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生花》司夜寒

56、疏帘

　　晚风摇曳，疏帘暗动。

　　苏枕歌面色沉重，他心知已经瞒不住赤绝，一旦聂云漾身份暴露便是欺君之罪，到时候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他不知道赤绝下一步的动作，他唯有赌一把！

　　“女子始终不过是玩物，枕歌忠心于义父，怎会因儿女私情而出卖义父？我不杀她，乃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苏枕歌话锋一转，余光瞥向聂云漾，那目光阴森寒幽，仿佛在注视着一件自己毫无兴趣的死物。

　　“哦？”赤绝来了精神，单身支着胳膊道：“那你想怎么做？”

　　“她与太子关系匪浅，如今朝中局势不明，安插一个这样的细作到太子身边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再说，就算我们不下手，陆映憬也一定会拉拢她，义父难道完全信任那个平琅王世子吗？”苏枕歌句句心机，干扰着赤绝的选择。

　　赤衣人蹙眉沉思，斟酌半晌道：“陆映憬已经有动作了？”

　　“孩儿这段时间蛰伏宫中，密不现身，正是为了查探宫中情势，陆映憬亦秘密找过云扬，企图从中作梗，暗中对太子有所动作。”

　　“呵，他有心加害太子干我何事？”赤绝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冷笑道：“枕歌啊，你素来都不是工于心计之人，怎么有把握看清真相？”

　　“义父！纵然如今局势不明，但退一万步说，如若陆映憬想找人背黑锅，首选必是义父你，到时候一石二鸟，岂不快哉！”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进退往来，完全漠视了一旁的聂云漾，聂云漾深感自己处在漩涡中心难以摆脱，她如今就是各方权利制衡的小小棋子，稍不留神便会粉身碎骨。

　　苏枕歌，你究竟待我不真 ！她在心中绝望的想——这世间本也再无可依靠之人，自聂盘死后，她一人孑然飘零，能支撑到今日，一半是运气，一半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

　　“那你说，我能得到什么好处？”赤绝凤眸微敛，叹气道：“哎，到如今谁想拉拢我，谁想扳倒我，根本看不清楚，陆映憬明里一套，暗里一套，太子更是深藏不露，帮谁都不好，不帮又不行。”
　　“义父要的不过是权而已，全身而退、见风使舵即可，但看陆映憬的架势，约莫是要起底一网打尽了！”苏枕歌说得亦是肺腑之言。

　　“可你觉得这小丫头会帮我？”赤绝一把拎起聂云漾的衣领，她本就身材矮小，如今双脚离地，模样滑稽的很。

　　“她到底算是个利用对象，如今各方都不会真正相信绮罗卫，唯有她可以进退自如。”

　　“好吧——我就暂且放她一马，十日后将举行平天鼎祭天大典，到时候一定会有人从中作梗，妄图将平天鼎占为己有，我听说在列国中均埋伏有人手的云门亦对平天鼎虎视眈眈，到时候你便在暗中窥伺好了。”

　　“孩儿谢义父不杀之恩！”

　　“别谢得这么快，到时候你若把事情办砸了，咱们再来细细算账。”赤绝老奸巨猾，等闲也不会被苏枕歌轻易蒙骗，殿外夜色渐褪，东方既白，不想，这惊心动魄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枕歌，不要到处跑了，义父有事要委托你，不过，在此之前，咱们要跟这位还不知道姓名的姑娘好好谈一下。”他长剑出鞘，剑指到聂云漾咽喉处，明眸皓齿、身着绮罗卫服饰的女子不卑不亢地昂起头，目光逼视赤绝。

　　“好，很好，你哪里都不像聂盘，唯独这目光，着实像极了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可纵然风云如他又怎样？照样要死在我赤绝手中，这人呐，做事不能光凭蛮劲。”

　　赤绝故意激怒聂云漾，聂云漾的脸涨的满面通红道：“你想怎么样？”

　　赤绝把剑故意在聂云漾脖子上饶了一圈道：“很简单，帮我监视太子的一举一动，一有风吹草动，即刻来报，至于陆映憬，我自有办法对付他。”

　　赤绝说得胸有成足，聂云漾骑虎难下，但一想到赤绝能去解决掉陆映憬这个大麻烦，她便觉得这也不失为一桩好事，至于向赤绝报仇一事，待太子登基后处理也不晚。

　　正待她低垂着头时，有人贸然闯入大殿，姿态大摇大摆，恍如入无人之境，那人气宇轩昂，华贵逼人，可周身挥散不去的阴气自苍白的脸颊与冷淡的眉目间流泻出来，让人看了浑身一凛——此人是太子薛子弈。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赤绝反应机敏，立刻跪地拜见，其实本意是为苏枕歌隐藏起来争取时间，苏枕歌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倒是披头散发的聂云漾被太子抓了个正着。

　　二人四目交接，相对无话，薛子弈看着聂云漾问道：“云侍卫与赤大人深夜可是在商讨要事？本宫是否打扰了？”

　　“没有，没有，绮罗卫最近事务繁忙，我二人在分派任务而已。”赤绝遮遮掩掩地说着。

　　“分派任务分派得披头散发，恐有不妥吧？”他特意绕到聂云漾身边，一把将其扶起，他想将她带出这险象环生之处。
　　“丑话说在前头，赤大人虽贵为绮罗卫指挥使，但也需知晓自己的身份，云侍卫屡次救本宫于陷境，是我的救命恩人，你若要私刑处罚他，我可是大大的不允！”

　　“岂敢岂敢！”赤绝千方百计的狡辩。

　　“那就好——”薛子弈故作威严，背对着赤绝道：“想好人选了吗？去通天塔守卫一个月的人选。”

　　“云侍卫自然是不二之选，至于另一人，我绮罗卫中将另选精英。”

　　薛子弈故意将聂云漾揽到身后，她一个不稳差点跌入他怀中，在不远处的屏风后，那抹白色的身影若隐若现。

　　薛子弈注意到屏风后的动静，心知苏枕歌已落入赤绝手中，他无法与他坦然相对，只能酌后再想营救之对策，赤绝的唇角微微上扬，勾起一个令人厌恶的弧度，那种无情的冷笑让这个清晨显得更加寒意袭人。

　　“本宫与云侍卫之间有些私事需要商议，就暂且作别了，赤大人若是想好了人选可要早一些上报为好。”

　　“那是自然！”赤绝微笑着将二人送出殿外，苏枕歌渐渐从阴影中步出来，低声道：“义父可是想派我去？”

　　赤绝冷笑点头道：“正是，这正是你报答义父恩义的好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