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晨》荷兰水

21、第 19 章

　　柴冉走的时候憋着一肚子火没处发，断然不用他送，也没给他什么好脸子，阴着脸说：

　　“你别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你忙了不起啊？你有前女友了不起啊？知道我为什么不能答应你那屈尊降贵的结婚提议么？因为你实在没什么可取之处！”

　　他小幅度蹙眉，脸色有那么一瞬间的不好看，但还是笑道：

　　“恼羞成怒？”

　　她学着他的话，挑眉回道：

　　“你要非这么浅显的理解，我也没办法。”

　　说完她没多停留，抱着柴钱坤走出他的公寓，本想再重重的把门撞上，费了半天劲发现他家门只能自己匀速的轻轻关上，她不解气，卯劲踹了一脚才去按电梯。

　　王募珂这边看着她气哄哄的走了，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想了想，然后就笑了，忽然觉得一天一夜没睡觉的疲乏感消退了些，心情竟是……有些愉悦。

　　于郦荣的后事由二姨和二姨夫一手操办，柴冉省了不少心。泰冉也停业一周，她想好好歇几天。

　　老太太从二儿子家回来得知此事，叹了口气说盼着于郦荣下辈子能活的有个人样就知足了。即使人不在了，在老太太心里对她的埋怨是多少年也很难化解的，毕竟当初离婚，是因为于郦荣绝非良民，否则柴向明不会和她过不下去。

　　火化的时候柴冉没去，后来于郦荣被葬在一个郊区的普通陵园里。下葬那天二姨夫单位有事来不了，所以只有顾静静开车载着柴冉和二姨来送于郦荣最后一程。寒冷阴霾的天空飘着小雪，触地即化，把山上的土地打湿了几分，踩在上面立刻粘了一鞋底的泥巴。

　　这次柴冉没哭，她哭不出来，也不想哭。于郦荣的坟墓紧挨着上山的小道，旁边还有两棵树，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里凋零的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陵园的工作人员说那是梨树，春天开花的时候会很美。

　　回程的路上柴冉对二姨说起要带老太太去医院做心脏检查，二姨情绪转变的倒是快：

　　“是该查查，有点儿小毛病赶紧瞧好了，省的以后受罪，防患于未然嘛。哎？直接上医院找募珂啊，这不现成的心外专家啊！”

　　她就知道肯定要提这人，便回道：

　　“二姨，去别的医院查吧。”

　　二姨忙说：

　　“这孩子，你不知道募珂他们医院是治心脏病的尖子医院啊？那全国各地心里不舒坦的都奔着他们医院去，咱这守家在地的你要去别的地儿瞧？想什么呢，你是不是跟募珂闹别扭啦？”

　　顾静静开着车，听见这话，插了一句：

　　“哎呦妈，您可真逗！还"心里不舒坦的都奔着他们医院去"，那我跟您一块儿天天心里不舒坦，可得上医院好好瞧瞧去。”

　　二姨卯足了劲拍了他一下，训道：

　　“大人说话，你别插嘴！”

　　顾静静大声叫唤：

　　“哎呦哎呦！疼！您干嘛啊！我这儿开车呢，追尾了您掏钱啊！”顾静静嚷嚷完，从镜子里看一眼后面的柴冉，问道：

　　“姐，那天医院那大夫，不就是跟你相亲那个么？你什么时候跟他对上眼的？连我这大闺蜜都不知道，还是听我妈说的，你瞒着我干嘛啊？前几天怕你心情不好我都没敢问，现在你倒是跟我说说怎么回事儿啊？”

　　二姨挺得意：

　　“你甭管怎么回事儿，反正现在你姐算是有个好归宿，这我就放心了。”

　　顾静静摇摇头，一本正经道：

　　“那不成，反正我没听我姐亲口说，我可不认这姐夫。”

　　柴冉向前探身，趴在副驾驶的椅背上说：

　　“二姨，我和他真没什么，以后别提他了成么，要不您再给我介绍别的吧。”

　　顾静静插嘴：

　　“你看，我就说吧，我姐的心思我门儿清！”

　　二姨转过头戳着她脑门子说道：

　　“别的？上哪儿还能找到人家募珂这么好的？你跟二姨说说，到底是因为什么老说跟他不合适，你真就那么看不上他？”

　　柴冉答道：

　　“嗯。”

　　二姨可不干：

　　“别糊弄我，你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就得撮合你们俩。”

　　柴冉没辙了，只好说：

　　“他有女朋友。”

　　二姨的嗓门陡然高了八度：

　　“不可能！”

　　说完这句二姨就消停了，沉着脸不说话。偏巧顾静静还往枪口上撞：

　　“靠！都有女朋友了还跟我姐相亲！就这人您还老攒的我姐跟他好？水平太差！”

　　其实此时二姨已经受了打击，心里甚至有些倾向性的相信了王募珂已经有女朋友的事，觉得自己被忽悠了，正有火没处发，最终还是被顾静静惹的恼羞成怒，大声骂道：

　　“臭小子！你给我闭嘴！再跟我这儿贫别怪我下个月也不给你一分钱花！”

　　柴冉瞧二姨真有些急了，也不敢再说什么刺激她，只想着如果用这个由头让二姨死心也挺好，那整个世界就清静了……

　　其实她知道他们医院的心脏内外科在国内外都享有很高声誉，一直排在顶尖行列。所以她决定还是让老太太去他们医院做检查，只是她不露面，二姨代劳就好。

　　顾静静终于有了人生中第一份正式工作，在柴冉的威逼下乖乖去上班了。转天二姨带着老太太去医院做检查的时候，柴冉正在店里蹬着梯子擦吊灯，这几天停业，她也没让店里的两个员工来上班。等她都忙完了，一看表都快中午了她们还没回来，有些不放心，怕检查结果不好。赶紧给二姨打个电话，二姨语气有些严肃，却说没什么大事，只是有些心律不齐，正在划价取药，一会儿就回来了。

　　当二姨和老太太一起面带冰霜的回到店里，柴冉心里咯噔一下，不祥预感一股脑涌上来，焦急的问：

　　“怎么了？刚才电话里不是说都正常么？你们别吓唬我啊！”

　　二姨把装药的环保袋“哐当”一下重重的扔到吧台下的抽屉里，阴着脸说：

　　“你奶奶一切正常，倒是你，我看很不正常！”

　　从小到大二姨没对她生过这么大的气，她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能看出二姨是真生气了，忙问道：

　　“您先别生气啊，总得让我知道为什么吧？做错了的我肯定改！”她看老太太和二姨一样的脸色不好看，更觉得莫名其妙。

　　二姨看她一眼，立马红了眼圈，叹口气说道：

　　“从小到大二姨都是怎么对你的，你是个聪明孩子不会不知道，你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这么多年我是把你当成亲闺女疼，你就……你就这么伤二姨的心？太寒心了，你要还这么下去，那就当没我这个二姨......”

　　二姨说着便呜呜哭起来，伤心至极。柴冉慌了，真慌了。

　　老太太接过话茬，冷声道：

　　“她二姨你别哭，不值当的。我也瞅出来了，这孩子没心！从来把长辈的话当耳旁风，蔫注意太大！早晚把我给气死她才高兴呢！”

　　柴冉一看这阵势，急的快哭了，赶紧拿纸巾给二姨擦眼泪，摇着她的胳膊瓮声瓮气的说：

　　“你们到底怎么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什么了，您别哭了，我错了还不成？您总得先跟我说说到底因为什么吧？”

　　二姨缓了半天才收住哭声，鼻涕眼泪一大把，胡乱擦了擦，这才说道：

　　“柴冉，你要是真不喜欢一个人，二姨绝不逼你，我没有那些个旧社会的迂腐思想，不会给你包办婚姻。但是这么多年，我等了，也盼了，也观察了，我发现你不是不喜欢哪一个，你是谁都不喜欢！你奶奶都快八十了，我也说话就六十了，都说这人啊过了六十按月活，过了八十按天活，我们还能活多久？能永远陪着你？到时候静静也结婚了，连你叔叔家的小闺女都结婚了，别人都是儿孙满堂美满幸福，你呢？孤零零一个人，跟前儿连个说话的都没有，你说你惨不惨？你这是存心要让二姨死不瞑目啊……”

　　二姨是真伤心了，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

　　老太太在一旁也悄悄拿出手绢抹着眼泪，柴冉虽然还是觉得突然说这些有些诡异，但眼瞧着二姨和老太太都这么伤心，她也是鼻子一酸，眼泪花在眼睛里打转。

　　三个人都哭了，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悲伤把气氛变的万分压抑。二姨抽了几张纸巾擦擦眼泪，接着说：

　　“你从小就跟别的孩子不一样，你上大学时候二姨看着跟你一边大的小姑娘都打扮的漂漂亮亮的谈个男朋友什么的，你呢，别说男朋友，就没见你跟哪个男的多说过几句话。二姨知道你没摊上个好爹妈，从小没个像样的家，所以二姨心里才害怕，怕什么你知道吗？”

　　柴冉傻傻的摇头，二姨使劲拍着腿情绪激动的说：

　　“怕你根本不喜欢男的！跟你挺好的那几个女同学，我就怕哪个跟你是那种关系。不是我对这种事有什么歧视，我很开明，可咱国家没那么开明啊，以后你怎么在社会上立足，别人会拿什么眼光看你……”

　　柴冉觉得很崩溃，连忙澄清：

　　“二姨，我不喜欢女人，真的。”

　　二姨看看她，又说：

　　“这只是我的猜测，我还不是因为心里害怕么，你要是好好找个对象，我能想到那儿去吗？”

　　柴冉这才体会到原来她一直不找男朋友这件事会让二姨和奶奶竟如此深刻的不安与伤心，她以前也不是不知道她们着急，但是没想到有这么严重，她此时此刻是真的觉得自己二十好几的人了，还让她们这么难过，非常内疚。

　　二姨半天没说话，倒了杯水给老太太端过去，又走回吧台旁坐下，忽然毫无预兆的问道：

　　“那你说说为什么不答应王募珂的求婚。”

　　老太太瞪她一眼，接口道：

　　“她眼光高，她看得上谁啊？我瞧以后能找个什么通天能耐的神仙跟她结婚！”

　　柴冉恍然大悟，原来结症在这。那个变态凭什么把这事告诉她二姨！求婚？那也叫求婚？她出离愤怒……

　　二姨神情严肃，又冷冷的说：

　　“你是不是认为碰见个乐意跟你结婚的特容易，几率特大？我告诉你，难着呢！这么多年了有几个？好不容易有个条件这么好的你不要，没准这辈子就再也没这福分了，你以为老天爷常年眷顾你？”

　　见她不吭声，二姨最后下结论：

　　“以后再也别想糊弄我，你惯用的套路伎俩我都摸清了。既然你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根据人类自然规律，还是找个男人吧。为了让你奶奶和我多活几年，你好好考虑结婚的事，至少相处试试，要真合不来，二姨绝不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