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晨》荷兰水

17、第 15 章

　　在一个工作日人流量不大的商场里，柴冉作为电灯泡淡然的跟着顾静静和他女朋友一起逛衣服。她谈的来的朋友本就不多，全都嫁人的嫁人，生孩子的生孩子，各自有家庭，联系自然没有以前那么频繁。有时候她想看场电影，把电话本翻了一遍，挑出来的还是那仨人，奶奶，二姨，顾静静。

　　没多久她就和那俩人走散了，开始还准备给顾静静打电话，又觉得自己逛也挺好，就收起手机，漫无目的的乱逛。

　　溜达着走到无印良品门口，还在想买日货会不会被打，一看里面人还挺多，也就跟着进去了。挑好了两件衬衫，又到旁边货架前给老太太挑围巾，偶然间一抬头王募珂的前女友站在前面不远处，同样也在看她。

　　视线相对，只听到那姑娘直接叫了她的名字：

　　“柴冉。”

　　看着她向自己走过来，柴冉知道，善后工作还是来了……

　　姑娘站在她面前，落落大方，精神状态良好，几乎看不出失恋带来的影响，微微一笑：

　　“你好，我是童瑶，那天聚会上我们见过。”

　　柴冉也笑，答道：

　　“你好，真巧。”

　　“赏脸喝杯咖啡如何？”

　　“呃……其实我和别人一起来的，我还要去找他。”

　　童瑶脸色微变，问道：

　　“募珂也在？怎么没看到？”

　　柴冉解释：

　　“不是他，我和弟弟一起来的。算了，跟你去吧，我让他先回去。”

　　童瑶笑了，说道：

　　“谢谢你柴冉，等我一下。”说罢她走到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身边交待了几句，就再次朝柴冉走过来。

　　坐在咖啡厅里，柴冉开始思考：聊什么？怎么聊？这事儿什么时候是个头？怎么就那么巧？是实话实说还是接着演戏？

　　而且她又觉得饿，想想自己也没必要为了迁就她委屈自己的胃，直接对童瑶说：

　　“你介意去喝羊杂粹汤吃门汀肉饼么？我中午还没吃饭，这会儿确实饿了，不想喝咖啡吃三明治。”

　　童瑶顿了一下，挺痛快的应道：

　　“好，没问题。”

　　商场地下一层护国寺小吃里，趁着童谣去取餐，柴冉给王募珂发短信：

　　“你前任要审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可能在做手术，半天他都没回复。

　　童瑶在她对面落座，并不怎么吃，只是一味的盯着柴冉看。被她看的有些烦躁，柴冉抬头问：

　　“你不吃么？挺好吃的。”

　　童谣笑了笑，轻声说：

　　“你喜欢他什么？”

　　他还没回短信，柴冉也不知道大概往什么方向说，就含糊道：

　　“他啊，人还不错。”

　　此时童谣多了些逼问的意味，又问：

　　“你对他了解多少？”

　　她继续敷衍：

　　“就那样吧，该知道的都知道。”

　　童谣不放松，追问道：

　　“是吗？那你对他的家庭又了解多少？他向你提起过吗？”

　　柴冉今天本来高高兴兴的出来就是想吃这些特色小吃，专门奔着它来的。结果商场也没逛多会儿，吃个饭还要被跟她没关系的人的前女友抓过来审问，也就不高兴了。少了些之前的客气，大手一摆，回道：

　　“一见钟情，两情相悦，难舍难分，爱的死去活来，哪儿还需要什么了解？不用了解了！”

　　听罢，童谣居然伸出手揉揉她的头发，带些愉悦的笑道：

　　“柴冉，你很特别。”接着收起些笑意，柔声道：

　　“不过，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柴冉凌乱了……不是就不是吧，你高兴个什么劲儿。她心里不爽，也懒的掺合他们俩的事儿，干脆说出了算了，还能落个清静，她坦白：

　　“幸亏不是，我也不稀罕，实话跟你招了吧，我和他跟本……”

　　这时童谣的手机响了，她把手机举到柴冉面前，屏幕上闪着募珂的两个字，她说：

　　“看来还是你有面子，他一直不接我电话，我刚遇到你，他居然主动打给我。”

　　童谣接完电话又对她说：

　　“多亏了你，他说下班来这找我。”

　　言外之意就是没你什么事儿了，你可以撤了。

　　柴冉正巴不得，也吃的差不多了，拿起包和买的东西走人。走到商场出口，二姨的电话打过来：

　　“冉冉你快来医院，你妈她……她可能快不行了！快来！”

　　无论以前如何，现在如何，无论她多么不堪，多么可恨，当听到二姨说于郦荣快不行了的那一瞬间，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要见到她，她要见于郦荣。

　　马上就要下班高峰期，又是繁华地段，打车谈何容易。当她看到离她几米远的距离，那辆她熟悉的黑色SUV刚刚停好，又看到王募珂走下来，她毫不迟疑的跑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脸色发白，对他说：

　　“带我去医院，我家人病了，马上，谢谢，我打不到车，麻烦了，辛苦了，劳驾你……等了半天也……”

　　没等她语无伦次的说完，同样的毫不迟疑，他点头说：

　　“好。”

　　由于路上已经开始堵车，他只能放慢速度一点点往前蹭着走。柴冉紧紧抠着手指，顾静静也打来电话说他早就从商场回去了，也正在往医院赶。

　　王募珂给童谣打了电话说医院有事，就不见面了。过了片刻，他问她：

　　“病人现在什么情况？”

　　她答：

　　“不知道。”停顿了一下，她耳语般的轻声说：

　　“听说……快不行了。”

　　他没说话，看到旁边车道左前方有半个车身的缝隙，他蹙了蹙眉，立刻轻巧的别过去。

　　急救室门前的走廊里，只有二姨孤单的站在蒙着白布的推床前抹着眼泪。看见柴冉，二姨跑过来抱着她痛哭：

　　“冉冉啊……你妈她去了……你别伤心……二姨知道你心里苦……太可恨了……什么正事都没干就这么撒手去了……唉呀……你说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走了……这人说没就没了……”

　　柴冉的外公和外婆早就去世了，于郦荣离婚后把名下唯一的一套房子卖了，她有钱的时候也是舍不得给闺女花一分，小时候柴冉让她给买个作业本她都不耐烦的让她去找她爸要钱，倒是对没认识几天的狐朋狗友出手阔绰，动辄请这些人大吃大喝。加之她又好赌，没多久卖房的钱就全部输光，之后动不动就找亲戚借钱继续赌，欠的一屁股两肋帐，亲戚们都躲着她，年头久了也就断了联系。所以，就连最后走的时候也如此孤单，冷冰冰的躺在那，与她相好的那些所谓的男朋友一个也没来。只有旁边椅子上坐着两个女人，从穿着打扮上看就能猜到是她那些三教九流的朋友，见柴冉来了，俩人便丧着脸走了。

　　于郦荣的一生就像是个笑话。后来柴冉才知道她连死都是死在了牌桌上，突发心肌梗，喘不上气，送到医院后抢救无效，窒息而死。她从来都是黑白颠倒的过日子，白天睡觉，晚上涂着满脸的劣质化妆品出去鬼混，有时在声色场所做着拉皮条的勾当，有时混迹于一些隐秘的地下黑赌场，柴冉曾经怀疑于郦荣是不是连毒品都沾。她抽烟喝酒毫无节制，三餐不正常，出事是早晚的。

　　柴冉走到推床前，抬起手掀开白布单。由于临死前无法呼吸，于郦荣的脸肿胀的厉害，却是依旧十年如一日的浓妆艳抹。

　　她微微颤抖着用拇指抹去于郦荣嘴角边蹭花了的口红印迹，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

　　“妈…你起来……我给你买新手机…”

　　“妈”这个称呼对她来说是自从与于郦荣分开生活以后再不能说出口的字眼，虽然她对于郦荣永远是冷言冷语，从不承认这个妈，却总是背着奶奶悄悄打钱给她。

　　两个护士过来准备把尸体推走，柴冉死死的抓住推床的金属栏杆，突然声嘶力竭的喊：

　　“于郦荣……你起来……你起来啊……于郦荣我恨你……我恨你……”

　　终于，眼泪流下来打在白色布单上，一滴一滴快速的晕开……

　　护士见惯了这些生死离别，不耐烦道：“其他家属呢！赶紧过来管管！别耽误时间！”

　　顾静静不知什么时候赶到的，跑过来紧紧的抱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