来一脸茫然地望着她，然后苦恼地陷入沉思中，好半天才摸摸下巴，非常严肃地说：“为师……不记得了。”
“……”风声从空气里呼啸而过。
“这也不能怪我嘛，成仙太久了，大概有好几百年了，那些事情我都忘了啊。”师父大人接着摸了摸她的头，“不过还好，我记得我有个好徒儿。”
钟玉没好气地撇嘴，“明明是酿酒丫鬟！”
杜城总是穿着破破旧旧的衣衫，袖子里揣着个青铜镜，钟玉好几次看见他在屋顶上睡觉时，那镜子忽地发出红色光芒来，接着师父大人就又是哀号又是跳脚地跃进雪地里，就地一滚，这才扑灭身上的火。
唔，这大概也是他的衣衫为何总是破破烂烂、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原因了。
明明有那样好看一张容颜，却总是被凌乱的发丝遮去一半，真是叫人无语。
某次钟玉想要偷偷捡起那面镜子瞧一瞧，杜城却嗖的一下爬起来，抢先一步拿回镜子，紧张兮兮地说：“这是仙物，凡人摸不得！”
于是钟玉只好讪讪地缩回手，鬼才信他什么凡人摸不得……师父真小气！
啊，对了，还有那道屏障！
钟玉跟杜城埋怨过好几次，那屏障就跟活的一样，时隐时现。有时候她小心翼翼地经过，却什么都没有；好不容易习惯了直接穿过去，它又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冒了出来，撞得她满头包。
杜城摸摸下巴，无奈地摆摆手，“没办法啊，时间太长，法术失灵，时灵时不灵这种事情也是常有发生的。”
“就没有什么解决办法吗？”钟玉不死心。
“唔，有。”看着眼睛忽地亮起来的徒弟，师父大人严肃地拍拍她的肩，“以后就住在山上吧，用不着每日爬山了。”
“咳咳……什么？”
“万一哪日法术彻底变异，说不定你再也上不来了啊……”某仙沉吟片刻，“这可如何是好？”
钟玉举白旗，“得得得，我搬！”
于是，全日制修仙生涯自此开始。
不过在这之前，有个十分严肃的问题需要师父大人解决一下——
“关于茅厕……”
“哦，对！”非常配合的某仙，带着她从房顶上一跃而下，然后转过头来非常认真地问，“茅厕怎么了？”
哐当——有人倒地身亡。
“建个茅厕！建个茅厕啦！你你你……师父你太迟钝了！”
“可是，为师不是说过吗？面对大自然，吸天地之灵气，集日月之精华，这有助于修仙啊！”
啊啊啊，她要崩溃了！
在得道成仙那一天来临之前，钟玉觉得自己一定是被师父大人气死然后才上了天的。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三章.山上有仙（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