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再生缘》冷泠

15、济弱

　　“挂绝壁松枯倒倚，落残霞孤骜齐飞。四围不尽山，一望无穷水，散西风满天秋意。夜静云帆月影低，载我在潇湘画里。”

　　一叶扁舟上一位公子好兴致地吟哦着，尽管深秋的夜里凉意如水，还是挡不住他的雅兴。此时此刻，残月如钩，星光灿烂，银辉的映照下，越发衬地他面若冠玉，目如朗星，长眉入鬓，唇若涂朱，竟是个少有的美少年。

　　“好曲啊，好曲。”

　　被身后的赞叹吓了一跳，俏公子转过身，一看来人却长舒了一口气：“原来是你。”

　　“怎么，不可以吗？我的好少爷。”小书童顽皮地一笑，特特把后半句加重。

　　原来这主仆二人正是逃家的丽君和若兰。虽在逃难中，丽君仍是一派大家风范，不慌不忙，气定神闲，甚至在夜半赏月。若纯粹是玩乐，也不尽然。为了早日逃离，丽君特意选了水路，又担心被人识破女儿身，白天装病在舱内，晚上悄悄地出来透透气。

　　“若兰，你知道吗？其实我不知有多向往这青山绿水，这自由自在的感觉，风吹过来，感觉自己就象天上的鹰。”

　　一阵清风吹面而来，丽君满足地微闭双眼。

　　“嗤，小姐，你可真是奇怪。多少女儿家都梦想着作一个深宅大院的千金大小姐，最好横针不动，竖线不拿的。偏偏小姐你喜欢的不是这些，喜欢什么书呀，剑啊什么的。成天想着外面的世界。真是奇怪的小姐。”若兰歪着头。

　　“嘘，若兰，就算是夜里，也不能再叫我小姐了，”丽君紧张地看了看周围，确定无人，　　“你也别叫若兰了，一听就是女儿家的名字。恩，就叫蓝若吧，也蛮有味道的。”

　　“是，少爷，我的少主子。不过不许岔开话题。”若兰，哦，不，蓝若，看样子打算把“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精神发扬光大。

　　“我知道，有些想法必遭人鄙夷，可是，我就是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感觉。只有在这种时候才是真正的我。你懂吗？”回头看到蓝若黑白分明的大眼，丽君不得不投降了。“哎，怎么说呢，或许我没有做笼中金丝鸟的福气，我的天地在那里。”

　　顺着丽君的手指，是万里无云的蓝天。蓝若似懂非懂地痴望着丽君，只觉得此时的丽君全身焕发着莫名的光彩。而她也是在数年后才明白丽君这一刻的豪气干云，只是那时又另是一番心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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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河上泊了多日，好动的蓝若实在觉得气闷，百般央求了丽君下岸走旱路。

　　才出埠口，二人在大道上就遇到了一些农家，一个个携家带口地步履蹒跚，颇有狼狈之色。可是，从未听说今年哪里歉收啊，为何如此？丽君与若兰两个满肚子的疑问。

　　“小，”丽君忙给若兰丢了个眼色，若兰忙改口，“少爷，前面有个茶棚，我们歇歇吧。”

　　哪里是累了，分明是小蹄子这个好奇宝宝想去打听什么。丽君心中偷笑。

　　“大老爷做生，银也要，钱也要，红白兼收，何分南北；小百姓该死，麦未熟，稻未熟，青黄不接，有甚东西。”刚进茶棚，就听到一阵脆生生的声音。原来是个二八美娇娘。改过的靛蓝大褂，洗地发白的棉绫夹裤，半露水红绣花鞋，有些寒酸的衣裳却难掩眉梢眼角的秀丽，月眉，杏眼，瑶鼻，樱桃小嘴，加上乡间女子的大方，黝黑的皮肤，分明是朵黑牡丹。

　　丽君向身边的老者低声询问：“老丈，打扰了。方才那位女子唱的大鼓词很是不俗，何人所写啊？”

　　老人打量了丽君几眼，猜度着是个外乡人：“告诉你也无妨，可别说是我告你的。那个姑娘是本地老秀才的女儿，家境甚是贫苦。本地的县老爷却是个爱财又爱色的主儿，看上女孩子人才出众，要讨她做十二房姨太太。那秀才自然不从。县老爷从此就处处找他们的碴。先是安秀才丢了私塾的活，又被设计欠了高利贷，气地他一病不起。好在这女孩唱些她父亲写的大鼓词，大家给些小钱，勉强过日子罢了。”

　　若兰和丽君都是朱门大户里长大的，何曾见过这个场面，两个面面相觑。

　　旁边的一个读书人也凑上来：“是啊，我们这县老爷真是黑心，偏不要脸地给自己题了字，叫什么‘爱民如子，执法如山’。夜里就有人替他改了‘爱民如子，金子，银子，皆吾子也；执法如山，钱山，靠山，岂为山乎’。县老爷疑心是秀才做的，就更不可能放过他了。”

　　正说地热乎，几个地痞流氓样的混混冲到茶棚，纠缠着那姑娘。又是逼债，又是调笑。一旁的若兰到底是小孩心性，先沉不住气，“主子，我们可不能看着不管。我们替她还债了吧。”

　　丽君摇首：“没用的。你还是省省吧。”

　　若兰圆睁双目，心头火起，“难道你样子变了，心肠也变了吗？”

　　丽君没料到她这么想，怔怔的。在若兰愤怒和哀求的目光下，丽君的心终究软了下来。

　　“前面的几位，休再胡闹下去了。这位姑娘的债，我还！”一语既出，整个茶棚都静了下来，一时间，丽君成了众人的焦点。

　　“多少两银子？”

　　“连本带利共一百两。你给地起吗？”为首的混混一脸不耐。

　　“给就给。喏。一百两在此。你们滚吧。”若兰一出手就是两个澄亮的银锭子，晃花了众人的眼。

　　混混收下银子还不肯放过，两眼闪着贪婪的光，率一群人围了上来，想多捞点油水。若兰原是孟府第一得宠的侍女，加上年龄又小，府中众人多让着她，现在见这情况，一口气咽不下，唰地拔出佩剑，直指其咽喉，吓地他们一溜烟跑了。

　　“若兰，你这是干什么？小心暴露行踪，还不快走。”丽君拉着若兰也不顾身后人们的眼光匆匆而去。

　　路旁数鸦乱啼，红枫如火，可惜丽君与若兰无心观赏。此时若兰冷静下来也自觉卤莽，只是悔之晚矣。反倒是丽君一旁宽慰：“我知你是好心，但这并非长远之计，恐怕帮不了她。”想想那几个地痞不善之色，又怕留下后患，可惜现在她们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

　　更糟的是，天公不做美，雷声轰轰，竟要下起雨来。无奈这里前不着村，后不巴店，丽君二人只得冒雨前进。

　　好不容易一步挨着一步，挨到天明，也挨到了城里，二人忙找了家客栈。

　　“小三，你知道么，邻县出了大事儿了。”

　　“是安秀才的事儿么？”听到‘安秀才’三字，丽君二人竖起了耳朵。

　　“是啊，真是冤孽啊。昨早上，有人发好心替安家还债。但是给钱的随从亮出过兵刃，而且又找不到他们。县老爷就硬是诬赖她家银子来路不正，是与强盗勾结。安秀才被活活气死了，那安家女儿不甘受辱，自尽了。”

　　若兰听到这里，仿佛被雷打到一般，身子一直，双眼一黑，一夜的疲倦，一夜的自责，一夜的担心交织在一起，小小的身子再也撑不住了，只觉喉头一甜，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希望看到这里的同志们能够留下你的意见，好吗。偶很想知道大家对偶的作品怎么想的？以备以后修改之用。