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开成卡其色的花》涂墨琳

2、朋友之间

　　白色依旧每天在天边吐露着，每一天的太阳都是新的不是吗？

　　初秋了，天气已微凉，人们开始往身上披长袖衣物，心上也不该太裸露了，应该穿上厚厚的衣服了。

　　一个夏天过去，头发又长了一截，软绵绵的卷伏在肩上，晚唱将自己的头发染成了很奇异的酒红色，只有在阳光底下才散发着迷人的气息。

　　暮歌倒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只是成绩一下子蹦到了前三。第三名是一个很老实的男生，第一名是一个成熟知性的女孩，而校内舆论说这女孩正在死命地追那个男孩，这样想来暮歌夹在中间挺尴尬的。

　　期末考的成绩下来之后，晚唱当场就跪服了暮歌，这妹纸怎么这样简单就进前三了呢？暮歌笑而不语，晚唱则死缠烂打。

　　何南彻的信每周一封，很准时地出现在星期四的早晨，安静地躺在白色的信箱里。

　　淡蓝色的信纸有淡淡的薰衣草的味道，何南彻曾说这是幸福的味道，幸福到想流泪的味道。

　　手上握的，真的是沉甸甸的幸福吗？可是暮歌不信诶。

　　每个月25号到30号，每天都有牛奶，温温热热的让人想哭。暮歌回寝室把牛奶拿给晚唱喝，谎称是自己早上买的。这只小懒虫便很开心的一仰而尽。

　　而那封蓝色的信，暮歌只是打开，看了一小会，便撕成碎片，扔进旁边的垃圾桶里。这样的琐事，应该持续不了多久吧？暮歌自嘲的想着。

　　上体育课时，暮歌不小心把背拉伤了，伤的还挺严重，老师赶紧批假回寝室休养，她可是这个学校重点关注的对象现在，怎么敢出点点差错。晚唱暗笑老师那拍马屁的紧张样。

　　从医务室中出来，就碰上了刚打篮球过来的何南彻，在金色的阳光里，他小麦色的皮肤和若隐若现的胸膛显得格外的王子，沿途不少女生驻足观望。

　　他站在暮歌面前，黝黑明亮的眼睛定定的望着暮歌，好像要把她这个人整个盯进去。她心里微微有些发毛，晚唱却羞涩得红了脸。

　　“没事吧？怎么受伤了？”平静的话语，似乎看不出任何的瑕疵和波澜。但一年至少没有磨掉他俩残存的那点默契，就像这刚刚褪去燥热的初秋一般，还留有夏天的温度。

　　“嗯没事，她只是不小心拉伤了，休养几天就好。”晚唱有了和何南彻说话的机会，暮歌的心里却倏地腾升起漫天大雾，辨不得方向。

　　何南彻目光深处，只有暮歌看得见的一片赤红，在黑暗的底色中翻滚汹涌，上次见这个样子的眼睛是一年零五个月前，暮歌在那座冬天会飘雪的城市出车祸的时候。

　　+++++++++++++偶素暮歌记忆分割线++++++++++++++++++++++++++++

　　暮歌睁开眼，阳光迫不及待地从眼睛中的缝隙钻进来，久违的白色，温温暖暖的感觉，阳光洒在脸上酥酥的，像一条小虫在皮肤下两毫米的地方爬动，再从发梢爬走，平日的马尾也罕见地伏下来，蜷缩成一个温暖的姿态。

　　还没有对传来的消毒水的味道作出任何反应，一个面容憔悴却摄人心魄的脸出现在她面前。这张脸写满了焦虑与狂喜，目光温柔得快要滴出水来。

　　暮歌突然哭得像一个小孩子，后背却传来一阵阵钻心的疼痛，又使她倒吸一口凉气。

　　“暮歌，你醒了就好了，我真怕你就这样一直一直不理我，不和我说话，不和我打闹了。”这声音仿佛要挖空她的心思。

　　暮歌好容易止下的眼泪又回来了：“谁叫你不拉着我，你干嘛要那样走啊！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后背……难道出了什么事？脊柱的地方，生硬的疼痛。

　　“我的背，怎么了？”

　　“暮歌，医生说你的背严重受损，一根肋骨错位，牵动神经，加上有中度的脑震荡，一个月之内，都不可以下床活动。”暮歌木然地听着这些像羽毛一样轻的语言，却每一个都像石块一样重重地砸在心上。

　　何南彻见她太久都没有反应，慌了手脚。暮歌怔怔的望着他，他眼睛中黑暗的底色中涌动着赤红的暗潮，这种心疼想必已经疼到肺腑了吧，那不然怎么会有这些快要喷涌的红色？

　　暮歌悠悠地闭上眼睛：“我，残废了？”

　　两滴晶莹的泪从脸上滑过，阳光反射出七种颜色的光，人在面对自己曾经很无法想象的事情时，原来并没有想象中的大哭大闹，只是平静地，接受这一切，“那么彻，你也会走了吧？”

　　“我不会走的，你不会残废的，相信我，我在，我一直在。”何南彻低低的说着，浅吻着暮歌的额头，眼睛早已红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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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歌愣了太久太久，何南彻就直直的站在她们对面，晚唱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干咳了两声，拉回两个神游中的人。

　　“嗯，没事就好。”何南彻点点头，“还是认真做个检查吧，早日康复。”

　　暮歌苍白一笑，应了一声，何南彻便从她身边走过了，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暮歌的鼻子微微有些发酸。

　　把暮歌送回寝室，打点好一切，晚唱还有一节晚自修，她执意去上，暮歌也不好意思说想让她陪。

　　晚唱又好像明白生病的孩子需要人陪一样，临走的时候，她回过头：“暮歌，记住哦，不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在，永远都不离开你哦。”

　　楼道上响起轻微的脚步声，暮歌盯着对面晚唱空荡荡的床和一尘不染的白色墙壁，好像有落叶从上面飘落，落在心上荡起一层层的涟漪。

　　自己究竟怎么了？竟然忘了怎么样去对待一个人，好像长这么大，只有两个人对自己说过这几个字吧。

　　晚唱对于自己来说，一直都像亲人一样，自己不爱说话她也不会觉得烦闷，自己不开心，永远都是晚唱扮着鬼脸讲着烂熟的笑话把自己逗乐，自己不会照顾自己，永远都是晚唱把什么都想好，然后大大咧咧地冲着自己笑。

　　朋友之间不就是应该坦诚相待吗？

　　暮歌的脑子越来越乱，头越来越疼，她从来没有那么想见一个人，就像半年前自己在摩天轮望着他的城市，她要去找晚唱，不管她喜欢何南彻自己怎样地不自在，但抛开这些，她是自己最重要的朋友。

　　她挣扎着从床上起来，背上传来的抗拒使自己的脸一下子变得惨白。她将嘴唇咬得快要渗出血珠。没来得及拿手机便匆匆下了楼。

　　晚唱在哪？从晚唱的自修室里出来，没有见到那个娇小的身影。

　　忍着剧痛下楼时已经是黄昏，她的脸上扑簌着眼泪，也许是痛的，也许是内心极度狂野的不安全感。

　　她不敢去想，在这个漫无边际的暮色中隐藏着多么深的恐惧-----那些鲜血，那一条条散着气味的幽深的小巷。

　　暮歌的瞳孔剧烈地颤抖，脑袋里面的那些像鬼魅一般的东西嘶吼着，她开始不顾一切地到处跑，忘了背上的抗拒，她不知道自己要朝哪里跑，她只想跑脱身后的黑暗。

　　不知道跑了多久，她终于停在了校园的某一个寂寞的角落，苍白的脸上挂着透明的眼泪，发丝有些乱，肆意在脸上、嘴角。

　　晚唱…晚唱… 暮歌陷入了绝望，一年半之前，那个和暮歌永远没有隔阂的小囡，就那样消失在她的面前，晚唱，不可以不可以。同样的伤痛，她还要受几次？

　　“暮歌。”晚唱轻轻地喊了她一声，她在这个附近的小池边静坐，听见细微的哭声便过来瞧瞧，却看见本该躺在床上的暮歌。

　　像一只受惊迷茫的兔子抬头看见晚唱，随即，眼中涌出更多的泪花，大朵大朵地铺在脸上。晚唱不明白为什么，只是一味的慌乱，连忙扑过去抱着暮歌，轻轻拍着她。

　　“我以为，你不要我了呢，晚唱，对不起真的对不起~~~~”胸口剧烈地起伏，背上的疼痛愈发突兀，眼泪更是汹涌。

　　“傻孩子，我不是说，我会一直在你身边吗？干嘛对不起啊？”轻轻拍着她的背，这孩子单薄地有些过分了。

　　“我很多事情都没有告诉你，是我的不好，朋友之间应该坦诚相待的。”抬起泪眼，随即又耷拉下了眼皮。

　　晚唱捧起她的脸庞：“暮歌，我知道你的性格比较内向，你有强烈的不安全感，所以你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我都知道，所以我不介意慢慢地让你相信我，那时候再说你的事情吧，”晚唱深吸一口气，嘴角挂着笑，眼中却掉下一滴泪，“再说，我的过去，你也不知道太多，比如，这个。”

　　晚唱白皙细嫩的手臂上，赫然横亘这一条蜿蜒丑陋的伤口，弯弯扭扭的非常狰狞。

　　“晚唱，这是？”惊异地睁大眼睛，眼前的女孩，阳光得过分。怎么也不会和那些黑暗中的汹涌的颓废形象联系起来。正如现在病态的自己也根本无法让别人相信自己一年以来在阴暗的阳台一瓶接着一瓶地灌着酒。

　　“你看我当时还想着为情自杀呢，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含笑的眼睛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你背还伤着呢，我们回寝室吧。”

　　“我，和何南彻，曾经确实有些牵扯。”在晚唱搀扶自己回去的路上，暮歌开始叙述这一段自己和何南彻经历过的那些忘不掉的甜蜜的回忆。晚唱平静地出奇，好像自己从来没有喜欢过何南彻一样。

　　“高一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全校关注的人物。但从来都是冷着一张脸，不够言笑，不可接近，晚唱，你也许无法想象当时的我，很开朗。当年的他，面对我笑的时候是多么温柔和安心。我不认识他，直到有一天他来我的教室，叫我出去，递给我一封信。临走时还说了一句：‘泽这臭小子，我真没有看出来她哪里特别了。’后来我才开始认识他。”

　　将暮歌安置好，自己也跳上暮歌的床，继续听她讲。暮歌有些痛苦地闭上眼睛，扯了下嘴角，积压了许久的情绪也被拉开了一道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