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面具（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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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的雨，格外冰冷。
雨水不停从脸上滑下来。他伏在这里很久了，从下午一直到晚上。而雨也越来越密，一根一根好像针一样，落在身上会让人有刺痛感。
他的队友也和他一样，他清楚的知道他们每一个人的位置。他们都在静静等待那个据说早该出现的人。
［那家伙，不出现最好了！一个十几年前的叛徒，不知为什么还那样当回事！］
说这话的队友一边打着呵欠。他并不应声却冷冷地扫了那人一眼，那人立刻闭嘴。
必须要来……！自己十几年的等待，十几年的遗憾……！
他必须来！让自己把那未说完的话完竟:我……我愿意……愿意跟你……
｛目标出现｝
耳麦里忽然传出冰冷冷的机械字句。
他再次架好狙击枪，向目标瞄准。
｛警告！警告！目标接近｝
｛目标接近射程，准备……｝
五……
四……
慢慢在心中开始倒数。
三……
｛目标进入射程！｝
手中却没有动，继续在心中倒数着。
二……
相差两秒。测算由自己发出第一枪后两秒那个人将进入队友的射程。就是在这个时刻——
『一……！』
非常轻地念出来，同时扣动扳机！
子弹在雨夜的掩饰下飞速飞向目标——悄无声息，却致命——
没有听见第一个队友按照约定开枪，那说明……自己刚刚准确杀掉了第一个队友。
还不能就在这个时候松懈呢。埋伏在这四周的目标还有很多，自己清楚地知道他们的位置，这就需要自己一个、接一个……全部干掉。
非常冷静地调换着目标，他要用自己手中的枪杀掉所有人，为那个人开出一条坦荡大路。
雨夜的寂静，一直没有听见前面约定的枪声，后面的人显然急了，不知道该如何行动。就在他们考虑着撤退的时候，那个黑影悄无声息降临到了他们的面前。黑夜中只听刀剑出鞘的声音，刺耳的死亡鸣音过后，他们已经身首异处。
看到那个人动手了，他也弃下了那沉重的狙击枪，从旁边匣子的丝绒中抽出一把手枪，离开了躲藏的地方，跟上了那个人。
那个人在大开杀戒。雨水混着泥土的气息中，又弥漫开浓重的血腥。地上的积水，混着深红的液体，在静静地流远。
电光石火之间——那个人猝然转回头！这一下完全没有预兆，那个带着面具嘴唇勾起的面容就一下子闯入他的视线！
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远方的影子已经气势摄人地瞬移过来！
这份迎面而来的强大压迫下，长久以来雇佣兵的训练让他丝毫没有思考地向那个人扣动了扳机——
可是“神枪手”的子弹居然也有失误的时候。那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只一眨眼的时间子弹就全部落在了那个人的身侧，而那个人毫发无损地——直直扑到了他的面前，凌利的长剑迎面劈开！
——杀气！杀气！杀气！！！！
他也没想就拿手中的手枪挡了上去！
“哐——！”
短兵相接带来的沉重巨响，火光四溅！可是，这些都不是他此时关心的问题了。那个近在咫尺的面孔，藏在面具下的眼镜，露出那个如出一辙的讥讽笑容。
『果然是你啊。罗阻。』
那个声音低低仿佛就在他耳畔响起。可他的心却为那如出一辙的冷酷笑容而冻得冰冷。
『大哥……』他尝试喊他。他希望那个人没有发觉他声音中的变调，在冰冷的乱雨中颤抖。
嘶——！
手上的压力陡然加大！他瞬间感到一种大难临头的威胁——那个人在发怒！这么多年了，他从未消沉，反而越来越强大，他感觉自己已经支撑不住了！
刹——！
那个人猛的一用力——他手中的东西已经飞了出去，如那曾经一样断为两半！
『真是让人失望啊，这，就是你如今的实力吗？』
那个身影并没有继续发动攻击，而是静静站在雨中，清冷而讥诮的声音穿过雨幕到达他耳边。
他浑身都在雨中不自觉地发抖:
『大哥，我……』
『谁是你大哥！我已经跟你说过了，上次一别，我们便是陌路，不存在一丝一毫情谊。』
『……』
无法作答，只能听着雨声沉默。雨水早已浇透了头发，一绺一绺贴在面颊。雨水流进眼睛里，酸痛得差点让人睁不开。
他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大哥，我是想对你说，那一天我就想要对你说了……』
那个人却冷冷打断他:
『拔出你的剑。』
『……』
『这次的决斗我不会手下留情。』
他摇晃着头后退:『我说过我不会向大哥挥刀。』
『不会？！哈哈！！』那个人仰天大笑，『那你今天来是来作甚？等着被我杀？』
『不，我是来向大哥说出那句……』
『谎言！你的谎言我再也不会相信！！』
长久的沉默。
『……如果，大哥真的想要以这种方式结束一切。』
他静静在雨中伫立良久。再开口，木然的声音，黑暗中一道光闪电般一现——他慢慢拔出了剑:
『那么好吧。』
『我不会再手下留情。』
他默默地点头，看着那个人全身一点一点警戒，杀气穿了过来——刹那间，前所未有的绝望席卷了他！
——就这样……结束了吧……
在那个影子发动袭击的那一瞬，他的身影也闪电般动起来——却是朝反方向去了——如同离弦之箭般，他直直扑向那个藏在身后草丛里的人！
『啊——！』
那个躲藏在草丛里的人只来得及发出一声惨叫，就在那死神般陡然降临的刀刃下失去了生命。
『你——！』
他听到背后传来那个人愕然的声音：『那是你的队友……』
是的。我知道。我知道那是我的队友。要杀的就是队友。一切想要对你不利的人我都要杀！
“神枪手”失去了枪，变成了索命修罗。他的动作干脆利落，兔起鹄落之间已经有无数人丧生于他的刀下。每个死的人临死之前看到杀手的面容都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在那些人喊出自己的名字之前就割断了他们的脑袋。
斩断！斩断！斩断！
全身上下也遍布了伤痕，他好像感觉不到痛感，一直持续地挥刀、挥刀、挥刀……无所谓了把。只要能保证那个人的安全，自己怎样……无所谓了吧……
『——小心！——白羽！』
当那个声音陡然在他耳畔响起，好像来自一个很遥远的时空，可是最后的那个名字却唤醒了他沉睡的感官——
白羽……他，哥哥……喊自己白羽……
一抹笑居然就在沾满血的脸上恍恍惚惚地浮上来。他转个身，想要去回答那个呼唤——
『——白羽危险！快避开！』
——倏！
陡然放大的瞳孔！莫名的剧痛从心脏里一个小孔汹涌出来！
——原来、原来那些被自己的子弹击中的人就是这个感觉……
『不！不！不！！！』
倒下的时候他听见那个人疯了一般嘶吼着，扑向那个发出子弹的人。一抹缓缓的笑再次浮上来，他重重倒在了满地泥浆里！
…… ……
『白羽、白羽、不要死、不要死……』
再次醒转过来，依旧躺在泥泞中。雨依旧在下，乱雨如箭，亲吻着他的脸。
那个人跪在他身边，他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一遍又一遍的呼唤，好像已经声嘶力竭。
『哥哥……』
『是的，是我……』
他慢慢抬起手，取下了那个人的面具。只见那个熟悉的面容，从未见过泪水的眼睛此刻在雨中泪如泉涌。他忽然就微微笑了起来。
『哥哥……』再次低声地喊他，非常轻柔地。
『我在这里……』
『帮我把我的枪拾过来……』
那个人走过去把它已近断为两截的枪从泥地中拾回来交给他。他接过，慢慢将枪的残骸搂在怀里。
『哥哥，带我走……』他微笑着，好像沉浸在什么甜美的梦中，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我马上就带你走……再也、不回来……』
低声喃喃着，将他冰冷的身体抱起来，紧紧抱在怀里。
哥哥……
好，我带你走，带你走……
深深浅浅，一步一步，男人的身影慢慢消失在了黑夜里。
人们再也没有听说关于那一个“神枪手”的传奇，也再也没有听说过那个带着面具的风衣男子。
一切都隐匿在那一个雨夜。
那一夜，冷雨杂沓。冷雨杂沓。
——THE END——
作者有话说第2章 面具（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