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晨》荷兰水

33、第 30 章

　　见柴冉没搭话，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沙发上，又说：

　　“确实不是非你不娶，只是各方面你都比较适合。”

　　柴冉牙缝里挤出四个字：

　　“多谢抬爱！”

　　王募珂瞧她又一副炸了毛的样子，轻笑道：

　　“我猜，之于你应该也是如此。”

　　他喝了口茶，接着说：

　　“或者你有很多可以选择的对象？”

　　门外响起敲门声，王募珂透过玻璃看了一眼，点头示意人进来。一个实习医生模样的年轻男孩儿打开门，拿着本书站在门口向王募珂恭敬道：

　　“老师，打扰了，今天的手术有几处我还是有些不明白，想请教您。”

　　王募珂说：

　　“没关系，可以。”

　　实习医生这才走进来，发现屋里居然有个女人，稍稍露出些惊讶的神色，又不敢表现出来。他问了两个手术操作方面的问题，又摊开书询问一些理论在实际操作中的疑惑。

　　老师讲的仔细明了，学生却总是时不时的扭头偷瞄柴冉，心想莫非这姑娘就是老师传说中的女朋友？从这角度能看出是个白净娇小型的，他恨不得此时有一望远镜好能看个仔细。

　　王募珂边说边站起来，踱到办公桌前，直接忽略柴冉，从下面的柜子里拿出模型又折回去，走到实习医生跟前，用模型点了点他的头，似笑非笑道：

　　“你是来请教问题还是来搜集八卦？”

　　实习医生立马老实了，规规矩矩听讲，再也不乱看。

　　等人走了，王募珂才过来她身边，身体挡住一半光线，在柔和灯光里投下的阴影有着无声的压迫感，柴冉不自觉皱起眉。

　　他顿了顿，屈起手指轻扣着桌面，低声道：

　　“挺大的人了，说话做事先过过脑子，遇见什么事儿要结合自身的实际情况做决定，一味意气用事是最笨的。”

　　这语气简直就是长辈教育孩子，柴冉不知该接什么话来反驳他，如果随便顶一句又怕显得自己没水平，憋了会儿，她才说：

　　“那你到底觉得我哪点合适啊？”

　　王募珂看着她，忽然笑开了，不疾不徐说了个无关的：

　　“二姨菜做得不错。”

　　柴冉直接说：

　　“不错也不能没事儿净伺候你啊！那是我二姨，你想让她跟老妈子似的天天给你做饭啊！”

　　说完她脑海里想象着如果二姨在场，一定会使劲儿的嚷嚷着：

　　“这丫头！别横了！只要你嫁给他，我乐意当做饭老妈子！求你赶紧嫁人吧！”

　　她有些走神，又听到王募珂说：

　　“那说你温柔贤惠？还是性格乖张与众不同，酒后更是世间少有的奇葩？”

　　说完他俯下身瞧着她，低笑道：

　　“不高兴了？”

　　柴冉见他靠近了些，男性的气息扑面而来，她本能的向后躲，神情里满是防备。

　　王募珂本没想怎么样，见她这样觉得有趣，他左手伸进兜里，拿出几块花花绿绿的糖递到柴冉面前，放进她手里，温声道：

　　“回家吧，别再闹了，我还要去病房。”

　　说完便走到门边，拧开门转头看着她说：

　　“还是你要留下来陪我值夜班？”

　　柴冉趁着站在医院门口打车的空当，把那些糖一股脑扔进路边垃圾桶：

　　“拽什么拽！变态！”

　　隔了两天，柴冉想起来仍是觉得憋屈，那天偷拿了他的一寸照片，自己伏在桌上用牙签扎了半天也没解气，直接上大头针，下面忘了垫东西，把实木桌面扎了好几个眼。

　　后来直接给孟小诺打电话主动询问上次说要给她介绍男朋友的事，孟小诺见她这次是真上心了，当天就给联系了一个老公单位的年轻工程师。

　　俩人约在咖啡厅见面，这人各方面硬件条件都不错，工作好，家庭条件小康，长的不丑，就是太能唠叨。且不说其他的，就凭在聊天的一小时里，居然连他们家邻居大爷每天早上吃几根油条喝几碗豆浆都说到了这点来看，柴冉自觉真是无福消受。末了这人给的反馈居然是，咱们俩不合适，还是做朋友吧。柴冉在心里默默感谢上帝，我谢谢你了，幸亏你没看上我。

　　差不多快一个礼拜，和王募珂依旧没什么联络，柴冉自然不会主动打电话，她忙着相亲，实在没空。掰着手指算算，只这一周她就见了五个，创造了她有史以来相亲的最高频率记录。

　　只是结果，依然没有结果……

　　孟小诺本来还在给她打气，说别气馁，好的还在后面，要不厌其烦，一定能成功，这玩意儿就像不孕不育一样，要一遍遍的尝试。

　　后来听柴冉大致说了说和王募珂的事儿，孟小诺非常惊讶，不明白这种打着灯笼都难找的优质男人柴冉还有什么不满意，她当即倒戈，坚定站在二姨她们一边，认为柴冉不惜福，太得瑟。

　　第二天孟小诺打来电话：

　　“哎，昨天我们学校正好有他的课，我专门去看了，哎呦喂你还别说！挺帅的，有种成熟的魅力，真挺好的，有风度，你没看呢，那气场，下了课被一群姑娘围的水泄不通啊！柴冉，你挺有本事啊，这种男人都被你拿下了。”

　　柴冉哼唧一声说：

　　“你没找他要个签名？”

　　孟小诺不接她这茬，又说：

　　“你真的真的不用再相亲了，这人比我给你介绍的那些都要好。你这种性子，就要找个能降得住你的。你说他嘴损，我回去以后想了想，其实人家说的没错呀，都是大实话呀，总比花言巧语那种男的好吧？我觉得结婚以后肯定会对你好，这人一看就是那种话少，但用实际行动说话的主儿，再说感情是处出来的，你要散发你的魅力迷住他，让他离不开你。”

　　柴冉冷哼：

　　“我没那本事，要不也不至于从小到大没男人追，反正这人挺讨厌的，你们都说他好，可我知道我和他气场不和，见面就恨不得掐死他。”

　　孟小诺乐了，感叹道：

　　“说明你们俩是欢喜冤家，天生一对啊！这种通常在小说里才出现的男人，被你碰到算是中大奖了，听姐们儿的没错，一定要抓牢！”

　　等孟小诺长篇大论的挂了电话，家里老太太又来掺和，让她叫王募珂周末来家里吃火锅。

　　临近农历新年，很多人都回家过年，北京突然安静下来，甚至让人有些不适应，空气中弥漫着鞭炮燃烧后的气息，让本就阴霾的空气更加浑浊。

　　两天后的早上，柴冉给那人打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直到傍晚那边才回电，他声音暗哑：

　　“有事儿？”

　　柴冉认为最近的相亲让她占了上峰，终于高兴了点儿，这会儿好声好气的答：

　　“哦，我奶奶让你来吃饭。”

　　他鼻音似乎重了些：

　　“我不在北京，周末回去。”

　　柴冉说：

　　“你出远门能不能提前说一声？你周末回来直接过来，别让一大家子等着你。”

　　王募珂低笑道：

　　“我出差连我妈都不报备。”

　　柴冉没吭声，顿了一下冷声说：

　　“没事儿我挂了！”

　　那边却没有挂断的意思，破天荒的问了句：

　　“最近在忙什么？”

　　柴冉觉得这句算是问到点儿上了，声音愉悦的答道：

　　“最近呀，忙相亲呢！一天见一个，增加一些可以选择的对象嘛~~。”

　　王募珂没言语，过了会儿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他说：

　　“很好。”

　　接着传入耳膜的便是一阵忙音，柴冉挺高兴，就是高兴，她猜他周末还是会来吃饭，而且现阶段，她的确需要他来应付家里这些大神，至于以后，还不明朗。

　　周六中午一过，家里就为晚上这顿饭忙活开了，餐馆关门，二姨家三口子，叔叔家三口子，全部悉数到齐，大伙儿聚在老太太家的四合院里，等着见见柴冉这二十年来第一个上门的男朋友。

　　二姨，婶婶和二姨的未来儿媳妇在厨房里忙活着，没多会儿，柴冉也被指派过来打下手。老太太哄着小孙女看动画片，二姨夫和叔叔则是优哉游哉的下棋，大男子主义在这家里体现的淋漓尽致。

　　顾静静早就憋着要和王募珂喝酒，他坚信甭管什么人，什么都别说，上来先干几瓶，必须把人灌到至少八成醉，才能看出个大概。

　　不出所料，王募珂果然登门赴约，待人接物随和谦逊，话虽不多，却不给人疏离之感。人似乎消瘦了些，一身清爽利落的着装，满满一后备箱的礼品，并且来得很早，给足面子。

　　婶婶忍不住称赞：

　　“这女婿，没挑儿了！我们家小雨要是以后能找个有人家一半优秀的我就知足了，还是冉冉有福气。”

　　二姨笑着道：

　　“你着什么急？小雨才多大，还没上小学呢，等姑娘长大了，我要还活着，一定也给她找个这么靠谱的！”

　　婶婶高兴了：

　　“哎呦那可好了！”

　　柴冉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怪圈，周围每个人都在说他多么优秀，多么难得，同时她的逆反心理越来越强，大家越说他好，她越觉得有问题，甚至会联想到一些压抑痛苦的电影片段。不清晰，不明朗，也不敢放任，更不能发自内心的积极乐观，因为那不是她。安全感，是的，她需要，尽管从很早她就认为这东西只能来源于自身。

　　婶婶打断了她的神游：

　　“人都来了你也不露个面，还不好意思呀？把水果端过去。”

　　柴冉拧开水龙头冲完手，接过来应道：

　　“哦好。”

　　客厅里二姨夫和叔叔正就着新闻大谈政治经济以及国家医疗，王募珂很少说话，偶尔被长辈问起有何看法，倒也是侃侃而谈。

　　这会儿老太太又拉着王募珂嘘寒问暖，也许是这人对小孩子挺有杀伤力，柴雨也不看动画片了，对这位客人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从奶奶腿上蹭下来，挤着王募珂一侧的空隙坐下去，仰着小脑袋瞧起没完。

　　顾静静则抱着胳膊杵在沙发另一端不吭声，盯着王募珂审视了半天，一本正经的表情挺严肃。

　　柴冉路过时戳了他一下，小声说：

　　“干嘛呢？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她把果盘搁茶几上，王募珂这才扫了她一眼。

　　叔叔拉着柴冉对王募珂说：

　　“我们冉冉，那是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姑娘，就是嘴厉害，伶牙俐齿的，呵呵呵……”

　　在一大家子人面前，这话让柴冉觉得别扭，不自觉的脸就红了，不是因为那个人，完全是当下的环境让她自在不起来。

　　二姨夫心里高兴，对柴冉笑道：

　　“你可不许欺负募珂啊，呵呵呵……”

　　些许慌乱中她一抬头便看见王募珂望着自己，眼里有笑意。

　　听到这儿顾静静吱声了，阴阳怪气道：

　　“哎呦老爹，这话您可说反了，我姐这么一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萌妹子能欺负谁去啊？倒是那谁谁，要是对不住我姐，那打我这儿可就过不去。”

　　柴冉心说这小子真幼稚，完全跟那毒舌男不是一段位上的。

　　二姨进来看儿子有存心找茬的嫌疑，赶紧打发他：

　　“静静，你去店里把你爸单位发的那箱酒拉过来。”

　　顾静静指着储物间说：

　　“那边儿不一堆酒呢么？还拉什么酒？”

　　二姨使劲儿拧了他一下，给他使眼色：

　　“赶紧的，别这么没眼力价儿，那酒好，让你去你就去。”

　　顾静静明白了，这不就是成心把他支走么，他可不傻，直接对王募珂说：

　　“哎，那哥们儿，跟我一块儿搬酒去吧，箱子太大我一人可招呼不了。”

　　二姨夫瞪他一眼，叱道：

　　“臭小子，谁跟你是哥们儿？让你去呢，你拽你姐夫干什么！”

　　顾静静眼一斜，痞里痞气道：

　　“姐夫？呵！结了婚再叫也不迟。”

　　柴冉知道这活宝弟弟是要给某人来个下马威，怕她以后受气，只是当着这么多长辈的面，还真是有些……不开眼。

　　气氛微微尴尬，王募珂一直没说话，这会儿拿着车钥匙走过来，瞧着顾静静道：

　　“走吧，小舅子。”

　　这俩人不到半个小时就把酒弄回来了，大家开席。

　　寒冷的冬天，热气腾腾的火锅，家的温暖。

　　饭桌上一片其乐融融，酒过三巡，叔叔和二姨夫今天是喝高兴了，天南海北海聊一气，拉着王募珂还要满上继续喝。

　　老太太正要劝，消停了半天的顾静静突然嚷嚷：

　　“哎！差不多得了啊！别灌起没完啊！我姐夫前几天重感冒刚好，没看见手背上还有针眼呢吗？”

　　柴冉坐他旁边，一直没注意，低头一看，这才发现他左手背上是有好几个输液的针眼。又在心里腹诽这顾静静的态度怎么就来了个180度大转变，饭前还一副要跟人死磕到底的劲儿，搬酒回来以后态度大变，左一句姐夫右一句姐夫叫的特顺嘴。

　　二姨赶紧搭茬：

　　“就是，别喝了，酒喝多了伤身，募珂啊，你这就算是正式拜访过啦，抽个空你们俩也去你们家里头见见你父母，别让老家觉得这未来儿媳妇不懂事儿。”

　　王募珂说：

　　“我们正有这打算，家里也一直催，让带她过去。”

　　说完他忽然侧头问道：

　　“过了年，初三去怎么样？”

　　柴冉本来正低着头给柴雨剥虾仁，听见他们在讨论让她去见家长，一紧张赶紧抬起头，他正看着她，表情柔和，她只好答：

　　“好。”这是今天俩人见面后第一次说话，其他时间完全无交流。

　　老太太也说：

　　“好好，早点儿定下来，咱们两家一起吃个饭。”

　　大家都很满意，只有柴冉觉得这才一晚上的功夫，怎么就进展到这程度了，弄得她心里越发没底，十分不安。

　　晚饭过后，全家人在客厅喝了会儿茶。大家几乎都喝了酒，最后自然是柴冉开车送他。

　　她穿好大衣先出去等，坐在车里等了会儿还不见王募珂出来，想必还是被人拉着聊个没完，她随手一摸兜，翻出一块柴雨给她的泡泡糖，拆开包装搁进嘴里。

　　又过了会儿还没动静，她没道德的使劲儿按了两声喇叭，一众人马才从屋里出来，长辈们嘱咐他们路上注意安全，王募珂一边应着，一边上车，坐进副驾驶。

　　柴冉顺利的倒好车，开上主路，车里没开灯，只有仪表盘发出的淡淡微光混合着酒精的气息充斥在车内。

　　那人合着眼靠在椅背上，她知道二姨夫和叔叔没少灌他酒，也不知他是不是睡着了，两人一路无话。

　　这车开了几次以后柴冉已经顺手多了，她稳稳的停在他公寓门口，伸手戳他肩膀，没反应。

　　柴冉又坐回去，这时王募珂不温不火的开口：

　　“一边跟我较劲，一边又让我帮你应付家里，你倒是想的周全，万事都随了你的愿才能世界和平？”

　　柴冉嚼着泡泡糖，正为刚刚吹起来的一个双层大泡泡心里得意，静谧的车里他忽然开腔，吓了她一个机灵。她着急说话，这漂亮的双层大泡泡她是咗回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泡泡还没解决，王募珂忽然靠过来，将人抵在椅背上瞧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