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60、逃跑

　　夜阑珊，清风卷起疏帘，窗外月色清明，清透的月光洒在他脸上，柔和了棱角，唯余玉色温润。

　　“真的好想杀了他啊~”指尖滑过榻上人白瓷般的肌肤，心里就生出无数缠丝，百般纠结，陆映憬的手凝在半空中，薛子弈长睫轻颤，睁开了眼。

　　两个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世子真是关心本宫安危啊！”他故意激他，他知道现在他不敢下手。

　　“太子殿下突然晕倒，微臣自是颇为惊恐，现下看见太子无恙，映憬也该离开了。”他为他掖了掖被子，装得云若风清，心里却有奔腾的怒意尚未安息。

　　这一次绝妙的机会，居然被赤绝搞砸了，下一次还不知道时机在哪儿？现在太子这个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病入膏肓，若是一场戏，他可就被诓骗了，正冥思苦想，抬头却撞见太子假意感激的眼神——“世子深夜还待着这深宫之中，本宫真是觉得心中一片暖意。”

　　他会演，他亦配合，陆映憬知道这场斡旋谁都占卜了上风，于是也打算草草结束这枯燥的对谈，“夜也深了，在下就不打扰殿下休息了。”

　　陆映憬离去的模样一点儿也不拖泥带水，他几乎是掩不住怒意的拂袖离去，苍白的太子捂着嘴咳嗽了几声，放下手瞥见掌心的血，竟然笑了，笑得如六月飞霜般冷冽诡谲。

　　如果一个人知道了自己的死期，他该怎么办？

　　薛子弈和衣下榻，徐徐踱步到窗前，巍峨宫城在他脚底连绵，深宫寂寥萧索，显得他一人格外孤离，他的眼睛丝毫不像一个病人，倒像是苍鹰，展翅欲飞，所有的计划在心中细细织罗，谁也走不进他的心。

　　苏枕歌怎么样了？还有那个性子急躁又没脑子的女人，现在究竟在干嘛？

　　不是没有担心的事情，哪怕能处理好自己的事，却不得不担心他人的安危，五指下意识地扣在窗边，木檐上多了几笔划痕。

　　看来是得走一趟了，移步绮罗卫。

　　血流满地，酷刑无理。绮罗卫的大牢中不时传来犯人的哀嚎，聂云漾将苏枕歌单独关在一间屋子里，赤绝不在，姬澜清出走多日，绮罗卫中权利最大的便是她，可审讯犯人，又不可能独留他一人在场。

　　苏枕歌不可能一直蒙着面纱，而他的样貌，绮罗卫中无人不晓。

　　于是聂云漾遣散了所有绮罗卫的老人，留了五个新招募的绮罗卫，这些人都是慕名而来，也不知道聂云漾的的背景底细，就这几日的相处来看，他们还是相当佩服这个副指挥使，纵然他身材瘦小，个头不高，且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但行事的雷厉风行却实实在在的领教过。

　　“摘掉他的面纱！”她不留一丝情义地命令着。

　　那张俊俏的脸庞如今瘦得棱角毕现，唇色苍白，双眸失神，他呆滞地望着聂云漾，竟“呵呵”笑了起来，笑到一半被一名绮罗卫无情地踹到地上。

　　“不得对副指挥使大人无理！”
　　他抹干唇边的血，话没有说出口——“我在绮罗卫中出尽风头的时候，你还在村子里斗蛐蛐吧？”

　　聂云漾生怕这帮下手没有轻重的人伤及苏枕歌，立刻喝止道：“住手！打死了怎么问话？”

　　那个下手伤人的绮罗卫不好意思地退至一边，苏枕歌也不愿意屈辱地半跪在地上，正当他踟蹰之时，聂云漾竟然给他赐了座——“坐吧，从实招来。”

　　四周的刑具无一不精，苏枕歌在绮罗卫中待了这么多年，哪种方法他不晓得？他可以想象若是真的绮罗卫审讯，他将如何万劫不复，没有活路。

　　好在还有她，可是她会放过他吗？

　　一次次的欺骗与隐瞒，将二人之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信任瞬间瓦解。

　　“说，为何谋害太子？”她玩弄着手中的烙铁，欲擒故纵，毕竟要演戏给那几个绮罗卫新人看，若是他们发现端倪告诉了赤绝可就不好了。

　　但赤绝究竟是想要保苏枕歌还是想杀了他？她也估摸不清。

　　苏枕歌咬紧薄唇不答话，聂云漾拼命对他使眼色，本意是想让他随便说点假话蒙混过关，岂知苏枕歌竟然又莫名地笑了起来。

　　她心中宛如有柄弓箭折断了一般，简直是有心助他无力相救。

　　难道要她耳提面命的去告诉他该怎么做吗？

　　“这里是绮罗卫的大牢，不是你家，想笑去坟堆上笑，再笑就割了你的舌头！”她无奈威逼，假意恐吓。

　　苏枕歌敛了笑，他都能流畅地背出行刑审讯过程，这次行动是在赤绝的授意下进行的，难道他要光明正大地对着绮罗卫所有人说——幕后真凶就是你们至高无上的指挥使，当然不可以，亦没有人会信他。

　　等待他的只有一个死字。

　　虽说这些新来的绮罗卫在名义上是聂云漾的下属，可实际上，这些来就像来监视她的一般，她的一举一动都无法随心所欲，就算想救苏枕歌，也只能道一声爱莫能助。

　　以她二人之力，联手撂倒这三个绮罗卫也不是没有可能，可这些人与她无冤无仇，她不想杀他们。

　　却不想一瞬之间，利刃出鞘，苏枕歌的匕首抵在了她的脖子边，她讶异地睁大双眸，惊错却并不恐惧，她想象不到，她在处心积虑地救他，他却鲁莽地拿她做人质。

　　“离我远一点，交出钥匙，不然我就让你们的副指挥使跟我一道共赴黄泉。”

　　新来的绮罗卫经验不足，吓得立刻缴械投降，生怕副指挥使出了事情他们跟着遭殃，在他们瑟瑟发抖之际，苏枕歌已经绑架着聂云漾离去很远，他本就轻功卓绝又未受重伤，跑起来身轻如燕，根本没人追得上他。

　　“够了吗？已经够远了吧！”聂云漾气冲冲地瞪着他道：“你要我回去如何交代？”

　　“不用交代，义父一定会谅解我的所作所为。”

　　“谅解？谅解还会把你推入火坑？”聂云漾执拗争辩，她不明白赤绝和苏枕歌为何和好如初，为何苏枕歌还要提陆映憬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